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0 命數(shù)由天還是由人

　　在飛天神教天下第一武道場中。

　　文邦文平兩人相對而立，微微行禮。

　　文邦先行說道：“師弟說命數(shù)由人，有證據(jù)嗎？沒證據(jù)我可要向掌門宣布我贏了。”

　　文平反駁道：“既然如此，師弟敢問師兄，命數(shù)由天，敢問師兄見過天嗎？”

　　文邦笑道：“那師兄問師弟，師弟見過人嗎？”

　　文平朝自己一指，說道：“我就是人，我見過了?！?p>　　文邦朝上方一指，說道：“天在這里，你我皆在天的下面，想必師弟也見到了?！?p>　　文平反問說：“既然師兄說天存在，可否讓師兄對我說兩句話，讓我聽聽天的聲音?！?p>　　文邦揮揮手臂，嘆息一聲：“天又不是人，天怎么會說話?！?p>　　“既然如此，我連天的聲音都聽不到，說命數(shù)由天，是不是太過荒唐?！?p>　　文邦譏笑道：“師弟太過拘泥于小節(jié)，魚不會飛，鳥不會游，雖是如此，但魚，鳥皆被看作是生靈，就因為天不會說話，師弟就認為天不會影響命數(shù)，師弟，你劍走偏鋒了。”

　　“師兄再問師弟一句，請問師弟見過風嗎？聽過風說話嗎？那請問樹葉搖晃之時，是樹葉自己在搖動，還是風吹著樹葉在搖動？”

　　文平額頭冒出幾顆汗珠，文邦的幾句話步步緊逼，幾乎就要將自己的觀點全面壓制。

　　不過師兄，你也太小看師弟了，你現(xiàn)在所掘的，是你自己的墳墓。

　　文平折扇一甩，大呼道：“師兄雖然博覽群書，但不知為何卻孤陋寡聞，莫非看書的時候打了瞌睡？”

　　“鳥是因為會飛才稱它為鳥，魚是因為會游才稱它為魚，那天能做什么呢？天會什么？天什么也不會，它即不會說話，我們也看不到它，我們頭頂?shù)牟皇翘?，而是空?！?p>　　“天什么也做不了，師兄還敢說我的命是由它決定，師兄，下次看書時少打些瞌睡。”

　　“師弟還敢問下師兄，天和風一樣嗎？風能吹起樹葉，風能吹散云彩，當風來到之時，師弟我衣衫上下飄動，在那時，我便知道風來了?？墒翘炷?？天來時，它又做了什么，它什么也沒做?！?p>　　“現(xiàn)在師兄卻信口開河的告訴我，我身上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是由這個被你稱為天的東西控制，那這和邪教所信奉的妖神又有什么區(qū)別？”

　　文邦哈哈大笑起來，像是聽見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師弟呀，你年紀尚小，如此狂妄也很正常?！?p>　　“天非鳥魚之類的一般之物，又怎么會如此輕易的感受到，因為無法輕易感受到，所以稱為天。”

　　“師弟雖然口出狂言，但也該是看過幾本書的，那師弟可知有永遠存在的門派嗎？有永遠活在世間的人嗎？沒有，都沒有，從古到今什么都沒有。”

　　“知道為什么嗎？因為他們都要遵守天道，興衰成敗，此起彼伏，此乃天道，不是單單以一人之力便可以抵抗的?！?p>　　“我們修行，不過是鉆天道的空子，將天地間的靈氣化為彼用，不過最后，還是要身名俱滅，皆靈氣歸還于天地之間，不然，先輩們早已經(jīng)將靈氣吸納干凈，不老不死，那里還輪到我們在這里苦苦修行。”

　　看臺上的弟子都懵了，剛開始兩人還頗為正常，和平時的交流沒什么區(qū)別，有來有回，可漸漸的，不自覺就加上了人身攻擊，而且每次闡述自己的觀點都要加上很多風馬牛不相及的觀點。

　　雖然弟子們皆是修道之人，平時修行一個重要環(huán)節(jié)便是感悟天地之理，加深對世間之物的認識，可是他們所說，實在是有些晦澀，連忙向看臺上的掌門投去求救似的一瞥。

　　顧野也是聽的昏昏欲睡，什么天呀，人呀之類的，全都是空談，一點實際作用都沒有。

　　感到看臺上觀眾的不悅，顧野揚起手臂，想要宣布兩人這場平局，趕快到下一場算了。

　　江采雪卻將顧野即將揚起的手臂按了下去，對著擂臺大喊。

　　“文平，文邦，能否各自闡述下你們的論點，師伯聽不懂你們現(xiàn)在說的是什么?！?p>　　正在興頭的兩人聽到江采雪的話，有些偃旗息鼓，但他們心中也自知，這個題目實在太過于宏大，如果真仔仔細細考究起來，遠不是一天半載就可以結束的。

　　文邦轉過身去，對著江采雪先行揖禮，然后底氣十足道：“我認為命數(shù)由天定，從古至今，興亡多少事，不是人力可以抵抗?！?p>　　“門派之戰(zhàn)，正邪之戰(zhàn)，乃至三族之戰(zhàn)，都由天定，該要發(fā)生的，就一定會發(fā)生，不會因為某個人而停止下來?！?p>　　文邦這句話，飛天神教眾人皆聽懂了。

　　爭斗戰(zhàn)爭，在這個時代并不罕見，所有修士心中皆知，此事不會因為某個先賢大能的干擾而就此中斷。

　　此事人能為乎？不能也。

　　見看臺上的眾人都暗自點頭，文平有些急躁，若是這樣下去，這場文斗就要由文邦拿下了。

　　不愿這樣輸?shù)舯荣惖奈钠较蚯懊涂缫徊剑凵纫粨]道：“若皆是天道，吾輩何需自強？”

　　話雖短，卻是擲地有聲。

　　看臺上的眾人如墻頭草一般，又倒向文平一方，舒涵師妹剛被萬古門掠走，眾人都是群情激憤之時，對于自強不息之事是甚為歡喜。

　　看臺上的顧野覺得兩人所說都有問題，皆是清談，毫無實用，便開口道：“若是如此，你們兩人可否為師我出個謀劃個策，用你們的觀點說說，如何才能振興我飛天神教?！?p>　　文平忙于搶占先機，連忙開口說道：“掌門師父，弟子愚見以為，吾輩弟子應自信，自立，自強，以壁立千仞，無欲則剛之心，勤加修行，只需假以時日，我飛天神教自會成為天下第一門派。”

　　顧野輕笑一聲：“按你所說，若是其他門派前來攻擊，應該怎么辦？”

　　文平一愣，隨即開口說道：“打得過就打？打不過.....我們跑？”

　　顧野哈哈大笑：“若是死敵，千里尋仇，萬里覓跡？”

　　文平小聲道：“若是如此，只好死戰(zhàn)。”

　　“若勝之，則可，若不勝......”

　　文平不說話了，若是不勝，探究命數(shù)由天由人有什么用......命都沒了。

　　見文平不說話，顧野又將目光移向文邦，開口問道：“文邦，按你的觀點，命數(shù)由天，我飛天神教應當如何發(fā)展壯大？”

　　剛才文平的遭遇，文邦全看在眼中，心中自然有了答案，于是對著顧野作揖不慌不忙答道：“吾飛天神教應順勢而為，隱藏鋒芒，暗中發(fā)展，寧肯吃虧，也要避免其他門派的圍捕絞殺，若是如此，以掌門雄才大略，飛天神教必為天下第一門派。”

　　顧野又哈哈大笑起來，笑聲比剛才還要歡快。

　　“隱藏鋒芒，暗中發(fā)展？我飛天神教要發(fā)展，現(xiàn)在最缺的便是靈石礦脈，可天地間就這么多，你占了一處，別人豈能不知，真的可以暗中發(fā)展，而不引起其他門派的注意？”

　　文邦不甘心道：“掌門師父，弟子愚以為我們事情做的小心些，門派規(guī)矩些，應該不是問題。”

　　顧野看著文邦，笑瞇瞇道：“若我飛天神教已是天下第十門派，覬覦天下第一的寶位，此時該當如何？”

　　文邦脊背上留下幾行汗珠，既然已是天下第十門派，暗中發(fā)展似乎已不太可能，但又覬覦天下第一的寶座，此事甚難，似乎并沒有十全十美的點子，讓飛天神教安安穩(wěn)穩(wěn)，一舉登上寶座。

　　文邦擦擦額頭上的汗，低下頭說道：“弟子愚鈍，弟子不知?！?p>　　顧野揮揮手，哈哈大笑起來。

　　“文邦，文平，既然如此，為師就換個問題問問你們?！?p>　　“如果你們現(xiàn)在都是凡人的將軍，讓你們各自帶領一萬凡人，去攻擊敵方同樣數(shù)量質量的軍隊，勝利概率為多少。”

　　文平一口答道：“百戰(zhàn)百勝，絕無一失?！?p>　　文邦也馬上答道：“只要不遇上文平師弟帶領的軍隊，我自然也是百戰(zhàn)百勝，絕無一失?！?p>　　聽到文邦的回答，看臺上的眾人連同江采雪都輕笑起來。

　　顧野又問：“若是兩倍。”

　　文平，文邦毫無猶豫：“百戰(zhàn)百勝，絕無一失。”

　　兩人同時答道：“五倍?！?p>　　“百戰(zhàn)百勝，絕無一失?！?p>　　兩人同時答道：“十倍?！?p>　　兩人同時都有些猶豫，又同時答道：“九成?！?p>　　“二十倍?！?p>　　兩人同時答道：“五成。”

　　“五十倍?！?p>　　兩人同時答道：“兩成?！?p>　　“百倍。”

　　兩人同時答道：“不足一成。”

　　“千倍?！?p>　　顧野此話一出，看臺上的弟子皆是大驚，以一萬人去打一千萬人，這不是必死之局，這是已死之局，一千倍的數(shù)量，這還怎么打，要是能把這種仗打贏，根本就不是人，是傳說。

　　兩人神色都有擰巴，但很快又釋然開來，異口同聲道：“不足一成?！?p>　　兩人此話一出，看臺上的弟子皆是大驚，他們是不是被嚇糊涂了。

　　顧野替他們問出了想問話。

　　“為什么不是零成？”

　　兩人同時看向對方，不是在尋求對方的答案，而是在謙讓。

　　在聽到對方答案的同時，心中已經(jīng)明了，他們，是同一類人。

　　如果說剛才命數(shù)之辨還只是好友之辨，同門師兄弟之辨，而此刻，便是理念之辨，自我之辨。

　　文平笑了笑，先朝著文邦微微作揖，然后望向顧野開口說道：“一倍有一倍的打法，十倍有十倍的打法，而千倍也有千倍的打法?！?p>　　顧野問道：“打法有什么不同？”

　　文平底氣十足道：“若是一倍，無非是兩翼夾擊，中心直攻這類不需天時地利的戰(zhàn)術，此等戰(zhàn)術，弟子有十足的信心?！?p>　　“若是十倍，便要些天時地利，但此事對于弟子，也不是太過艱難，因為這些條件都容易滿足，弟子只需看好時機，應該大概率會戰(zhàn)勝對方?！?p>　　說到此處，文平將目光移向文邦。

　　文邦也不含糊，開口說道：“若是千倍，弟子也有自己戰(zhàn)術，但此戰(zhàn)術急需天時地利，稍不滿足，便前功盡棄，對于千倍之戰(zhàn)，弟子只能謀事在人，成事在天?！?p>　　“雖條件極其苛刻，但并不是沒有戰(zhàn)勝的希望，因此是不足一成，但絕不是零成?！?p>　　聽到兩人的回答，顧野哈哈大笑起來：“萬倍，十倍，百萬倍，千萬倍？”

　　兩人異口同聲道：“皆不足一成?！?p>　　顧野以極其欣慰的眼神看著兩人，說道：“既然如此，千萬倍的敵人你們都不怕，尚且有希望去戰(zhàn)勝，為什么讓我飛天神教成為修仙界第一門派就沒有辦法呢？”

　　文平，文邦腦海中皆是一道光閃過，他們突然明白，掌門師父是在開導他們，所以才能問出千萬倍這種荒謬，在現(xiàn)實種絕對不可能發(fā)生的問題來。

　　顧野繼續(xù)問道：“還是剛才的問題，讓我飛天神教成為修仙界第一門派，你們可以辦法？”

　　文平掃視了眾人一眼，淡然道：“沒有辦法?！?p>　　在場的眾人皆驚，又將最后的希望移到文邦身上。

　　感受到眾人的目光，文邦彎彎身子，大喝道：“沒有辦法。”

　　顧野哈哈大笑起來，連忙稱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有你們二人，我飛天神教要壯大，你們二位乃必不可少之人?！?p>　　看臺上的弟子連同江采雪都有發(fā)懵，兩人明明都沒給出一個完美的方案，掌門不但沒有生氣，反而還夸獎二位，儼然將二人當作了中流砥柱。

　　世間哪有這樣的道理，沒有回答出問題，還要受夸獎。

　　江采雪有些性急，捏了旁邊的顧野大腿一下。

　　顧野忍著痛繼續(xù)保持笑容，連忙對著下面一眾弟子說道：“為師剛才一番教導，就是要讓你們明白，清談誤派，清談誤族，絕不可取。”

　　江采雪又捏了一下。

　　剛閉上嘴唇的顧野又馬上打開了。

　　“你們先前一番命數(shù)之辨，建立在毫無意義的虛無之上，就算得出命數(shù)由天，命數(shù)由人的結論又如何？命數(shù)由天？我飛天神教要成為天下第一門派，命數(shù)由人？我飛天神教還是要成為天下第一門派，這兩者，又有什么區(qū)別?！?p>　　江采雪剛伸出手，顧野送到嘴邊的杯子連忙退了下去，扯著嗓子說道：“讓你們給出飛天神教發(fā)展壯大的法子，你們也沒法給，這是為何？首先，你們雖是我飛天神教的弟子，但對我飛天神教了解的并不透徹，其次，你們對于當前修仙界的局勢并不了解?！?p>　　“這兩點你們都不知，又怎么給出解決的辦法來？等到軍隊倍數(shù)問題時，我給定你們數(shù)量，質量等各種條件后，你們心有所知，心有所感，所以才能如此肯定的給出答案來?！?p>　　“最后一句沒有辦法，也證明你們悟到了這一層，為師希望你們以后在修行之時，書要多看，古書也應多看，但關于現(xiàn)在局勢的消息，書籍，更要多讀多看多想?！?p>　　文平文邦微微一怔，不明白掌門為什么要把這些全都說出來，這種事情如果悟到最為巧妙，若是用大白話說出來，總感覺少了幾分意思。

　　但隨即想到在場的都是飛天神教的人，全解釋出來也符合掌門師父的身份。

　　文平文邦朝著看臺上的顧野行禮道：“謝掌門師父指點，不過這場文斗勝負如何計算？”

　　顧野哈哈大笑道：“文斗平局，武斗改天再比?！?p>　　兩人異口同聲道：“弟子全聽掌門安排?！?p>　　顧野催促道：“下一場，下一場，快快快，早都想看弟子打架了?！?p>　　聽到掌門師父如此說，文如意連忙喊道：“下一場，大師兄文遷對戰(zhàn)二師兄文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