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泰又是什么鳥?”
“呃……”韓東捏了捏鼻子,裝作沒聽見曹苗的穢語。曹苗無所謂,他卻不能亂說?!扮娞┦晴娞底鍖O。沒什么能力,只是出身高門,如今是太常寺協(xié)律都尉。平時沒什么事,喜歡談玄論道,以名士自居?!?p> 曹苗“哦”了一聲,想了想,又道:“蜀錦……很難得嗎?”
韓東瞅瞅曹苗,眼神異樣。他隨即醒悟,收回目光,愈發(fā)恭敬。
“王子有所不知。自從諸葛亮當(dāng)政之后,蜀錦實行專榷,統(tǒng)一售賣,價格奇高,一般人買不起。鐘泰所送的上等蜀錦,更是有錢也買不到,私市的價格據(jù)說超過十金一匹,還是一錦難求。”
曹苗從韓東剎那間的眼神中看出了太多的東西,既有羨慕,又有鄙視,還有說不出的自哀自傷。
他對蜀錦的無知刺激了韓東,讓他體會到了雙方天然的差距,而且是那種讓人絕望的差距。細細想想,自已這個雍丘王府大王子雖然過得憋屈,又沒什么前途,比絕大多數(shù)人還是強不少的。他的起點,就是無數(shù)人這一輩子都達不到的終點。
比如眼前的韓東。立功封爵,對他來說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wù)。
“行,你幫我多打聽一些消息,看看除了這個鐘泰,還有哪些人興風(fēng)作浪?!辈苊缯f著,躺倒在胡床上,閉上了眼睛。
“喏?!表n東應(yīng)了一聲,識相的拱手告辭。
曹苗發(fā)了一會兒呆。蜀錦的事不僅刺激了韓東,也刺激了他。貴就這樣了,富還可以追求追求啊。貴而不富,何貴之有?
得想辦法弄點錢。曹植、曹志那父子倆是靠不住的。種果樹,虧他想得出來。這果樹還沒長成呢,就有人想來摘果子了。不僅要摘果子,連樹都搶走。
人慫被人欺啊。
——
睢水,桃花津。
大船靠岸,兩個郡卒跳下船,將纜繩系好。船上放下跳板,擺放穩(wěn)妥。
在岸邊等候的曹植、曹志迎上前去。跟在曹植身邊的老侍從搶先一步,給兩個郡卒各塞了一個素面荷囊??ぷ湎嘁曇恍?,熟練的掂了掂荷囊,塞進懷中,原本板著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見過大王,二王子?!?p> 曹植笑笑,舉步上了跳板。兩個郡卒殷勤的踩住跳板一端,讓曹植走得穩(wěn)些。這一次雍丘王府的荷囊很壓手,至少兩百錢,自然要出些力氣。
曹植上了船,老侍從一路塞錢,幾步路的功夫,至少送出了一萬錢。這些人不是郡里的掾吏,就是隨使者出京的郎官,看似不起眼,卻哪個也不能得罪,否則不知道什么地方就會出問題。
比如上船時,船板可能會晃得比較厲害,就算不讓你摔下去,也能讓你出乖露丑。
換了以往,雍丘王府是沒這么大方的,實在是太窮,舍不得。這次曹苗贊助了五十余金,曹植一下子覺得闊綽起來,連腰桿都挺直了不少。至于曹苗的錢是從哪兒來的,曹植問都沒問。
曹植在船頭站定,曹爽和孫邕一邊說著話,一邊從艙中出來。見曹植站在船頭,曹爽一臉驚訝,快步上前,拱手施禮?!按笸跤H迎,如何使得?”
曹植打量著曹爽那張圓圓團團的臉,擠出一絲笑容,拱手施禮?!罢巡?,你是天子使者,迎一迎也是應(yīng)該的。太皇太后可好?陛下安否?大將軍的病好些了嗎?”
曹爽連忙還禮,殷勤作答,并不以天子使者自居。
兩人攜手上岸,各自上車,返回雍丘王府。
到了府中,上了正堂,曹爽宣讀了詔書。天子對曹植的上書表示嘉許,宣布還封曹植為雍丘王,不必徙封浚儀,又賞賜了先帝遺物共十三種。
曹植拜謝,叩頭謝恩,又向洛陽方向跪拜。
又是一番禮讓,分賓主落座。曹爽環(huán)顧四周,問道:“大王,聽說允良病情見好,有所康復(fù)?”
曹植苦笑著搖頭。“昭伯,傳言多不可信。允良的病情雖然略有好轉(zhuǎn),卻還是不時發(fā)作。這不,孤?lián)乃麃y了儀禮,沖撞了天子使者,沒敢通知他來?!?p> 曹爽若有所思,轉(zhuǎn)身孫邕。孫邕起身,笑道:“使者有所不知,大王謹(jǐn)慎,所言卻非實情。大王子雖說尚未痊愈,卻已能見客。只不過大王子多年未見外客,禮儀上有些疏懶,再加上天授仙道,這一般人怕是入不了他的眼?!?p> 曹爽身邊的幾個屬官聽了,臉色有些不好看。孫邕這話說得非常刺耳,讓人很不舒服。
就你是名士,能入大王子之眼,和他談仙論道,我們都是俗人?
曹爽心里也有些不高興,低下頭,略作思索,笑道:“我雖是俗人,不懂仙道、玄學(xué),卻不是外人。說起來,當(dāng)年在鄴城,我和允良常在一起玩耍。這些年聽說允良染疾,一直想來看看,只是公務(wù)纏身,未能有空。今天既然到了這里,豈能不見一見?!?p> 曹植見狀,說道:“那就請昭伯安坐,孤派人去傳?!?p> “有勞大王?!?p> 曹植向曹志使了個眼色。曹志會意,起身下堂。
曹爽側(cè)了側(cè)身子,向身邊一個其貌不揚的郎官說道:“玄茂,你陪二王子去一趟,向大王子轉(zhuǎn)達我的誠意,請大王子撥冗,與舊友一晤?!?p> 年輕郎官起身,拱手下堂,與曹志并肩。曹植轉(zhuǎn)頭看向曹爽,未語先笑。
“昭伯,不必如此吧?”
曹爽哈哈一笑?!按笸酰瑹o妨。此乃鄧飏鄧玄茂,南陽鄧氏子弟,現(xiàn)任中郎,兼任中書郎。平時與太初(夏侯玄)為伍,名列四聰,好談玄說道,自以為天下無敵手。聞?wù)f允良好道,技癢難忍,主動請纓。如今允良避而不見,就先讓他去看看也無妨?!?p> 曹植的臉頰抽了抽,沒再吭聲,只是向曹志使了個眼色。中郎只是殿中郎官,也就罷了,中書郎卻是中書臺的員屬,很可能負(fù)有中書臺的秘密使命,比如鑒定曹苗的病情,不是他能隨便阻止的。
曹志會意,轉(zhuǎn)身向鄧飚施禮。“鄧中郎,請?!?
莊不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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