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矮的一圈木柵欄圍著花木扶疏的院落,一樓帷幔厚重的門窗里似有橘黃色的朦朧燈光透出來。
年輕的瘦高保安輕舒一口氣說:“沒事,燈亮著呢!你叫她吧!看能不能答應?!?p> 可是心情緊張的嚴冰恒怯怯地連喚幾聲都無人應答,無計可施的保安也跟著聲音洪亮地叫了幾聲,臨院的那扇窗戶才叭地一下打開來,一個長發(fā)披肩的女人趴在窗口柔柔弱弱地回答說:
“這么晚了,你們有什么事嗎?”
“你沒事吧?”粗獷的保安用雪亮的手電筒晃悠著窗口說,“聽說你生病了一個人在家,我們特地來看看。”
“謝謝!我沒事?!鼻胤悸曇舻统恋爻领o回答,一邊不自覺的抬起纖柔的手臂來,遮擋躲避著手電光的照射。
“謝謝,您忙去吧!”放心釋慮的嚴冰恒轉身對保安微笑說,“我要跟她單獨談談,一會就走出小區(qū)去了。”
保安心有疑慮的望著窗口姿影模糊的年輕女人說:“這個業(yè)主住隔壁佳園,想要進屋跟您談談,請問可以嗎?”
在小區(qū)朦朧的路燈下,嚴冰恒隱約覺察到秦芳的臉上笑影微透,只聽她遲疑冷淡地說道:“沒關系,他是我的朋友,讓您費心了!”
保安默默離去后,嚴冰恒站在院門外有點焦急地說:”你打算讓我一直站在這里嗎?大半夜的在外面談話也擾民,你不怕鄰居投訴嗎?“
秦芳怔怔地望著他半晌沒動,忽然說:“嚴主任,謝謝你的關心!今晚的事我很感激!不過半夜三更孤男寡女獨處一室,多有不便,恕我不能請你進屋談話,你請回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好嗎?”
“你覺得我是個流氓嗎?”嚴冰恒忽然憤怒地高聲說,“我是擔心你的身體安危,同時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問你?!?p> 似乎看出他的真誠,秦芳這才轉身打開通往后院的深色的防盜門,身披睡衣姍姍走到院子的柵欄邊站定,相距一米開外望著他說:”你說吧!”
嚴冰恒無奈而尷尬地說:“請問我為什么不能進屋?你屋里藏著誰不能見人?”
“這話是你該問的嗎?嚴主任?!鼻胤际柽h冷淡地義正言辭,“你算是我的什么人呢?丈夫還是情人呢?我的屋里藏著誰,跟你有半毛錢的關系嗎?”
“這么說還是藏著人,所以我不能進屋。呵呵!”嚴冰恒譏諷地喃喃低語。
“我覺得你真夠無聊的,當醫(yī)生的如果都是你這種素質(zhì),那人民無望了!”鄙夷不屑的神色彌漫在秦芳的眉梢眼角。
嚴冰恒羞慚地沉默半晌,微笑說:“你生病了,為何還要關機呢?大家都很擔心你呢!”
“謝謝,我就是輕微的貧血,在家閉門休息兩天就沒事了?!?p> “哦!”他嘆息著依然憂心忡忡地瞅著她憔悴的臉龐,“到醫(yī)院檢查過了,只是貧血嗎?”
秦芳篤定的輕輕點頭:“老毛病了,沒什么大驚小怪的?!?p> “那就好!加強營養(yǎng),注意休息吧!如果只是輕微的貧血,根本無需治療,慢慢會調(diào)養(yǎng)好身體的。哦,你加我微信吧!回頭把醫(yī)院的檢查單發(fā)給我,讓我再仔細看看?!?p> 秦芳一邊從兜里掏手機,一邊婉言拒絕說:“醫(yī)生說過了,只是很輕微很輕微的貧血,沒必要麻煩你再看。”
“不麻煩!”嚴冰恒慷慨大方的說,掃了她的微信二維碼?!拔沂莻€醫(yī)生,對朋友的身體健康負有責任?!?p> 被路燈沖淡了的淺黑夜色里,秦芳意味深長地瞅著他說:“嚴主任,你對身邊的每個女人都這樣關懷備至嗎?”
他驀然抬起頭來,不自覺的否認道:“不!不全是。”
不經(jīng)意地微笑著,秦芳沉默不語。
”我到你公司看過了,一切井井有條,水牧兒替你打理得不錯。所以你也不必急著上班吧!”嚴冰恒撫慰的沖她微笑道,“還有伯父新亡,清明掃墓應該提前過去吧!如果你的身體沒恢復,清明節(jié)推后幾日也可以。按照傳統(tǒng)的老規(guī)矩,唯獨不能節(jié)日當天去掃墓,你懂的吧!總之我會等你一起去,到時候你給我打電話吧!”
秦芳莫名的有些感動,伸出纖手來與他交握道:“謝謝你!嚴主任。凡事你都考慮的那么細致周到,簡直不像男人的作派呢!”
“呵呵!是嗎?”嚴冰恒咧開嘴爽朗的笑了,“男人就該粗枝大葉,不為任何人著想嗎?”
“有你這樣的朋友,也許是我的幸運吧!”秦芳聲音低沉地感喟嘆息。
“那天你就不用開車了,我開車來接你。”他落落大方地笑著轉身告辭離去。
那天居然是個天空瓦藍萬里無云的朗朗晴日,他們的白色轎車在水天相接波光瀲滟的海子湖畔停下來,并肩攜手地走進綠草茵茵香煙繚繞的雨臺山墓園。
公共墓園的門口鱗次櫛比的停滿了各式轎車,祭祖掃墓的人們徜徉在一排排林立的墓碑間。
秦芳帶領著嚴冰恒步履款款地拾級而上,徑直走到父親的墓前,心情沉痛地躬身放下一捧鮮花和供奉的果盤。
冰恒深深凝視著墓碑上老人影像模糊的遺照,似乎竭力辨認著什么,半晌開口道:“你的祖父叫什么名字,你真的不記得了嗎?”
秦芳扭過頭來詫異地望著他說:“你為什么總要問這個?”
“沒事,我好奇?!彼恍Α?p> “為什么好奇?”秦芳不依不饒地追問。
“如果你能告訴我祖父的名字,或許我就能回答你。”他回臉對她微笑。
秦芳的嘴角浮上一抹冷笑:“不說就算了!我真的想不起祖父叫什么,父親生前并不曾刻意的教過我?;蛟S我叔父知道吧!但我很忙,沒工夫問他。如果你覺得有必要,我就幫你問一下?!?p> “我欣賞你的直白?!眹辣阋馕渡铋L地微笑,“我也是隨便問問,其實答案如何并不太重要——或許早就不重要了吧!”
他的意猶未盡欲言又止令她蹙眉凝思道:“嚴主任,我的心里一直有個疑問,能否請你解答?”
“你說?!辨?zhèn)定的微笑凝固在嚴冰恒的嘴角。
“你連我具體的住哪棟樓都不清楚,那晚還要麻煩物業(yè)的保安帶你到我家,可是我父親去世,你是如何獲知確切的消息,還一直找到這個墓園來的呢?”
不動聲色地愣怔良久,嚴冰恒老成持重地微笑說:“對不起,這是我不能說的秘密?!?p> 秦芳抬起頭來深深凝視著他俊朗的臉孔道:“好,你要保持神秘感,那就隨你吧!老實說,我對你的一切都沒什么興趣。”
“我早就看出來了,人世間令你感興趣的事情原本不多!”嚴冰恒神情肅穆的蹙了蹙眉頭說。
“你對我的這點判斷倒完全不錯!”她驚訝地贊嘆道。
“芳芳,伯父不在了,今后就讓我來照顧你的生活吧!”他忽然動情地伸手攬住她纖弱的肩膀說,“我想他老人家在天有靈知道了,應該也會感到安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