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顧歡意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么,為什么會惹惱李從心,后面便也端著架子不愿理他。
但是她是真的沒想到,他連走都不知會自己一聲。
“這人怎么這樣啊……”顧歡意難過的抬手擦眼淚,可她又沒法子對別人說。
她與李從心相識不足一個月,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guān)系,涼州城里謠傳的緋聞,還是她利用他的關(guān)心故意制造的。
她沒有立場去責備他。
顧歡意悶悶不樂數(shù)日,府里的人都看出來了,但大家也只是以為她不舍與世子別離。
舅舅宋正瑞甚至開解她說:“你放心,待我回京后,就請你外祖母幫你試探明王府的意思。”
顧歡意嚇得站起來,道:“不行!”
就李從心后來的態(tài)度來看,顧歡意覺得自己完全是一廂情愿,可不能再丟人現(xiàn)眼的主動去男方家里議親了。
“圣上對顧家的裁決未定,而且怎么也要等到一年熱孝期后再說……”她推辭道。
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顧歡意全心投入到繼承家中產(chǎn)業(yè)的事里去。
舅舅不可能一直陪著她,她要盡快接手。
還有扶持顧家軍遺孤,培養(yǎng)自己人手的事,也要提上日程。
一晃眼忙碌到七月盛夏,朝廷終于有旨意下來。
顧家軍以肉身抵御天災(zāi)和敵寇,守護北境國門,拱衛(wèi)河山,乃義勇之士。
鎮(zhèn)北將軍追封義勇侯,夫人宋氏追封三品誥命夫人。
建義勇祠,以祭奠八萬顧家軍英靈。
顧家父子的尸骸也通過議和談判,從北夷人手中取了回來,葬入顧氏祖墳。
這個結(jié)果,對于顧氏來說,是極好的。
宋正瑞聽了都高興的拍著大腿,說姐姐、姐夫在天之靈可以瞑目。
但顧歡意卻知道,不太對頭。
旨意里說顧家軍陣亡于天災(zāi)和敵寇的夾擊之下,但李從心分明是從東林軍那邊查到了什么關(guān)鍵證據(jù),說明顧家軍的陣亡真相,大有問題。
但卻沒有任何人受罰。
她無憑無據(jù),又涉及到李從心,她不敢將心中的猜想告訴給舅舅知道,只能隱忍不發(fā)。
帝京專門派了禮部官員前來頒旨撫慰、修陵造祠,重辦喪事,有很多善后的事要忙。
而顧歡意也不能繼續(xù)在將軍府住著了。
將軍府是朝廷公產(chǎn),要回收,皇上另賞了撫恤金,縱然沒有顧宋二家的產(chǎn)業(yè),也夠顧歡意生活。
宋正瑞便與她商量:“跟舅舅一起去京城吧,把你一個人留在涼州,我實在不放心?!?p> 顧歡意卻搖頭謝絕了舅舅的好意。
宋府雖然大,但是宋家子弟眾多,她帶著顧家這么多世仆,怎么好去擠占他們的屋子?
再則,若去了宋家,再怎么親,也是寄人籬下。
而且自己到了適婚年齡,只怕是出了孝期,就有長輩做主要把自己嫁出去,還不如自己在涼州獨居自在。
宋正瑞多次勸說無果,只得盡心幫她在涼州重新收整院落,又從京城調(diào)了幾個可靠的老管事來助她管理遺產(chǎn)。
忙完這些,已是到了入秋之時。
宋正瑞來了小半年,諸事停妥了,他也該回去了。
他對顧歡意叮囑道:“待義勇祠修好,舅舅還會再來。你若有事,隨時派人送信,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嗎?”
顧歡意經(jīng)歷了這么大的事,比之前更為懂事,平日里也褪去不成熟的舉動,端著一幅穩(wěn)重的樣子,以便管理下人。
宋正瑞看了又看,見沒有什么不放心的,終于回京去了。
送走舅舅,顧歡意繼續(xù)忙自己的生活,但她常常在深夜里翻出母親留給她的預言信反復閱讀。
信中所預,已有不同。
顧家沒有獲罪,她沒有成為官奴。
她重新思考著,這封信到底從何而來,意圖是什么。
她不愿意隨舅舅去帝京,也是因為信中預言她進京后嫁給賢王世子做小妾,還在帝京自縊了。
但不去帝京,她大概再也見不到李從心了吧。
冷不丁又想到這個不辭而別的人,顧歡意有些生自己的氣,對一個相識日短的人,怎么會這般入心?自己也太過輕浮了!
她之前還期望著李從心會做為圣使來頒布旨意,沒想到來的卻是禮部的老頭兒。
期望再次落空后,她便決定將他忘掉。
“定是因為遭逢巨變,太想找個依靠,我才會覺得他好……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帝京自得齋,這是明王做皇子時在帝京置辦的宅子。
李從心自十八歲被召進京,就一直住在這里。
深夜,李從心滿身倦意的從宮中回來,見侍衛(wèi)劉培等在院里,便打發(fā)了隨侍之人,單獨見他。
劉培規(guī)規(guī)矩矩的垂著雙手回話:“宋四爺已經(jīng)啟程回京,顧小姐沒有隨他入京,已遷入德善坊獨居。新宅是個兩進的小院,顧小姐只留了十余位世仆在身邊,其余人都安排到的各處產(chǎn)業(yè)上了?!?p> 李從心聽到她不肯進京,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即慶幸她不來,又失望她不來。
“要你轉(zhuǎn)告齊閱的話,可帶到了?”李從心問。
劉培回稟道:“帶到了,齊大人說,不用世子操心,他定會關(guān)照顧小姐,不教人欺負她?!?p> 李從心還想問她過的好不好,顧家獲得追封她高不高興,但話語在喉頭滾了數(shù)次,他還是憋回去了。
“知道了,下去吧。”
劉培卻沒有立刻退下,似是有些猶豫。
李從心察覺,問道:“還有何事?她的事不可有半點隱瞞?!?p> 劉培便說:“顧小姐在顧家軍遺孤中挑選了近百人,又請了武行、繡娘、曲藝、廚師、賬房等各種師傅教導他們技能,尚不知是打算做什么……”
劉培心道,她的這番舉動,有可能是為了幫孤兒們學些求生的本事,也有可能是為了籌劃什么,就跟自家主子去年一樣,大肆培養(yǎng)自己的人手。
李從心聽了有些吃驚,吩咐道:“不要插手,先看看?!?p> 劉培這才退下。
李從心獨自在房中,心情稍許有些激蕩。
他于去年死而復生,未雨綢繆的開始培植人手,是因為他知道未來會有連番的劫難在等著他,他必須盡快做好準備。
她呢?
在涼州時,他已確定她什么都不知道,為什么也會這么做?莫不是那封“信”落到她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