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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若凌云

第二十二章 非寧靜無以

心若凌云 小樂即安 4405 2022-03-18 04:07:13

  過了片刻,我終于活了過來。我把墨鏡一手拽下來揣進(jìn)包里,默不作聲走到來人身邊。

  我嚴(yán)肅地說,“問你幾點的飛機(jī)呢,怎么不回答?”

  “不想回答。我怕陸爺真到哪兒拎個小鮮肉來給我接機(jī),不想在公共場所跟人掐架。”楊一鳴扯了扯衣領(lǐng),聲音冷淡。那表情好像真打算跟人動手,怕被人掐住了脖子似的。

  我們一起往機(jī)場外走去。這恨天高是個大大的累贅,我一瘸一拐跟在某人的身后,看著他大步流星走在我的前面。我略微有點兒失望,他沒有點評一句我今天這不同尋常的非人打扮。

  進(jìn)了車,他依然默不作聲的坐在副駕上,微微閉上眼,拿手指揉著兩眼之間的鼻梁。

  我一邊開車,一邊偷偷觀察身邊這人。他的濃眉蹙著,擰在一起,看著確實很疲勞的樣子。出門在外,可能吃得不好也休息不好,才十來天,好象就瘦了一圈。我就像養(yǎng)豬的老農(nóng),不自主的就心疼起某些人來。

  “你不是說花天酒地整天洗三溫暖來著么,怎么好好的還養(yǎng)瘦了?”

  我又朝他看了一眼,正逢此人睜開眼睛。我們的目光對上彼此,他眼里含上了一絲笑。

  “陸爺今天真好看?!彼鋈粶厝岬卣f。

  我的心突了一下,漏跳了一個節(jié)拍。

  我轉(zhuǎn)眼看著前面,謹(jǐn)慎地把著方向盤。哎呀,一招不慎,破了功了。讓此人看出來我對他的關(guān)心了。不行不行,得說句冷硬的話,找回這個場子。

  “好不好看都與你無關(guān)了。”我有意冷淡地說。

  一只熊掌突襲過來,拽住我握著方向盤的右手。他使了力,將我右臂拉向他,身體靠了過來。是我熟悉的胡須水氣味。我一下受疼,大叫一聲,

  “你干嗎?劫財劫色???”

  我說過不再說這個不吉利的詞的,但話到嘴邊,還是脫口而出。

  “錯過了飯點,肚子餓了。看這兒有只鵝掌,還挺白嫩的,正好啃啃?!闭f話間,我的手背傳來一陣溫?zé)?,某人將我的手舉到嘴邊,啄了一下。隨即放開了我。

  我悻悻地將手放回方向盤。

  某人看著窗外,忽然笑了一聲。

  我決定趁著心頭的那團(tuán)怒火尚未完全消散之前,先把氣撒出來再說。

  “楊一鳴我問你,你在信封上寫下離婚這兩個字的時候,心里頭到底是怎么想的?”

  “你現(xiàn)在又覺得后悔了?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我一連串地問他,帶了一點真氣。說完又加了一句。

  “你別以為我會在原地等你?!?p>  他看著窗外倒退的景物,一言不發(fā)。

  說完之后,我感覺胸中的悶氣出完了。他還是不搭腔,我拿眼睛瞄了瞄他。不會真讓此人下不來臺吧?終于他回頭看我,漆黑的眼里,那份微微的笑意似乎消散了一些。他認(rèn)真地看著我,還是沒有說話。

  我收回眼睛望著前方的路。一陣靜默在車?yán)锫娱_來。

  他一直不開口,我漸漸感覺有些訕訕的。我剛才那番話,是不是真的太狠了一點?我的臉漸漸熱了起來。我發(fā)誓,只要他再說一句示弱的話,只要一句,我保證不作了。我會立馬告訴他,我看過了那份“協(xié)議”。我愿意接受他那晚吵架時的要求,業(yè)余時間多放心思在家里,不再那么忙著工作。畢竟他和楊帆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

  我又回頭去看他,他仍然那樣安靜地看著我,兩道濃眉舒展開來,眼中象是有兩團(tuán)火花在跳躍。

  “你怎么,”我疑惑地開口問他。

  “別說話?!彼腿唤財辔?。再次轉(zhuǎn)眼看向了窗外。

  我突然明白過來,又羞又惱。這人滿腦子花花腸子,根本沒聽到我剛才的那些牢騷!

  我沒好氣地問他,“先去祭你的五臟廟,還是先回家?”

  “先招待了我兄弟再說。”果然,此人恬不知恥地應(yīng)聲而答。

  我狠狠瞪了他一眼。此人恬不知恥地繼續(xù)呆笑。

  熱氣騰騰,煙霧繚繞。我正在仰著脖子沖水呢,楊一鳴嘩啦一下拉開了浴室的門。他叫喚了我一聲。我微微拽開玻璃門,伸頭出去問他在講什么。

  “肚子餓,家里有沒有吃的?”

  “現(xiàn)成的沒有。待會兒去陸陸家還能蹭點兒鍋底,我估計。”我回答。

  某人圍著條浴巾靠在門口,一臉調(diào)笑的表情,話說完了也不走。我把玻璃門合攏些,吼他,

  “出去呀,站那兒干什么?”

  “我來給陸爺搓背。”他抬腳走進(jìn)來。

  我一下著急,咣地拉回玻璃門,死命扣住了門把手。

  “你神經(jīng)吧你?八百年沒吃過豬肉似的,不是剛喂了你,有你這么饞的么?”

  “陸爺這豬肉鋪子八百年才開張一回,今天這孫二娘還打扮成了花仙子,本人還不得抓緊機(jī)會吃到吐啊?!?p>  玻璃門輕易被某人拉開,他一步站了進(jìn)來。熱水沿著他的頭發(fā)蜿蜒而下,死活趟不過這人蠟筆小新般的眉毛,只好舍近求遠(yuǎn),順著他那張大臉的兩側(cè)滋溜了下來。某人好象還有特異功能,水汽飛濺中,還是張著他那雙據(jù)說是含情脈脈的大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看著我。他扶住我的肩,微微使力。我一時有些心慌,這人真神經(jīng)了,準(zhǔn)備在這?這么小的地兒,我這老腰可受不了。

  我正準(zhǔn)備提出建議,他認(rèn)真地說,

  “知道我為啥改了叫你孫二娘么?”

  我一時有些發(fā)傻,愣愣地看著他。

  “陸爺今天是挺好看的,就是這唾沫星子把唇膏帶到了牙上,看著有點兒血腥,于是就自動地想起了你那個歷史上著名的姐妹,”

  他話音剛落,我恨得一拳搗到了他的肚上。他架住我的雙手,伸手把我一拉。劈頭蓋臉的水對著我的臉澆下來,混著唇上傳來的溫?zé)岣惺?。我一時躲避不及,忍不住大聲嗆了起來。

  水龍頭停了。他把浴巾解下遞給我,我用它捂住臉拼命咳嗽,咳得不能自已。

  某人推開玻璃門,抬腳往浴室外走去。一邊走,一邊怡然說道,

  “話說這人的肺活量啊,長的那種叫做,一口氣能把人吻暈過去。陸爺不配合呀,我還沒開始展示呢,給親咳嗽起來了。”

  我氣得把手中的浴巾朝此人的背影甩過去,沒甩到他,啪嗒一聲落到了地上。

  我沖他喊道,“把衣服給我穿上,我才換的床單枕套!”

  “陸爺又在廣而告之了。”遠(yuǎn)遠(yuǎn)傳來他在房里的聲音。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抬腳出去把浴巾拾起來。春天早已經(jīng)過了,也不知道這人發(fā)的是那股子勁兒。

  我對著鏡子,花了好幾張廁紙,都擦不干凈嘴上的紅。這什么牌子的油漆呀,這么厲害,擦都擦不掉。我放棄了。我發(fā)愁的看著同樣紅彤彤的手指甲和腳趾甲。明天去上班怎么辦?真要這么不管不顧地為老不尊么?

  我走到客廳,從地上拾起我的皮包,再把剛才進(jìn)門散落在地的衣物一一拾起,準(zhǔn)備送進(jìn)洗衣機(jī)。

  廚房里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探出一腦袋,沖我喊道,

  “老婆,我下方便面吃,你也來一碗?”

  我微覺歉意,回了一笑,“本來想跟你去知味觀吃飯的,就沒在家準(zhǔn)備。”

  我見他看我,又解釋了一句,“早上不是去了趟美容院么,我自己也沒吃?!?p>  某些人的臉上浮現(xiàn)笑意,“知道陸爺餓了。稍待片刻啊,等本人補充點體力?!?p>  死人我跟他沒話好說!我恨恨地關(guān)上洗衣機(jī)的蓋子。

  一陣方便面的香味彌漫開來,充斥鼻間,好象確實勾人饞蟲。楊一鳴將一鍋熱氣騰騰的面端上餐桌,拿來兩個小碗。于是我們坐下開吃,他把荷包蛋拖到我碗里。

  我玩笑道,“娶了我,方便面當(dāng)家做主,楊老板后不后悔?”

  他呵了一聲。

  “老實交代!”我盯著他的眼睛,“不然你為什么要寫那兩個字?”

  他還是那副老樣子,慢騰騰地比著筷子,夾起了一筷頭鋼絲一樣的面條,

  “陸爺今天說話沒氣勢啊。應(yīng)該是我來問,納了本人與兄弟,陸爺后不后悔?”

  我停下了筷子。他也停下了動作。我呆呆地看著他。他急切張口,

  “這面條燙啊,不能掀桌子,”

  “結(jié)婚當(dāng)天你說過的,這輩子不分開,你還氣我!”我沖他叫嚷。最后四個字一出口,我的音調(diào)變了。某人放下筷子,傾身向前,一把將我拉進(jìn)了懷里。

  我在那溫暖厚實的所在,那些久違的淚水無師自通,洶涌而出。我一邊抽吸著他睡衣上面條那特有的香味,一邊哽咽。這過去的三個月,我設(shè)想了很多種未來的可能。誠然,我沒有想過真和此刻抱緊我的人離婚,但我也沒想過我的淚腺功能會以這樣的方式恢復(fù),且有一發(fā)不可收拾的態(tài)勢。

  他緊緊地?fù)ё∥?,柔聲說,

  “不分開。我就是在開玩笑?!?p>  我用力擰住手下的一小塊皮肉,制止了他的發(fā)聲。

  “想得美。我當(dāng)陸大爺陸大娘陸大蟲都不當(dāng)你那個,好意思,還女朋友,你以為你今年二十,明年十八?”

  我手下的人停住了動作,一瞬間,他更加用力地抱住我。我抬頭看他。他安靜地低頭看著我,嘴角逐漸彎起。

  “再到床上去?”他柔聲低語。

  我推了他一下,“你以為自己真的一十八?三十八都不止了!你兒子還在他舅那兒寄人籬下呢,還有他太婆婆,你回來一趟都不打個照面的?打算幾點的飛機(jī)飛回去?。俊?p>  我們一起抬頭,看了看客廳里墻上的鐘。

  楊一鳴開著車,我坐在副駕上給陸陸打電話。手機(jī)一接通,我趕緊說,

  “陸陸,你們還好吧?我跟老楊過來接楊帆去看他太婆婆。”

  “姐夫回來了?”陸陸的聲音上揚,好像帶著意外之喜。

  楊一鳴在我耳邊喊了一嗓子,“陸致成,球桿準(zhǔn)備好了沒?跟你說了,我這兒概不賒欠啊?!?p>  陸陸朗聲笑道,“訂了,楊哥,在路上呢。不敢賒欠?!?p>  我將手機(jī)放回耳邊,聽陸陸說,“姐,你跟姐夫留下吃晚飯吧?”

  我看了楊一鳴一眼,婉言回到,“陸陸,我們?nèi)タ匆幌聴罘奶牌?,楊一鳴晚上還要趕飛機(jī)。下回再找你們吃飯?!?p>  在進(jìn)陸陸家門之前,我拉了拉某人的袖子,

  “許小妹臉皮薄,你別瞎開玩笑。”

  “知道?!彼π?。

  門拉開,陸陸滿臉笑意地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今天他一身淺色沖鋒衣,刮了胡子,好象頭發(fā)也理過?氣宇軒昂,與昨天那個神情萎靡的大叔簡直是兩個人。

  他的身后,閃出一個嬌小的人兒,微微低著頭,滿臉動人的紅暈,輕聲說道,

  “陸醫(yī)生,楊醫(yī)生,你們好!”

  我笑著說,“亦真妹妹,你忘了?你要叫我陸爺,叫他老楊就行了?!蔽一仡^看楊一鳴。

  他幫我推開門,“好了好了,大家進(jìn)屋吧。給周圍鄰居聽到了,懷疑到什么,我這臉上可掛不住,???”

  大家笑著進(jìn)屋。許亦真柔和地對我們說,

  “陸姐姐,楊大哥,謝謝你們?!?p>  我脫口而出,“謝倒不用謝。進(jìn)了我家門,就是我家人,你跑不掉了!”

  許亦真的臉上一片緋紅,頭低得更狠了。我哈哈大笑起來。

  楊一鳴握了握我的手,淡淡笑道,“你陸姐姐今天給自己加了好幾個外號。其中一個,跟她這笑聲般配,叫做,”

  我趕緊錘了他一下,制止了此人。無論是陸大蟲還是孫二娘,都不能跟別人說的。這個呆子。

  沙發(fā)上,楊帆和許航每個人拿著一個游戲手柄,正在酣戰(zhàn)。見我們進(jìn)來,許航放下手柄,蹬蹬跑了過來,他撲進(jìn)許小妹的懷里說,

  “媽媽媽媽,我們回家吧,爸爸說,今天要帶我去吃肯德基!”

  坐在沙發(fā)上的楊帆把手柄一拋,后知后覺地大步跑了過來,興奮地沖我身邊的人喊道,

  “爸,你怎么回來了?”

  某些人給跑到他面前的少年人肩上搗了一拳。

  “兒子,想不想爸爸?”

  楊帆抓了抓腦袋,笑容可掬。

  許航在一旁抬頭問,“叔叔,你就是楊哥哥的爸爸呀?”

  楊一鳴朝我看了一眼,帶點疑惑。怎么,這家伙不知道許航的存在?他不是當(dāng)過許亦真的醫(yī)生么,怎么連這都不知道?這幫外科醫(yī)生,真是天曉得。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我也不好解釋。

  楊一鳴笑著伸手,摸了摸許航的腦袋,含糊應(yīng)了一聲。

  我忽然緊張起來,這位老兄不會張嘴就問許航是誰的娃吧?章洋可也是他楊老板以前的小跟班啊,這要是一叫喚起來,我和陸陸不好解釋,許小妹還不得羞死啊。

  果然,我對面許亦真的臉上,紅暈已經(jīng)消逝,臉色有些發(fā)白。她拉著許航的小手,不知所措地站著。

  陸陸拉起許航的另一只手,“航航,你想叫你爸爸過來吃晚飯嗎?”

  許航點點頭,“對啊,本來今天爸爸想帶我到航天城玩的,可是媽媽非要我到你家里來。”

  許航抬頭看了看許亦真,他那烏黑的眼睛閃了閃,“黑叔叔家也挺好玩的,尤其是有楊帆哥哥陪我玩?!?p>  楊帆朝許航伸出手,他們倆手牽手,又往電視那邊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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