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蕓聞到一股檀香,她知道是徐翰川回來了,昏暗的眸子里出現(xiàn)微弱的光亮。
床榻上的阿蕓臉頰蒼白消瘦,完全不像是三年前春風(fēng)橋頭羞澀綽約的少女。
阿蕓得了相思病,奄奄一息的她看著床邊的徐翰川感到有些陌生。她不確定他還是不是徐翰川,或許,世上已沒有了徐翰川,只有一個(gè)知空和尚。
他想起那天的春風(fēng)橋。
過了橋便入了佛門,沒過橋便是一個(gè)心如死灰的爛舉人。
春風(fēng)橋?qū)λ允且坏澜?,?duì)阿蕓而言是一道劫。
他想起了所有的事情,不只是阿蕓。
或許是為了自己、或許是為了阿蕓、也或許是為了所有紅塵,他落了一滴淚。
徐翰川站在奄奄一息的阿蕓床邊,看著阿蕓落了一滴淚。淚珠掉在阿蕓的手里,阿蕓又哭又笑著把那滴淚捧在手心里。
“你為我哭了,你竟然為我哭了?!?p> 仿佛失去摯愛的姑娘,突然被愛人輕撫了一下臉龐。阿蕓如獲至寶,緊緊握住那一滴淚。
徐翰川還是徐翰川,他沒做到萬事皆空。只不過有些東西他沒看到,比如阿蕓對(duì)自己的癡戀;有些東西他看到了卻讓自己去忘記,比如五里街上,花轎里黯然哭泣的新娘。
那一滴淚落在阿蕓手里,寒在徐翰川身上,讓他通體透冷,脊柱冰涼。
郎中說她命不久矣,在任何一個(gè)傷心過度的時(shí)刻都有可能死去。
誰(shuí)說解鈴還須系鈴人?
是他害了阿蕓--徐翰川這樣想。
情是因他而起,可他卻不能幫阿蕓解開。他不能和阿蕓在一起,因?yàn)椴粣邸?p> 徐翰川回到懸空山上,跟方丈說要去西天雷音寺求佛祖度解開阿蕓的情結(jié)。
方丈勸他不要去,可是徐翰川去意已決。
千里之外,料峭的山峰挺立在清澈的藍(lán)天白云前,千樹萬樹簇?fù)沓蔁o垠的碧海向蘇定城蔓延而來。
徐翰川知道,西天雷音寺比最遠(yuǎn)處的山峰還要遠(yuǎn)千倍萬倍。他必須要去,他從紅塵抽身入佛門,不能讓阿蕓在紅塵因他相思入骨成疾、危在旦夕。他要救阿蕓。
徐翰川背著簡(jiǎn)單的包袱往西出發(fā)了。他一路上并不孤獨(dú),山間鹿鳴和草叢蟲叫都是他的陪伴。
忽然覺得,頭上的麻雀斑鳩叫的雜亂,好像是在吵群架一樣,急躁不安。徐翰川撥開天目瓊花的枝葉,在溪水邊看到了梅青若。
梅青若坐在一塊干凈的石頭上,斜背著一把長(zhǎng)劍。溪風(fēng)吹起她的發(fā)尾,揚(yáng)在靛藍(lán)色劍鞘上。
耳朵敏銳的梅青若聽到了身后的動(dòng)靜,伴著一聲出鞘的劍鳴,回頭看到徐翰川。
竟是一個(gè)和尚。
梅青若上下打量了一番??瓷先ト逖盼娜醯男旌泊?,眉宇很堅(jiān)韌。
徐翰川也看到了梅青若,那是一張干凈颯爽的臉,不施粉黛,更比許多濃妝淡抹的女子美得純粹、干練。失了血色的嘴唇,讓她看上去桀驁不馴。
溪水涼徹,梅青若收回劍,忍不住打了一個(gè)寒噤。
殷殷鮮血從她右小腿上的布裹滲出來,梅青若嘗試著把腿抬起來,只是微微離開石頭,她忍不住發(fā)出“嘶哈--”的聲音。
徐翰川過去把梅青若一只胳膊抬起來放在自己脖子上,等她站起來,就背著她過了溪。
梅青若趴在徐翰川背上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等過了溪,梅青若抽出劍抵住徐翰川的脖子。
“你是個(gè)假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