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九笙再也沒有見過那刁蠻跋扈的郡主也沒有見到過她身邊樣貌平平卻唯命是從的女侍月奴。
只來了兩個手下,將她丟進了一個暗無天日的地牢里。
還好不是水牢,否則九笙背后皮開肉綻的鞭傷再加上水牢里的水浸泡,她估計會比那月奴死得更早。
但情況依舊好不到那里去,地牢內(nèi)暗無天日,感受不到時間的變化,最是難熬,九笙的傷無人處理,很快,九笙便因為高燒陷入斷斷續(xù)續(xù)的夢境以及昏迷。
夢境里,九笙又夢到了年幼時四處流浪的場景,以及那個蓬頭垢面被熱油燙融了一半臉的老乞丐。夢境毫無章法的亂轉(zhuǎn),然后是幼小的她無比吃力拖著那個老乞丐在官道之上毫無方向的走,還有一輛四角懸琉璃鈴,白紗因風(fēng)四舞的馬車從幼小的她面前駛過。
夢里多是些往事夾雜著許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九笙還夢見了,深林四處疊滿的毒瘴,她倒在一個和她年齡差不多的小女孩身旁,那個小女孩慌亂的往她嘴里塞苦得要命的藥草,聲音不斷從即將昏迷的她耳畔傳來,“快吃!快吃!吃了就不會死了!”九笙漸漸已經(jīng)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她真真切切的回到了那個時候。
九笙斷斷續(xù)續(xù)的昏迷之中,又渴又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兩三日,或許更久。
直到朦朦朧朧中,眼睛終于看到了白光,可她又再一次深度的昏迷過去。
九笙再次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身在床榻上,歪著腦袋看向一旁,身旁的男子是京都中典型的大夫裝扮,一旁的侍女見九笙醒來,忙不迭轉(zhuǎn)身到屏風(fēng)后通報,“郡主,那姑娘醒了?!?p> 大夫收起銀針,收拾了行囊便撤了下去,九笙發(fā)現(xiàn)背部的傷口已經(jīng)被人認真包扎過了,高燒也退了,她沒死。
九笙暗中長舒一口氣,看這場景,她賭贏了。
現(xiàn)在擔心的只是不知柳依如何了。
屏風(fēng)外,憶樂郡主款款走來,侍女早以為她準備了凳子,離長笙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看得出來,郡主對她已是忌憚,身旁站了一排持劍的暗衛(wèi),生怕九笙爬起來也給她灌進毒藥。
九笙果然未看到月奴,想必月奴姑娘此刻也在床上躺著。
郡主一雙美目流轉(zhuǎn),一副嫌棄與她共處一室而高貴的樣子“玉佩我皇兄的侍衛(wèi)已經(jīng)找到了,就當本郡主錯怪了你,但你最好識相些,自己把解藥交出來。”
九笙目光早已注意到郡主腰間懸掛著的一枚白玉玉佩,生出鄙夷之心來,但聽著郡主的口氣,九笙默默搖搖頭,看來這位千金郡主還未意識到只要她尚關(guān)心她那貼身的女侍,主動權(quán)就在她九笙的手上。
九笙歪頭盯著郡主看了許久,面無表情,良久才幽幽問道,“我昏迷了多久?郡主可知民女那妹妹傷勢如何了?”
憶樂郡主散漫地照實回答,甚至還不忘鄙夷一番,“三日,至于你的妹妹,我皇兄派人去看了,賤民命長,尚還活著。”
九笙臉色終于緩了下來,柳依無事便好。
這郡主還沒有意識到她已經(jīng)被她下的毒拿捏的死死的。
“解毒倒是不難,只是解藥要分三次,放我回水云閣,解藥我立馬送上,后面的兩次每月初五來我這水云閣取一次,只要有一次少了,郡主小姐可就要當心月奴姑娘的安危了,這毒隨時若是沒解干凈,隨時會惡化致死?!?p> 憶念郡主本就憋著一口怨氣,自她長大以來,還是頭一次如此被人要挾,聽了這話恨不得跳身起來再將她抽上幾鞭子,大聲道,“你這賤民敢威脅我?!我定要將你千刀萬剮!吊尸在城門上!”
九笙不著痕跡冷笑一聲,“想必我這賤女昏迷的這段時間里,那月奴姑娘的癥狀和我所說的一樣,已經(jīng)開始有了全身潰爛之征兆,并且你們也看了不少大夫,該知道我的話可一句也沒假的,郡主想將民女千刀萬剮,吊尸城門,估計也要兩個月以后了,在這兩個月內(nèi)若是民女有什么不測……那月奴姑娘……”
郡主氣急敗壞,但卻不敢拿九笙如何。
郡主在京都蠻橫這么久,這還是第一個倒打她一耙的人,偏偏她還失手差點取了柳依性命,三皇子正打算改改她的風(fēng)行,一時間失了靠山。
郡主咬牙切齒,才憋出一句,“把這刁民給我丟出府去!我再不想在京都看見她!”
話罷氣得起身便走,每一步都恨不得給地板焊出一個印子來。
九笙看著漸漸消失在屏風(fēng)后的身影,覺得這郡主當真是可恨又可笑,居然還是真的關(guān)心身邊親侍的命。
但她還是總結(jié)了來京都的第一條生存準則:珍愛生命,遠離郡主。
送她出府的居然是三皇子身邊的侍衛(wèi)蕭風(fēng)。
九笙記得,當日在三皇子面前對她與郡主發(fā)生糾葛之事,蕭風(fēng)說的話十分中立毫無偏袒。
出了府,九笙急迫想先回水云閣看望柳依,對蕭云行了禮,轉(zhuǎn)身要走。
“姑娘留步,”蕭云伸手攔住了九笙的去路,“殿下有話要我務(wù)必轉(zhuǎn)讓給姑娘?!?p> “大人請講?!?p> 蕭云對九笙的眼神居然有些敬佩,畢竟他在三皇子身旁無比了解郡主的性格,九笙是他在如此至多貴女公子中見過頭一個讓郡主吃癟的人,蕭云緩緩道來,
“殿下的意思,姑娘用毒如此狠辣,以姑娘的智謀和姿色居然能在京都之中無名許久,想必來此地意有他謀,豫王府的世子是個傻子,可莫要以為殿下也是傻子,若姑娘不攪風(fēng)浪也罷,若讓殿下發(fā)現(xiàn)什么異端,整個水云閣只怕……”
九笙婉然一笑,“民女殊不知殿下居然懷疑到我頭上,我這種做清倌歌舞營生之人,什么客人都有,備些毒藥在身上只是為了防身。今個遭郡主如此大難不得已才出此計謀,民女也只是想在這京都之中安穩(wěn)謀生罷了,還望轉(zhuǎn)告三殿下,我民女只想安穩(wěn)度日,掀不起什么大浪?!?p> 九笙自然知道此招甚險,天子腳下,行錯一步便是死無葬身之地,雖然此行保住了性命,還算是意外得到了郡主兩個月的保護,但終歸還是惹了這些權(quán)貴的注意,以后行事只怕要更加小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