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再見已是戲中人
晚霞散漫的浮在天上,世界都染上了它的緋色。
一路向東走去,狄姜禪停在一個花店前,這個花店不大,裝橫的十分簡潔,店里兩側(cè)高低擺放著各色的花,收銀柜正對著門,店長是個獨臂的中年男人。
狄姜禪走上前打了個響指,扣了兩下桌面,“老板,我想要蘋果花,你這可有蘋果花枝?”
老板抬起頭來,辨認了一下猛的站起來,“您來了,蘋果花后院有,請。”
說罷打開身后的木門,迎狄姜禪進去。
狄姜禪走到廚房拿了壺茶到灶下的密室候著,店長則回到店里繼續(xù)營業(yè)。
將密室里的燈點起來,狄姜禪隨手拿了本架上的書打發(fā)起時間。
不知過了多久,狄姜禪聽到上方石板掀開的聲音,她放下手中的書向上看去。
來人骨架不錯,很高,比例極具美感,就是太瘦了,兩頰深深的凹陷進去,衣服空蕩蕩的掛在身上。
“見過將軍?!遍膛d生恭恭敬敬作了一揖,視線著地,唇緊緊抿著,瞧著毫無生氣,死板的不行。
他第一次見到她的相貌,果然很美,與書信往來間他想象的一般無二。
她看起來成熟了很多,也更加有底氣,舉手投足間都彰顯著大氣,他卻再也不復從前的從容自如,在無直起過腰。
狄姜禪瞧了瞧他,不懂這人怎么神色如此奇怪,隨意擺擺手,“不必,請坐。”
說罷她又打量了他兩眼,這人臉龐消瘦,眼睛細長,圓潤的耳垂微微發(fā)紅。
他面上一副沉著的表情,卻暗中掐自己的手,是緊張么,不是說皇帝旁當差的人都挺厲害。
他的長相不是常人眼中的俊俏男兒,但在她的審美喜好里卻是恰到好處,就是太過纖弱,就一個骨架子了,一下失了美感。
樘興生一時不知所措,看似鎮(zhèn)定的坐下,臉上抽了抽卻沒撤出一個笑來。
他習慣了那種巴結討好的笑,可他不想讓她瞧見,她小時候說過,她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笑容,桌下的手攥緊又放開,不發(fā)一言。
他不知道狄姜禪此時也怪糾結的,作為一個拋頭露面的女人,軍隊里和將士相處的那一套和閨閣小姐的行止放到她身上都顯得怪異,她又是來談婚嫁事宜,真是,令人煩惱啊。
她對他的印象挺好,但她不善言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不知道他此時的沉默是與她一樣不善言辭還是單純的不想說?
樘興生看著她慢慢沉下來的臉色,心也跟著沉了下去,幾次動了動嘴,但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見她喝完了茶水,狀似隨意的為她續(xù)上,余光又偷偷瞟向她。
她忽然抬起頭來,他忙轉(zhuǎn)開視線,頓時心跳如擂鼓,一時沒注意,茶水溢了出來。
狄姜禪見他慌里慌張去擦,一時失笑。
不是說這人是皇帝老身邊當差的,性子謹慎的不行么,怎么她看著毛手毛腳的,怎么看都可愛的不行。
她抓著他的袖子把他的手放回去,這茶水燙,剛都濺到了他的手上,不知道有沒有受傷。
他坐在對面看她拿出個帕子大刀闊斧的就將水擦了,一時不知自己該干些什么,手足無措的低著頭,暗恨自己怎么如此不爭氣。
終于又是一陣開石板的響聲,打破了一室的寂靜。
隗星辰直接跳了下來,三步并兩步的走過來往嘴里灌了杯茶,“我還以為我來的夠早,沒想到你們個個比我快,怎么樣,你們商量好了嗎?”
回答他的是兩道沉默的目光。
“呃…那我來說下我的計劃?!壁笮浅缴巧堑拿讼卤羌饫^續(xù)道,“這事吧,我去和父皇說顯得不厚道,他去說估計腦袋要搬家,聞安,得你去,你就和皇上說…到時候你……”
“…”
“…哦?!?p> 隗星辰深吸口氣,不方不方,“那…就這么定了?明天去上個朝?”
”好,那我們明天殿上見?!钡医U又轉(zhuǎn)頭對樘興生道,“抱歉,要委屈你了?!?p> 樘興生又對她作了一揖,“不會,能為將軍做事是奴才的榮幸。”
狄姜禪回了一揖,她總覺的他該是清雅高邁、溫文爾雅的人,聽到他這么說,她忍不住皺了皺眉,又舒展開來,他的聲音真好聽啊。
隗星辰:喵喵喵?我是透明的么???
回到家,狄姜禪躺在臥房的屋頂上,看著滿目星辰,腦中不自覺的劃過一個人。
樘將顏。
如果沒有皇帝的忌憚,她早就是他的新娘。
她從小就喜歡看畫本,畫本里的主角總是互相猜忌、分分合合,經(jīng)歷了無數(shù)的生離死別后,或好或壞,都已經(jīng)千瘡百孔。
她那時想,自己如此順遂,真是個幸運的人。
沒有人知道,他們從識字起就開始悄悄通信,她被父親勒令練武,而他,也因為其母山大王出身,一心想把他培養(yǎng)成帶兵打仗的將士,手腳輕快。
她們這有規(guī)矩,孩子最初進學的時候為了防止孩童調(diào)皮,每個人都有個單獨的小隔間,在上課前每個小孩都要在里面安靜的待上十分鐘,之后再到隔間前的教室坐下上課。
女子本該去旁邊的女院學女德,可狄元洲一向不喜歡那些個繁文縟節(jié),再者她已經(jīng)配了人,對家夫人也不是個重視這些的,索性讓她和男子同學。
于是她每天最早去,待到小隔間里,待男孩子們都坐在教室里她就將門上的小木塞拿掉,在后面靜默無聲的與他們同學。
但她實在不是學這些的料子,沒幾天她就失去的了興趣,坐在后面昏昏欲睡,想念父親講的兵法。
夫子管得很嚴,要求他們坐得端、立的直,眼睛也不準左右亂看。
她的小隔間只開了個長方形的洞,露出她的一雙眼睛,平時也總用木塞塞著,以至于一直沒有人知道這個隔間里有人。
某個艷陽天里,小姜禪又早早去了隔間,她把椅子搬到門前,支著頭,等著夫子上課。
聽到夫子的聲音后,狄姜禪將木塞悄悄拔掉,她又將視線偷偷挪到前方白衣小男孩的身上,時不時露出一個癡癡傻傻的笑。
樘將顏正練著夫子布置的大字,忽然一陣風刮來,將他桌上的紙吹了下來,他轉(zhuǎn)身去撿紙時突然看到一雙黑亮亮的大眼睛緊緊盯著他。
他一下想到了畫本中吸人精血而活的精怪,一瞬間以為她要吃了他,嚇的腳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帶倒了身后的桌子,墨水撒了一地。
狄姜禪心一慌,趕忙將木塞塞上,躲在門后,像一只小鵪鶉。
門外響起夫子的訓斥聲,夫子懲戒他今天將學堂打掃干凈,還要多寫五張大字。
下學后孩子們都打鬧著回家,只留下樘將顏一個打掃的人,這可嚇壞了樘將顏,急壞了狄姜禪。
樘將顏瑟瑟發(fā)抖的擦著地時不時瞄一眼身后的門,生怕那精怪一時嘴饞就沖出來把他吃了。
狄姜禪則是著急路上的杏仁糕,母親從不讓她們吃那些東西,她爭取了很久才得以可以和隔壁女校的姐姐一起上下學,這樣她們就可以一起偷偷去吃杏仁糕,可是如果她遲遲不回去,母親一定回來接她的。
雖然美男秀色可餐,可到底不能放到嘴里。
她并不是很在意男女大防,但是聽說如果訂婚的人在婚前見面了,婚姻就會不幸福。
就在她糾結萬分的時候,門縫里顫巍巍的漏進來一張紙,上面歪歪扭扭寫著:我叫樘將顏,你是精怪嗎?你可不可以不吃我啊。
狄姜禪認了認這張紙上的字,壞心一起,在紙后面同樣歪歪扭扭的回道:“我是大妖,很厲害的,是一只娘子妖,你可以叫我…
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