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有勞大人了
“奶奶!”滿福在身后喊了一聲,迎春卻似沒聽到一般,腳下步伐絲毫不見停滯。
她一路跑到門口,才想起自己根本不曉得兵部總署在何處,但見門口站著幾個看門的小廝,便對其中一人道:“替我準(zhǔn)備馬車,我要去找你們老爺?!?p> 那位小廝見奶奶忽然從門里跑出來,然后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話,便是嚇了一跳,急忙道:“老爺在衙署,大軍馬上就要出發(fā)了,這個時候誰都不能見老爺?shù)摹!?p> “快去給我備車?!庇涸挷欢嗾f,然后從袖子里摸出一塊銀子。
該死,這本是她要給吳媽的這個月買菜的錢??!
那小廝愣住了,哪有自家奶奶賄賂賄賂自己家下人的,他不敢要,只說道:“奶奶一定要去,我就讓車夫送到衙署門口,但這個時候進不進得去,就不知道了?!?p> 他說罷,就進去院內(nèi),過了一會,一輛馬車從西南角的側(cè)門內(nèi)駛了出來。
迎春爬上了車,車夫詫異的道:“怎么只奶奶一個人,跟奶奶的人呢?”
“要什么跟的人,快走,我若知道他在哪,我就自己跑去了!”迎春飛快的說道。
車夫不敢多問,馬鞭一揚,車子便轔轔起步,向前駛?cè)ァ?p> 且說那孫紹祖,以兵部侍郎身份兼了此次南征的總兵,事無巨細(xì)都需過問,雖自一個月前便開始著手安排這大軍的出征前事宜,但除了十來萬人的調(diào)配,這戰(zhàn)馬車畜及糧草調(diào)度也是工程浩大,現(xiàn)今雖基本上都安排妥當(dāng),卻總有這樣那樣的事情冒出來,因此一直忙個不停。
此刻他正在與幾個參將守備商討這出征時一些細(xì)節(jié)問題,卻見一個年紀(jì)輕輕的衛(wèi)兵急急走了進來,他見幾位大人都在商議正事,便停下了腳步,欲上前,又不知該不該報,正躊躇無措間,一個參將看到了這個小兵,便大聲喝道:“你鬼鬼祟祟的在那里做什么?”
那士兵上前,看著孫紹祖,便急忙結(jié)結(jié)巴巴的道:“外邊來了一個,一個小女子,自稱是孫大人家的夫人,定要見大人,我想如果真是夫人要見大人,那都是,那都是打發(fā)下人來報的,哪有自己跑來的,怕是不知道哪里來的,來的野路子女子,因此沒敢讓進,還請,還請大人示下?!?p> 這衛(wèi)兵是個新人,沒見過總兵大人的夫人,但上崗伊始便有前輩告知,如有不明來歷女子來衙署找諸位大人,一定要攔住,只因這兵部里這些官員多半都有爛桃花,經(jīng)常有不名女子上門挑釁,因此不管說是誰,都千萬不能輕易放進來云云。
這孫紹祖荒淫好色的名聲在外,那些參將們也都曉得,衙署里這些事情經(jīng)歷得多,因此也不以為然,其中一人只點了點頭道:“既然說是孫大人的夫人,請進來就是了,你這結(jié)巴的毛病可是自小就有的嗎,怎么讓你入伍的?”
“我,我小時候沒,沒這毛病,是見了,見了諸位大人,大人才有的?!蹦切l(wèi)兵道。
一屋子人均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未落,卻見孫紹祖已經(jīng)大步走了出去。
眾人見了,不禁均感詫異——即便是正牌夫人上門,請進來就是,總兵大人不應(yīng)該自己跑去見的啊。再說了,他們都知道孫紹祖的夫人并不受待見,如此看來,大人這般重視,莫非是新收的側(cè)室寵姬?
眾人低聲議論間,孫紹祖已經(jīng)走到了兵部衙署的大門外。
兵部衙署那森嚴(yán)的朱門口外,立著兩個大石獅子,一列全身披甲,不茍言笑的衛(wèi)兵矗立在那,但見一個女子,懷里抱著一個包袱,一臉怨氣的看著面前的那些士兵。
“你,你怎么來啦?”孫紹祖望著迎春,滿臉驚訝的道。
門口的士兵見孫紹祖出來了,便齊刷刷的向他行禮。
“我,我有點事找你——”迎春抱著懷里的包袱,望著一身戎裝的孫紹祖,一時竟似乎有些慌張了起來。
她是第一次見孫紹祖這般穿戴,片片鱗甲在陽光下發(fā)出閃亮的金光,寬闊的肩膀處覆蓋著堅硬的披膊,頭部的兜鍪將大半張臉遮住,卻是更清晰的襯映出了他高挺的鼻梁與剛毅的下頜。
孫紹祖見迎春面上帶著幾分難言之隱的神色,便低聲道:“怎么啦?你跟我進來。”
說罷,便是伸出手想要去扶攜,只是手剛伸出去,又想想還是不要惹她生氣的好,便是又縮了回來。
“夫——嗯,你這邊走。”他望著迎春,手朝右方一間側(cè)屋的方向指了一下。
他既無法稱呼迎春夫人娘子,也無法喚其名字迎春,因為唯有以你相稱。
這間側(cè)屋是一間給各處準(zhǔn)備茶水的房間,此時里面無人,正是清凈。
迎春隨著孫紹祖走了進去,孫紹祖將門虛掩,便急忙問道:“怎么啦,你怎么這會兒來這里?”
“我,我——”迎春面上竟是難得的露出了幾分扭捏之色。
孫紹祖見過以前那個木訥的迎春,也見過后面那個狡黠的迎春,今日倒是第一次見迎春這般不勝嬌羞的樣子,因此他臉上更是一片不解之色。
“我,我,”迎春低下了眼睛,過了好一會子,終于開口道:“你上次不是說,讓我給你做件裳子么,我——”
不曉得是因為一會要有求于他,不好意思開口,還是因為這般近的面對他,他身上的氣息清晰可聞,迎春囁囁嚅嚅了好半晌,臉上已是緋紅,話卻是說不下去了。
孫紹祖見狀,人也是呆住了,手指竟似有些微微顫抖的觸向她的衣袖,“你——”
只是他話尚未說,迎春卻終于是鼓足了勇氣道:“我昨日趕了一件衣裳出來,不曉得大人是否合意——”說罷,將那包袱放在身邊的案桌上解開,將里面的那件衣裳取了出來。
孫紹祖此刻驚得恍若在夢中一樣,不可思議的看了迎春手中的衣物一眼,又望著她那通紅的臉頰,竟呆呆的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二人這般無聲靜立了片刻,屋內(nèi)唯聞孫紹祖急促的喘息聲。
“我,我還有一事,要,要求大人——”迎春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將這句最重要的話說了出來。
孫紹祖猛地如從夢中驚醒一般,這才回過神來。
“你有什么事?”
“我,我前日回家去,聽說大人這次是要去支援鎮(zhèn)南王的,那鎮(zhèn)南王,是我三妹妹的夫婿,南蠻之地,通訊不便,我與家中姐妹商量,只有請大人替我們帶一封書信與我三妹妹——”她邊說,邊從袖中抽出一封封好的信箋出來,“因此,有勞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