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道袍大襟貪婪的吸允著陽光,在強烈的陽光下就好像披著一件黑金色的圣衣。
臂腕上搭著一個黑柄白尾的拂塵,帶著莊嚴肅穆之意。
白凈清爽的面龐給人一種特殊的親和力,看著就有好感,哪怕是在這炎炎烈日之下,面對著這人也會覺得心靜,也自然會安寧。
妥妥的得道高人扮相。
此人正是張寶仁。
這時他搖搖晃晃,挺胸抬頭,邁著得意的步伐,就這么行至一處高門大院旁。
本來嘴角帶著笑意的他耳朵忽然動了動,然后眉頭輕輕的一皺,立刻把搭在臂彎上的拂塵往上一甩,搭在肩膀上。
接著整個人就小心的來到了墻根處,豎著耳朵貼在墻面上,仔細地聽著。
有喝罵音從院中隱隱傳來。
“…孽畜!”
威嚴的聲音中蘊含著抑制不住的憤怒,“你這個畜生,你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也沒什么呀…就是玩玩兒而已?!?p> 第二道聲音明顯年輕了許多,語氣玩世不恭中又帶有幾分懼意。
這兩道聲音張寶仁都識得,正是趙老爺子和趙家公子。
好像是被趙公子的態(tài)度給激怒了,趙老爺子接下來的聲音更加的強烈與憤怒。
“玩玩兒?你看看你都把人給我搞成了什么樣子了!”
“哎呀…不就是讓我的寶貝兒和他們玩玩兒嘛…是這兩個賤種自己不爭氣…早知道就不該買這兩個沒用的東西?!?p> “寶貝兒?我告訴你,狗就是狗,要是再讓我從你嘴里聽到這話,看老子不把你的腿給打斷。
還有…這兩個人固然是下人,但那也是用來干活的,你現(xiàn)在把他們弄成了這副血淋淋的樣子,要不就把他們的活交給你來干吧?”
“我哪能干得了那種臟活!這兩人……這兩人也就是被狗咬了幾口而已,看著雖然凄慘了點兒,但依著他們像草一般的賤命,估計養(yǎng)兩天就好了?!?p> “文不成,武不就,整天就知道玩兒。我看再這么下去,你就要廢了。還不如讓我舍著這把老臉,把你送到學宮去磨練磨練?!?p> “不要……”
“你還敢跑……你給我站住…”
接下來又是一陣雞飛狗跳。
還有一些夾雜在雞飛狗跳中的低聲抽泣與呻吟!
…
“我呸…一幫不當人的玩意兒!”
張寶仁看著高墻大院不屑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有人就有狗。
有人上人,就有人不是人。
有人享樂就有人受苦。
說到底也不過是一個古代社會,人權(quán)在這里從來都是被放在腳底下踐踏的。
尊嚴有時候放在秤上稱,也值不了幾兩銀子。
對于這一切張寶仁心中無法接受,卻又無可奈何。
只是本來的好心情,不知怎么就消失殆盡,最終只能撇了撇嘴,扭身離開。
但當他轉(zhuǎn)過路口,剛剛沒入太平街道之時,又忽然折返了回來。
再次剛才所站的位置處,滿臉厭惡的唾了一口。
“我呸…”
然后才滿意地離開。
…
來到了地府,和陰老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張寶仁便來到了休息廳中,靠在椅子上,就著茶水和干果,打發(fā)著時間。
等他吃光了一盤零食,喝下了三壺茶水之后,這時才見到了江鋒。
江楓這時有些驚奇的看著張寶仁,“你這…還真當是一日不見當刮目相看呀?”
對于江鋒意有所指的話,張寶仁有些矜持,又帶來了幾絲得意的笑了笑,“也就是厚積薄發(fā),機緣巧合,不是什么大事,沒什么值得在意的?!?p> “哪能不在意啊。”江鋒帶著調(diào)侃的語氣笑道,“以你的特殊天賦,再加上這般進境,估計很快我就對你沒什么作用了?!?p> “可不能這么說…”張寶仁連忙擺了擺手,“我只是一個超凡世界中的新人,要學習的東西還多著呢!”
說著便話頭一轉(zhuǎn),“倒是你,你那邊的情況怎么樣了?”
江鋒聞言笑著點了點頭,“忙活了一天,總算是有幾分收獲?!?p> “哦…”
張寶仁面帶驚喜地看向他,期待著下文。
江鋒先是笑了笑,然后坐下拿起茶壺嘬了一口,帶有幾分凝重說道。
“昨天咱們分開之后,我便去了一趟道院,憑著我們得到的那些信息,讓道院中的李道長幫忙算了算?!?p> “他憑借著所有信息算過了之后,看見了三幅與此有關(guān)的畫面…”
“一是一頭腳踩著無窮冤魂,生著一雙鬼眼的吊睛白虎。
二是在斷壁廢墟之中有一頭泣血流淚的五彩神牛。
三是在昏暗的房間中有一碗冒著熱氣的酒?!?p> 聽江鋒說完之后,張寶仁搓著沒有胡須的下巴,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這都不是好相啊?!?p> “何止不是好相,簡直就是大兇之兆!”江鋒撇了撇嘴之后說道。
“李道長算完之后差點沒急白了頭發(fā),要不是這只是卦象而并非定數(shù),他非得要稟告道宮總院,叫人不可?!?p> …
地府有著掃蕩人間一切妖魔鬼怪的職能,而要對付這些家伙,實力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如何找到它們。
就拿八百里城來說,雖然它是一座小城,但也有數(shù)萬人在其中居住,想要憑借著無常小隊中的幾個人在數(shù)萬人中尋找隱藏在其中的妖魔,無異于大海撈針。
干找肯定是不行的。
一般而言地府為了尋找深深的潛藏起來的妖魔,大致共有兩種辦法。
一是依靠著在官府中的勢力;在各個廟宇,種種玄學地帶的勢力;還有一些不知其為何工作的線人…
通過這些情報,對于發(fā)生在整個城市中的種種異常反應(yīng),進行探查。
這固然是一個死辦法,但卻也十分的有用,依靠著這個辦法地府中無常們已經(jīng)清掃了太多詭秘異常。
張寶仁的第一個任務(wù),王家的事件,本質(zhì)上來說也算是這一辦法的結(jié)果。
第二種方法則是針對那些更加有主觀意識,更加危險,也隱藏得更加深地存在。
對于那些已經(jīng)可以通過詭秘的法術(shù)和手段隱藏自身的存在,普通人是很難傳出,或是了解其的具體消息的。
對于這種人所能用到的方法就只有——“卜算”。
此并非是凡俗之中的那些神婆“高人”用來裝神弄鬼的方法,這里所說的則是“道士”這一超凡職業(yè)所擁有的一種特殊的手段。
卜,問也。
算,計算。
通過已有信息對于固有信息進行的推演。
數(shù)算之能越強,已知的信息越多,最后經(jīng)過推演而得的結(jié)果就越加的準確。
這種方法是一種不講道理的降維打擊,天下間不知道有多種邪門古怪的妖魔,就是被摸到了馬腳,然后通過這種方法被一一清除。
當然,有卜算之道,那么自然也就有擾亂天機的神通,到那時候就要看誰的手段更加高明了。
雷鳴春之前追查的關(guān)于這妖人的信息,就是通過此種手段算出來的。
而江鋒此行也是如此。
關(guān)于卜算之道,往往是得知的信息越多最后所得到的結(jié)果就越是清晰,知道的越少,最后得到的往往就是捕風捉影,乃至是具有誤導性的信息。
但無論如何最后所得到的結(jié)果定然是與目標有關(guān)的。
因此這就有了解卦這一說。
張寶仁靠在椅子上,左手放在胸前右手托著下巴,抿了抿嘴唇然后說道:“這三道信息也總算是給了我們一些思路,讓我們不至于像老虎吃天一樣無從下爪。
現(xiàn)在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根據(jù)這三道信息,得到更多的有效信息,最終一舉解決掉他?!?p> “道理確實是如此,但…”江鋒搖了搖頭無奈道:“但我想了半宿也沒有想出這卦中蘊含的有效信息。
告知了老大,陰老等人,也沒有商量出個說法,現(xiàn)在等你來了,不知道你對此有沒有什么見解?”
張寶仁苦笑道,“你們這些經(jīng)驗豐富的專業(yè)人士都沒有找出信息,我一個半吊子能有什么辦法?!?p> “話不能這么說…解卦,特別是解那些信息模糊,似是而非的卦相,有時候就得靠運氣來碰,說不定就給碰著了…”
“好吧?!?p> 張寶仁只能點點頭,然后把最后一顆蜜錢順勢放在嘴中,拍了拍手掌,說道:“那咱們就來捋一捋…”
“首先,那一副虎踏冤魂之象,應(yīng)該與事件關(guān)聯(lián)最深,有可能是目標所謀劃之事的一種抽象的映射,甚至是有可能預(yù)示著那個目標本身。”
江鋒點頭答道:“大家也是同樣的看法,這一卦最是關(guān)鍵,但也最是難解…以咱們現(xiàn)在身在局中的形勢,很難完全無誤地看破這一卦的真意?!?p> 張寶仁繼續(xù)說道:“第二卦就比較清楚了,神牛泣血,神牛明顯就是代指我們八百里城。
八百里就是古代一個神牛的名字,這座城也是因此而立,現(xiàn)在關(guān)于它的石雕還在城北能夠找得到。
因此這一卦明顯就是預(yù)示著未來的某種畫面,有可能就是那個人最終目的而造成的結(jié)果。
這沒什么好說的?!?p> 然后張寶仁吸允回味了一陣口中的甘甜,接著說道,“現(xiàn)在較為關(guān)鍵的就是第三象。
這一卦很可能就是現(xiàn)在所發(fā)生的事情,乃至于關(guān)于目標所作的布置的一些關(guān)鍵信息?!?p> 江鋒點頭同意,“確實如此!但是這第三象也是最難以琢磨的,甚至我們都搞不懂他到底是預(yù)示還是真實畫面的再現(xiàn)?!?p> 算卦雖然爽,解卦火葬場。
雖然已經(jīng)確定了想要解開謎團,找到目標,還是要從第三幅畫面入手。
但任憑苦思冥想,兩人對于這幅畫所代表的含義,隱含的信息到底是如何卻還是一無所得。
兩個人就這么沉默了好一會兒,直到茶水都已經(jīng)變暗,變涼。
這時張寶仁忽然問道,“你有沒有……你可清楚那個裝著酒的碗什么樣子?”
江鋒先是一愣,然后想了一會兒,認真地說道,“是個瓷碗,碗挺大的,但是很淺,就像一個介于碗與碟之間的一個海碗…”
張寶仁忽然打斷了他的話,“白底,綠色的牡丹花紋…”
江鋒震驚地看向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張寶仁神色幽幽地說道:“因為我用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