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泛起魚肚白,夜晚安靜的魚市如同注入活力,人來人往。
經(jīng)過雨一夜的沖刷,果露在青石街上的灰塵消弭殆盡,斑駁陸離的青石展露出堅硬如鐵的身子。
販賣聲,吆喝聲,叫賣聲,聲聲入耳。
每一聲的編制和匯集勾勒出魚市活生生的畫面,于無人的夜里硬生生形成極端的反差。
“讓開,讓開,讓開,官府辦案,閑雜人讓開?!奔贝俚鸟R蹄聲和官員的吆喝聲如驚雷般炸響在魚市。
魚市為三不管,皇家不管,法律不管,軍隊不管,魚市出現(xiàn)案件如同家常便飯,處處可見。
有一夜除名的,也有一夜暴富的,亦有一朝聞名的。
來這里居住的人,要么兇名在外,暗藏官府追捕,要么腰纏萬貫,一擲千金,收買人心,干殺人越貨之事,要么是官府獠牙,鷹眼凌厲,監(jiān)管地下商場。
形形色色的人,干形形色色的事。
如今一則,實屬罕見。
要么是達(dá)官富貴死于非命,或者是皇家人員丟命于此,才會出現(xiàn)官府嚴(yán)懲辦事。
三年前出現(xiàn)過一次,如今又出現(xiàn)一次。
赤雪酒館,照常人來人往,賓客絡(luò)繹不絕。
李小茂做在酒館門口,單手撐起下顎,沐浴著清晨的陽光,柔和的溫度通過泛白的麻衣刺激著麻木的肌肉,他揮了揮手,活動經(jīng)骨,昨夜強(qiáng)行提升一個小境界,心脈不穩(wěn),造成氣血不足,肌肉麻木。
他只顧活動,對酒館路過的官兵充耳不聞,視而不見,他知道,這些人是來做什么。
他既然選擇出手,本來就沒想要過回頭,是他的東西,他會親手拿過來,就算他不要,那是他的事,別人沒資格指責(zé)他。
這場游戲才剛剛開始,精彩人物,精彩的事還在后頭。
店里一位女子走了出來,穿著精致,身材苗條,五官端正,一顰一笑透露出冷冰冰的樣子,似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她坐在李小茂的身邊,她瞟了李小茂一眼,玉口輕起:
“為什么不做干凈?!?p> 女子話語中帶有少許的惱怒,娟秀的睫毛輕微抖動一下,眉頭輕鎖,她想不通一如既往地謹(jǐn)慎的人怎么會做出漏洞百出的事來。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處理,你不用擔(dān)心。我選擇這樣做,那就他該有的意義,有時候做的太精密,反而更容易引人懷疑?!崩钚∶钢蓍苌系闹┲刖W(wǎng)說,“看似漏洞百出,實則他存在的意義本沒改變?!?p> “你見過蜘蛛網(wǎng)密匝過嗎?你見過捕魚網(wǎng)口子細(xì)化過嗎?不是蜘蛛不做,不是漁民不改,他們追求的與理念相同,要的是大的食物,漏洞只是為了引誘和迷惑敵人的手段而已。”
“還有別把事情想的太復(fù)雜,我做過官員,我知道該怎么做,”李小茂安慰夏露婼道
夏露婼心里有點不舒服,她本來好意問他一番,試著補救,或許能化險為夷,結(jié)果呢?人家不領(lǐng)情,返回來安慰她,是她過于多管事嗎?還是她吃飽沒事干。
瞎操蘿卜蛋操心!
老娘難得管,夏露婼起身,拂了拂手袖,氣勢洶洶走進(jìn)酒館。
“這還來勁了,女人?。》槺确瓡€快。”李小茂搖了搖頭,滿臉的無辜樣子,或許你越不需要女人來關(guān)心問候,反而會激起她心中的欲望,她越要怎樣做。
雖然她是為李小茂著想,但李小茂更希望的是夏露諾支持鼓勵,而不是抱著懷疑、質(zhì)疑的態(tài)度來揣摩他的心思。
若得出結(jié)果適得其反,會放大她心里的怨氣,進(jìn)而加重事情的嚴(yán)重性。
……………………
赤水河畔,官兵列檢。
十來個官兵圍成一圈,里面是一具身穿黑衣的尸體。
面部扭曲,眼球爆出,欲似一副死的很怨的樣子,經(jīng)過驗尸官的一番檢查,他基本確認(rèn)黑衣尸體是夜司官員江蘇,現(xiàn)任夜司兵馬副管,死亡時間為昨晚,致命傷是喉結(jié)出被劍器劃破。
他的死是小事,牽涉到的事是大事,他雖官小,但他的身份不一般,駙馬爺?shù)牡艿?,光憑這點,許多殺手都會望而生畏,做為殺手,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妻兒老小,他們雖稱亡命之徒,但至少他們心里有底,什么人敢殺,什么人不敢殺。
就算他們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自己的親人考慮。
三年前,皇家子弟在這里遇刺,滿街的尸骨累累,那個人險些身亡,導(dǎo)致皇家出動皇城精衛(wèi),足足追查幾個月,才平息下去,結(jié)果如何,至今亦沒人知道。
現(xiàn)如今,夜市又出現(xiàn)皇家親戚遇刺,身亡于此,夜司的介入,他們身為皇城最精衛(wèi)的辦案人員,為皇家鞍馬前后是他們的職責(zé)所在。
“帶走,回夜司?!睅ь^之人是夜市大隊長周杰人也,他負(fù)責(zé)這一片區(qū)域。
如今出現(xiàn)這種命案,他難咎其責(zé)。
………………
夜市司堂,顫木后傍,位居中間站著威嚴(yán)凌厲的中年人,他雙手扶在案件上,刀削的面頰上那雙犀利的眼睛里流露出滿滿的憤怒,他實在不敢想象,會有人敢動皇家親戚。
堂里噤若寒蟬。
周杰等人低下頭顱,如知罪般不敢直視楊堅大人,他們能做的就是仔細(xì)檢查黑衣人的的死狀。
希望再能從江蘇身上找到更多的線索,為早日破案向駙馬有個交代。
得知駙馬爺江湖只給他們?nèi)斓臅r間破案,三天破不了案,就拿他們?nèi)祟^試問。
如今楊堅心急如焚,僅僅三天的時間,他怎么破案,他也想快,可人是死在夜市,皇家歷來三不管的地方,就算他們身為夜司里的人,有時在這里都是如履薄冰,寸步難行。
他真不知道江蘇怎么會來夜市,魚龍混雜之地,怎是他這種無知人兒來的地方嗎?
就算他如今兼任夜司皇城的副官,那不過是夜司里面的人看在他哥薄面上,給他一官半職,順?biāo)徒粋€人情。
而且江湖也沒通知他一聲,令弟前來夜市,好讓他做個完全之策,以防不備之需。
真的以為年方二十,晉級于四品劍士,就天下無敵。
如他這般,夜市里的人比比皆是,隨便來一個,殺他如殺雞狗。
年少輕狂,是要付出代價的。
曾經(jīng)皇帝第三個兒子,活生生的例子,人家六品劍士,搬山境,因說錯了話,被發(fā)配到夜市監(jiān)管,便半路失蹤,留下一地的尸骨,如今了無英訊。
當(dāng)時人家才年方十六歲,實屬大離王朝年輕一輩的翹首。
人家驕傲,但他有那個資本。
這個江蘇真是狂傲,真以為他哥是當(dāng)朝駙馬就別人動他,真是天真的青年。
三年前他已經(jīng)夠焦頭爛額,好不容易休息三年,穩(wěn)穩(wěn)心態(tài)。
西墻剛彌補好,禍又從東墻出來。
他無奈地?fù)u了搖頭,拂了拂手,無力說道:“都退下,嚴(yán)查夜市,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挖出兇手來?!?p> 整整三年沒動夜市了,如今里面的人也敢太歲爺上動土,真是活不耐煩了。
周杰等人有序退出了堂,他知道這次楊堅遇到難題了,這種難題不是一般的難,難得有可能丟掉性命。
“杰哥,你說,誰怎么大膽,連皇家親戚都敢殺?!敝芙苌磉呁踅Y(jié)詢問道,他也不敢想象,上次的事就給夜市提了個醒,似乎這里的人不領(lǐng)情,一再戲弄老虎的胡須。
“人家連皇帝老二的兒子都敢殺,還怕人家的小小的親戚?!币故欣锷畹娜?,本來就不是尋常的普通人,若你用平常的眼光看待這里,那你可能會死的很慘。
周杰懟得王結(jié)啞口無言。
如他們這般,身為朝廷之人,奉皇家之命來夜市監(jiān)管和整頓,來到這里才知道這里的風(fēng)土人情,這里的人做事不問出生,不問身份,只有做與不做,價格合理就做,促使著官員在夜市里出行人的眼里如同虛設(shè)。
因為在他們眼里,官員的到來不過是為夜市增加幾份飯碗而已。
官員又如何,惹毛夜市里面的人,他們照樣敢殺,只不過有點麻煩而已。
行走于夜市,有時候宛如如履薄冰,處處暗藏殺機(jī),步步驚心,這種心跳加快的感覺讓周杰們提心吊膽,且激情澎湃,至少這樣他們才感覺身居其位,謀其政的味道。
…………
夜市鐵鋪,在夜市,是出了名的鑄劍之地,里面的鑄出的劍,基本不是凡品。
十大名劍,這里居四劍。
店鋪里,兩位胡須斑白,手執(zhí)黑白棋子的老人對弈。
“你覺得這人是誰殺的”身穿灰衣的老人落下手中的黑棋,以詢問的方式想從花白老人這里了解這個人的死因。
“換做你,你覺得是誰殺了他呢?”花白長衣的老人反問道
皇家親戚江家,得罪的人太多,上到官僚富賈,下到黎民百姓。
“我沒有去驗尸,怎么知道,是你去驗尸,我才問你,”灰色老人說出他知道的,做為鐵鋪的匠人,他知道的東西本來有限,他不是宦官之人,了解那么多干嘛,做為他分類的事,打好每一把劍。
與其花那么多心思去搞這些亂七八糟的破事,不如想想如何去提升一把劍的質(zhì)量。
他只想知道結(jié)果,華麗的過程他不需要。
跟鑄劍一樣,劍主只需看劍是否合身,別的劍主一概不管。
“你真想知道”
“這不是廢話嗎”
“那好吧,從致命傷大致看出,這個精通武藝和劍巧,但有一點,這個人的沒到四品劍士,那一劍,看似完美,但割傷之地深淺不一,相差不過幾毫分,若是同境人或者是四品劍士以上的人,出手的力度和速度都有所改變,對劍的熟練度和劍術(shù)的掌握并非這樣?!被ò桌先死^續(xù)道“同時我也有疑問,在夜市這里有誰可以越境下人?!?p> 下三品劍士能殺中四品劍士,聞所未聞,可有偏偏出現(xiàn)在夜市,匪夷所思。
評劍宗師大離王朝丞相說過,一層劍士一重關(guān),好比四品劍士蘊含四條小溪,那三品劍士同樣蘊含三條小溪。
數(shù)量不在同一等級上,劍元所含的量也不同,四品劍士殺三品劍士,如同武者與普通人對戰(zhàn)。
“莫非是他”兩個老人異口同聲道
曾經(jīng)一劍引九霄,以搬山境殺死宗師境,但那是三年前的事,那人在那一戰(zhàn)過后,就毫無蹤影。
有人說,他脫力而死,有人說,他隱于江湖。
人易義云,以詫化詫。
不管是不是謠言,但至今沒人證實曾經(jīng)那個少年是否活著。
畢竟他們是見證那一天,尸橫遍野,血流成河,整個大離變天就是從那天開始的,由盛而衰。
而那個他也從那時天才一時的少年淪為了赤雪酒館的打理人。
只是他們想知道隱忍了三年,他為何要選擇這時候出手,一擊必殺江蘇。
或許經(jīng)歷三年的磨劍,認(rèn)識到有些東西是不可避免的,逃避不能如心如意的解決好,不如選擇更直接、更暴力的方法。
既然注定要走一條枯骨之路,何不走的樂意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