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晚,明芄見到了棄楓帶回來的睛晶石。奇怪地問:“這東西,怎么又回了你那兒?”
棄楓寒著臉,陰陽怪氣道:“你林大師兄今日找來,要把它還給你?!?p> “???”明芄感到有些受打擊,覺得林逸怕不是反悔了,低頭嘀咕:“他是不是不想教我練劍了?”
聞言,棄楓黑下了臉,渾身透露著一股幽怨之氣。
明芄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把棄楓拼了命爭來的東西輕易給了一個外人,棄楓還多次提醒自己,千萬不能與任何人說起睛晶石,而她卻利令智昏地拋到了腦后。
明芄只覺得他定要收拾自己一頓。所以打算跟他說道說道巴結(jié)上林大師兄有何好處。自己以后吃肉,也讓棄楓喝喝湯。小小一塊睛晶石算什么,放長線釣大魚才是正經(jīng)事。
但明芄卻沒有等來棄楓的質(zhì)問,只見他默默抬起自己的手,把睛晶石放在掌心,然后冷冷對自己說:“既然已經(jīng)給你了,你把它送給誰,與我何干?”
明芄松了一口氣,以為棄楓破天荒地知書達(dá)理了一回。
但他隨后壓低聲音來了一句:“但若是讓我看到有其他人戴著它,我就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幾年以來第一次,她感到了棄楓渾身上下透露出股陰惻惻的氣息,像是被奪舍了一般,成了那《伏惡錄》中殺人如麻的邪修。
她本想笑他一句“大言不慚”,卻終究不敢說出口。
他們良久無言,直到明芄被他握著的手上傳來一陣酸疼,她才心驚肉跳地抽回手,然后裝可憐地打個馬虎眼。
棄楓怕自己嚇著她,頃刻之間又恢復(fù)了平日里那副嫌棄臉:“再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下次你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p> 明芄見他又是往常那副作派。朝他一努嘴,然后壯著膽罵了他兩句,算是自己的回?fù)?。隨后便被剛剛回來的陳素銀聽到了動靜,好言好語地調(diào)解了一番。
當(dāng)晚,明芄狗皮膏藥似的賴在了陳素銀的被窩里,悶悶不樂地把前因后果都跟她說了個一清二楚,只略去了自己偷玄幽草的部分。
陳素銀聽她顛三倒四的聒噪了一夜,也埋汰了棄楓一夜。心里暗驚竟然發(fā)生了這么多的事。卻不忍心要去責(zé)怪那兩個孩子。
她撫摸著明芄的頭發(fā)道:“師姐知道,你是為棄楓著想,他自己心里也清楚?!?p> 明芄:“他才不清楚呢,他只知道嚇唬我。”
陳素銀溫聲細(xì)語:“這件事兒,你做得也不對,明天去跟他道歉,跟他保證你不會再把睛晶石給別人了,好嗎?”從小到大,陳素銀都是這樣為兩個人操碎了心。
“我才不去?!?p> 陳素銀也不再規(guī)勸,她知道明芄愛鉆牛角尖,等睡一覺,到了明天,她吃飽了,就會變得很好說話。
她換了個話題:“那阿芄對七星試劍有沒有想法?”
明芄沒想到師姐會提到這個,懶洋洋說道:“師姐別看我這樣,我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去那里只會給別人踩在腳下,這不是自討苦吃嗎?”
“可林逸師兄三番兩次跟你說起,還主動要教你……”
“不,他不會幫我了?!泵鬈箵屧挼溃骸八及丫€給我了,肯定發(fā)現(xiàn)這東西不值錢,覺得我占了他的便宜,不想搭理我了?!?p> “我道不這么認(rèn)為,”陳素銀語重心長:“以我看來,他給你的東西雖然價值不菲,但對他來說卻可有可無,而你贈與他的東西,于你卻是最珍貴的寶物。你用一腔真心來對他,他會知道的?!?p> 明芄聽著,因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人能懂而心尖兒泛酸,輕聲道:“是這樣嗎?”
陳素銀繼續(xù)苦口婆心道:“一定是這樣……不過他是掌門首徒,你要練劍,的確不好去煩擾他。但是你若是去參加,就算不能成為內(nèi)門弟子,去那里摔打一番,見見世面,也是好的。”
“師姐你也想讓我去嗎?”
陳素銀后怕地道:“之前你和棄楓在后山被雷陰獸傷害,從那時候起我就有了這個念頭,想著要不要求長老教你們一些上乘功法,不然以后再遇到這種危險,可怎么得了?這次大會是個時機,你又結(jié)識了林大師兄,他要是能幫幫你,豈不是事半功倍?”
明芄突然狡黠地笑笑:“師姐,你想不想讓林大師兄也教教你?。俊?p> 陳素銀羞赧地戳了戳她的額頭,罵了一句:“跟你說正經(jīng)的呢,怎么?長大了不聽話了,還敢取笑你師姐。”
明芄一個打滾撲到了陳素銀懷里:“嘻嘻嘻嘻,我怎么敢呢,師姐你最好了……”
東邊漸漸泛起魚肚白,明芄這才沉沉如夢。
翌日,申時末,蒼穹派弟子教習(xí)場所。
器宇軒昂卻又渾身狼藉的內(nèi)門高階弟子們恭敬地對林逸施禮告辭,然后從“甲”字號校場三三兩兩走出。
轉(zhuǎn)眼間四下無人,他靜立在場中央,不離開,也不練劍,就這么默默站著,像是泛著玉質(zhì)的冰雕。
良久,酉時的鐘鳴聲悠悠傳來。他終于動身,緩緩走出,關(guān)上了校場的大門。隨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轉(zhuǎn)身又往“乙”、“丙”字號校場走去。到了之后細(xì)細(xì)掃視一圈,又用神識探查一遍,確定除了幾只螞蟻,再沒有別的活物了,終于靜靜地轉(zhuǎn)頭離開了校場。
她今日,沒有來。
“林逸師兄。”身后突然傳來一聲溫柔可人的女聲。林逸一怔,隨即見到一位婀娜多姿的高階女弟子大方地走向自己。
“栗師妹?!绷忠輰λ疽狻?p> 栗曼莎露出一絲蠱惑人心的笑意:“林逸師兄,我近來為準(zhǔn)備七星試劍大會勤加修煉,但是劍譜上有些地方總是不得要領(lǐng),想找?guī)熜謫为氄埥桃幌??!?p> 對著美人的誠摯邀約,林逸依舊是那副生人勿進的樣子,不為所動:“我每日申時都在校場訓(xùn)練其他弟子,你可于這段時間來此找我。”
栗曼莎聞言,大著膽子上前一步勾住他的袖子,得寸進尺地帶著撒嬌的語氣說:“可是,人家必須今日學(xué)會那劍招,晚上師尊就要問我功課的。你能不能現(xiàn)在就在這里教教我???”
林逸默不作聲地抽回了自己的袖子,語氣冰冷道:“掌門馬上就要問我功課,我先行一步,栗師妹可在此盡情練習(xí)?!?p> 說罷,他轉(zhuǎn)身就走,絕情的背影刺痛了栗曼莎的雙眼,她匆忙喊道:“師兄能夠?qū)δ前残揲T的兩個雜役另眼相看,卻連我這個內(nèi)門的師妹都不愿意關(guān)照嗎?”
林逸停下腳步的一剎那,方園一里的范圍內(nèi),霎時冰寒刺骨。
栗曼莎感到一陣惡寒,渾身上下開始結(jié)出了六角冰晶,甚至連血液都被凍住了一般。嘴里鼻里呼出的都是白氣,原本紅潤的臉旁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她幾欲生生倒地。
這,就是林逸的獨門功法“寒衣訣”嗎?
“他人之事,莫要貪管。你,好自為之。”他沒有回頭,只說了這么一句,然后就像周圍的霜層一般,消失得悄無痕跡。
栗曼莎篡緊了雙手,渾身顫抖不已,不僅僅是因為余寒未消,還是因為胸口處,有憤怒和不甘蓬勃而出。
“安修門!”她眼里閃出怨毒的精光,惡狠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