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城中鐘鳴六下,藏經(jīng)閣的管理員便開始清人了,來回巡查三次,直到將這三層藏經(jīng)閣中的人全部請走,方才可以關(guān)門離崗。
“小姐!”
葛葉同納蘭嫣然還有納蘭玦靠在書架后面,無聲間移動腳步,同管理員錯身而過,繼續(xù)停留在藏經(jīng)閣之中。
“一定需要那張海圖嗎?”
“嗯?!奔{蘭嫣然點點頭,如果那張海圖是真的,那么或許玄音門的先人曾在圖上做過不為人知的標記,更何況展出的面只有一面,海圖的背面是否有刻畫,刻畫了什么都是至關(guān)重要的。
只需要在夜深人靜后,將海圖表面的玻璃打碎,取出海圖,便大功告成,應(yīng)該不會太難。
這青岡巖據(jù)說可以吸納斗氣,足以免疫斗皇階以下的斗氣攻擊,非常奇妙,乃是天星帝國特產(chǎn)。
今日取圖,若順利無礙,她希望能切下一小塊石壁帶走,看看伽馬帝國中是否有類似的礦物。
一拳…兩拳…
玄音門的先人在石壁上挖出一個凹槽并將海圖存于其中,表面有一層透明的玻璃,形似櫥窗。
納蘭玦吃痛地捂住右拳,方才兩拳附著了斗氣,擊打在這玻璃上,可玻璃毫無裂紋。
她原以為櫥窗表面的玻璃同那琉璃瓦一樣,極易碎裂,如今看來可不簡單,即便是面對附加了斗氣的攻擊,這玻璃仍完好如初。
“應(yīng)該是所謂合成鍛造的技術(shù)?!备鹑~細細盯著玻璃看了半晌,“早聽聞天星帝國能通過合成鍛造的方式將幾種物件彼此相融,化為一種物件,這合成鍛造的物件擁有原材料具有的特性。技術(shù)越高,材料彼此越不相斥,合成的物件所能從原材料上繼承的特性越全面?!?p> “這玻璃應(yīng)該是青岡巖的合成材料?!?p> 納蘭玦摸出樸劍,雙手握住劍柄,一點一點移動劍身,好似試探一般,緩緩將樸劍推向那層玻璃。
微微一用力,納蘭玦只覺得手上一輕,好似捅到了空氣,“姐姐,捅過去了?!?p> 這層玻璃并未碎裂出網(wǎng)狀紋路,僅僅是留下了一道折光不相同的乳白色切面通路,不同于普通的玻璃。
還未待納蘭嫣然贊許,藏經(jīng)閣一樓大廳中數(shù)盞燈燭憑空自燃。一瞬間,整整八根火燭依次亮起,成環(huán)形,將三人圍于其中。
“少宗主,小心?!?p> 葛葉環(huán)顧四周,只覺得脊背發(fā)寒,忙向納蘭嫣然邁出兩步靠了過去,輕輕拽住她的右臂。
若有情況,他可第一時間保住納蘭嫣然周全。
一道光路自海圖始,電光石火之間,經(jīng)過八根燈燭,將三人圍在其中,又以海圖終。
“不好!”
伴隨著轟隆隆的機關(guān)軸轉(zhuǎn),葛葉只覺得腳下一空,地面青岡石板竟向兩側(cè)飛速抽離,露出一個黝黑不見底的深洞。
借著余力,葛葉忙抱起納蘭嫣然,向旁側(cè)飛撲而去,體內(nèi)斗氣翻涌,在手中凝成一把長槍,只需將此槍卡在石板之間的縫隙和凹痕中,便可借力生還。
“這是…”
葛葉睜大了眼睛,體內(nèi)斗氣驟然遲滯,他手上的斗氣長槍化作點點星芒消散。下意識地,他伸手握住那一點白芒,若是……
沒有若是,他看向那閃著盈盈微芒的海圖,“斗氣限制領(lǐng)域……”
“玦兒,劍捅巖壁!”
納蘭嫣然看向那飛速下墜的身影,大聲喊道。
納蘭玦沒有葛葉走南闖北十幾年練就的敏銳直覺,只是在下墜之前拼命抓住了自己的寶貝樸劍,伴隨著血液上涌的頭部脹痛和摩擦耳膜的虎虎烈風,嚇呆了。
劍…巖壁…劍和巖壁又怎么了?
冰冷的地風令她手腳冰涼,四肢發(fā)麻,上涌的血液讓她頭昏眼花,困倦欲睡,難受極了。
嘶…不能睡…睡了就死了…
納蘭玦用起全身最后一絲力氣,將樸劍狠狠刺入那土層巖壁中,就好像是試圖在冰面上減速,無堅不摧的樸劍反而成為了她急速下墜的拖累。
但是再滑的冰面,也終是有著極限。納蘭玦一咬牙,趁著微微減速的瞬間,從納戒中摸出一把短匕,狠狠刺入巖壁之中。
雙手顫抖,巨大的反沖力道作用在腕部,酸麻疼癢,數(shù)種滋味一齊竄出,令她直欲丟下短匕。
活著好難…不如死了吧…
她看了眼腳下黑黝黝的一片,右臂一軟,軟綿綿垂了下去,使不上半分力氣,渾然沒了知覺。
死了…就可以安睡了…好幸福…
不行!我還不能死!我還要保護姐姐!
腦中乍然通明,我不能死!
“龍鳳七十二招之——金剛護體!”
此秘技可減少身體周身知覺,仿佛是個無疼無痛的金剛石人,宋齊說他用此招時敵人都夸他好棒好給力。
納蘭玦眼中瞬間燃起了渴求生還的火焰,她看向上空正在下墜的,同葛葉抱在一起的姐姐,緊咬牙關(guān),原本沒了知覺的右手竟緩緩抬了起來,牢牢攥住劍柄。
“猛虎下山!”
雙臂使勁兒將自己蕩起,一腳蹬在兩側(cè)石壁上,胯部用力,一個翻身竟穩(wěn)穩(wěn)反身踩在了巖壁的凸起上。
“姐姐!”
納蘭玦飛撲而出,伸出雙手,奮力試圖接住飛速下墜的納蘭嫣然和葛葉,仿佛螳臂當車一般,雖沒有阻止車輪的滾動,卻終是略微改變了車輪前進的方向并減緩了速度,將二人斜斜撞飛到另一側(cè)巖壁上。
她自己卻是向下直墜。
“玦兒!”
葛葉方才將納蘭嫣然牢牢抱住,撞到巖壁上,自己吐出一口鮮血,納蘭嫣然則是沒什么大礙。
巖壁坡度漸緩,兩人沿著緩坡翻滾了片刻,便停了下來,應(yīng)是到了底。
“葛葉先生,沒事吧?!?p> 到了底,納蘭嫣然心中稍安,忙扶起葛葉,此地距方才納蘭玦飛身相救之處高度相差不大,她應(yīng)該也沒大礙。
“若沒有納蘭玦,恐怕我二人絕無活命之機?!?p> 葛葉抹去嘴角血跡,示意自己并無大礙,踩著地上窸窸窣窣好似枯葉的碎物邁出幾步,踢了踢腳底碎物。此時一片黑燈瞎火,自己納戒中也沒有打火石,便蹲下身,撿起幾塊碎石片一樣的東西憑感覺摸索。
“玦兒,沒事吧?!?p> 納蘭嫣然找到納蘭玦,忙將其扶了起來。
“姐姐,我手斷了!”
納蘭玦嘟著嘴唇,雙臂無力垂在身側(cè),隱有哭腔。
“沒事,沒事,回去就醫(yī)好。”
納蘭嫣然蹲下身,緊緊抱住納蘭玦,輕輕撫摸著妹妹的頭發(fā)。
這里不知死過多少豪杰,納蘭嫣然拿出火把點著火,看著地上厚厚的白色骨骼碎片。
以前的人從藏經(jīng)閣誤觸機關(guān)摔下來后,或許沒有她們這么好的運氣,便直接摔死了,久而久之,深洞底部就鋪成了白色尸骨坑。
“那幾盞燈配合著那個海圖是個陣法,叫做斗氣限制領(lǐng)域,可以限制斗氣?!?p> 葛葉把地上的白骨翻了翻,露出了坑底足有一人高的密密麻麻的一片鋼刺,鋼刺呈黑棕色,應(yīng)該血液風干后留下的痕跡。
“這么深一個大坑,底部還生怕人死不了,留了絕戶的地刺?!?p> “真是狠啊?!奔{蘭玦靠著納蘭嫣然,讓她幫自己檢查傷口,心念一動,嵌進巖壁的樸劍仿佛活物一般察覺了她的念頭,輕輕顫抖了幾下,驚起簌簌碎石落下,好似正用力把自己從巖壁中拔出來,徑直飛入納蘭玦腰部的劍鞘中。
“要不是死的人夠多,活活將地坑填平,估計我們也是在劫難逃?!?p> 葛葉彎下腰,把尸骨上的納戒扒拉下來,擦了擦灰扔到自己兜里。
“那個斗氣限制領(lǐng)域呢?”
比起這個已經(jīng)填平了對她們毫無威脅的骨坑,納蘭嫣然更好奇這個限制著他們向上攀爬的陣法。
“我曾在云嵐古籍中看過此陣法,相當雞肋?!?p> “陣法會限制其內(nèi)無論敵我所有人的斗氣使用,而且僅能限制比用作陣眼的物品威能低的人的斗氣使用,也就是說,那個作為陣眼的海圖是個寶貝?!?p> “此陣只需摧毀任意一處陣旗或陣眼即可破陣,也就是只要當時我吹滅一盞燈燭,此陣就破了?!?p> “可是當時事發(fā)突然,我一心想著保護小姐,就沒來得及?!?p> 葛葉仰頭看著毫無光芒的深坑之上,剛才掉下來時,那青岡石機關(guān)應(yīng)該自行復原了,也就是說,原路可能無法返回。
或者說,沒有一年半載,沒辦法挖穿幾十層青岡石塊做地基的玄音城。
現(xiàn)在唯一的安慰或許就是地底已經(jīng)脫離了陣法的范圍,可以使用斗氣了。
【斗氣限制領(lǐng)域】作為陣眼的八個燈盞明日應(yīng)該會被管理員熄滅,若是斗王階使用斗氣化翼或許可以上去,但這么多年來到這里的無數(shù)人中…真的沒有一個人能平安避過骨坑的突刺嗎?這些活著的人中真的沒有一個斗王階試過此種方法嗎?
葛葉望著深坑之上,一時陷入了沉思,“莫非天要亡我?”
“這里有個小洞?!?p> 納蘭玦彎著腰,拿火把照耀著眼前這埋在骨坑里,僅露出半個角的石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