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熠三十一年冬,皇帝趙炎駕崩,享年五十七歲。太子趙罟奉先皇遺命,正式繼位成為平齊國新一任的皇帝,并改年號為正弘。
新皇繼位,江山尚不穩(wěn)固,如今又面臨著羌族和那個未知的敵人的內(nèi)憂外患,加上處理先皇安葬國喪事宜,趙罟比之前更加忙祿。
紅葉差不多一個月才能短短地見到他一次,這一次,趙罟忘了三月初一,趙罟給紅葉的生辰。那日,紅葉只是吩咐廚房做了一碗壽面,并不打算告訴趙罟,她不想打擾他。可是,她內(nèi)心又隱隱期待著什么,如果趙罟想起來,哪怕只是來看她一眼都好,可是直到深夜安靜得再聽不到任何聲音,也沒有出現(xiàn)趙罟的身影,紅葉終于不舍地睡去。
紅葉想起落雨,害怕作為先皇的妃子的落雨會遇到什么麻煩,更害怕她另外的身份帶給她痛苦折磨。盡管上一次見面,落雨說過她們今后不再聯(lián)系,可紅葉怎么做得到呢,那畢竟是陪她長大的人,就像她的家人一樣。紅葉忍不住,還是拜托明銳告訴了趙罟自己的請求,不久后明銳就帶回來了落雨的書信,紅葉得知落雨安然無事才放心,只是趙罟沒有讓明銳告訴紅葉最后是如何安排的落雨去處。
“紅葉,到了這個時(shí)候,你還記得我,我猜測你一定會這么做,很抱歉上次對你說了那番話,也謝謝你還惦記著我。我現(xiàn)在很好,終于離開了這個牢籠般的皇宮,你會為我高興吧。想起剛來這里的時(shí)候,你還是最不愿留下的人,可惜命運(yùn)捉弄,還是我先你尋得了自由,當(dāng)然也是因?yàn)槟愕木壒?。我是能做到真正放下一切的,你明白我的?nèi)心已沒有牽掛,無需為我擔(dān)心,只因我身份的阻礙,我沒辦法來見你一面,我很遺憾。你和晴青,都是因?yàn)橐粋€人而選擇了一條道路,這樣的束縛是自己纏繞的,恐怕很難解下,只愿你們今后都能無悔自己的決定,至少還有信念的支撐。只是,到最后,你和晴青之間的結(jié)果,也許會比我上次見你時(shí)說的話還要決絕,無能為力的時(shí)候,一切跟著心走吧。我無法祝你們幸福了,我知道所有的無奈與折磨都是無可避免的,只愿你們都能好好地活著,也許某一天我們?nèi)齻€還能再見一面,就像當(dāng)初那樣純粹簡單。時(shí)間到了,我要出發(fā)了,抱歉不能再多說了,好好保重。”
落雨的信,仿佛什么也沒說,又仿佛說了所有,有的話存留在她們心間,即使不言語她們也能明白彼此的心意。紅葉明白趙罟一定派人查過落雨的底細(xì),如今答應(yīng)了紅葉放她離開,也是作出了很大的讓步,否則落雨一定會因?yàn)樗齻兡莻€“主人”而受到痛苦折磨,成為抓住她們“主人”的誘餌。所以,紅葉知道趙罟不讓她見落雨,心里并不因此埋怨,相反,她能知道落雨還活著就足夠了。
趙罟登基后的這一年,時(shí)間過得很漫長,紅葉整日整日呆在宮里,也沒有能說得上話的人。從羌族帶來的鴛兒和燕兒被安排到別處去了,小琪也還留在太子府,她的身邊全是以前沒有見過的新人,每一個人都對她恭敬不已,也因此無法像小琪那樣和她說說話。
紅葉如今是得到了寧靜,因?yàn)橼w罟把所有的驚濤駭浪都擋在了外面,朝廷上的風(fēng)風(fēng)雨雨紅葉再無法知曉,看似自由卻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一年又好像過得很快,快到紅葉都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這一年來做了些什么,沒有記憶特別清晰的事情,仿佛喝醉了的人,周圍的一切都只是模模糊糊的存在。
趙罟遲遲沒有冊封皇后,朝廷一些人開始有些異議,因?yàn)槊磺逍禄实鄣钠⑿?,大家也都只是私下里偷偷談?wù)?,還沒人在朝堂上提出來。不久,林立仁坐不住了,剛被升為通政使,他似乎對自己如今的身份還不滿意,便將期望寄托在林韻身上。于是,他私下里結(jié)交了幾位大臣,希望他們能在朝堂上推舉林韻為皇后,如今新帝后宮空虛,除了林韻就只有羌族來的郡主,所以他覺得林韻還是有很大希望。如今,羌族在西北又開始蠢蠢欲動,如果這個時(shí)候把羌族的郡主冊封為后,無論如何也無法使朝廷內(nèi)外信服。
朝堂上。
“陛下,應(yīng)當(dāng)盡快冊立皇后,以安國本啊。”
“那你有何人選?”趙罟的臉上還是微笑。
“微臣以為,茵妃娘娘知書達(dá)禮,溫順賢淑,可當(dāng)大任?!?p> “微臣附議?!?p> “微臣附議。”
不一會兒,便有好幾個大臣出來,一起推舉林韻為皇后,任誰都看得出他們的貪圖。
李栩突然想為紅葉說幾句話,卻被一旁的王文新拉住,他想了想趙罟對紅葉的情誼,便忍住了,沒有沖動站出去,可還是很氣憤眼前這幫唯利是圖的老匹夫。
“魏愛卿覺得如何?”
趙罟知道,魏遲這人公正廉明,就是很多時(shí)候有點(diǎn)固執(zhí)己見,可到底還是能當(dāng)大用,所以登基后也不計(jì)前嫌,還是留他在刑部居尚書之位。趙罟覺得,眼下,估計(jì)他能讓這些個煩人的老頭子閉嘴。
“回陛下,微臣以為,此事不宜操之過急,如今陛下后宮空虛,實(shí)在不能如此草率從中擇出皇后的最佳人選。何況,如今面對西北羌族的虎視眈眈,選擇冊立誰都不妥,不如將此事先擱置,解決眼前的事情要緊?!?p> “魏愛卿所言極是,各位愛卿還有何異議?”
“魏大人說得有理,微臣考慮不周了。”
之后的很長一段時(shí)間,再也沒有人提起此事,當(dāng)時(shí)在朝堂上林立仁被趙罟盯得瑟瑟發(fā)抖、臉色蒼白,這件事也是很多人注意到的,恐怕今后不會有人再如那天一樣想通過林立仁獲得什么好處了。
那天下朝后,趙罟難得來看紅葉一次。
“落雨以前有個貼身侍女,叫雪兒,我可以把她接過來嗎?”
“我給你安排的人不好嗎?”
“不是,她們照顧我很好,我只是突然有些想念故人,雪兒是我很久以前就認(rèn)識的,如今她不在落雨身邊,我怕她在別處受了委屈。”
“好,我明日派人去接過來。”
“謝謝?!?p> 用晚膳的時(shí)候,趙罟顯得有些無精打采,眉頭緊鎖,似乎在煩惱些什么。
“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難解的問題了嗎?你看起來有些憔悴?!?p> “沒什么,只是朝中事物繁雜,難免忙得有些暈頭轉(zhuǎn)向,過一陣子就好了,不用擔(dān)心?!?p> “今晚還要批奏折嗎?”
“嗯,今晚你還是先休息吧?!?p> “不,今晚我想陪你一會兒,可以嗎?”
趙罟原本不想紅葉跟著熬夜受累,但看到紅葉懇求的樣子,自己也想多和她待一會兒,便答應(yīng)了。
之后,紅葉跟著趙罟去了御書房,趙罟坐著看折子,紅葉就在一旁看書。屋內(nèi)的爐火靜靜地燃著,時(shí)不時(shí)發(fā)出“噼啪”的響聲,除此之外只有書頁翻動的聲音了。不久,趙罟因?yàn)榫米绨蚪┯菜嵬淳吞鸶觳才ち藥紫拢帽患t葉看到,她索性放下手中的書,徑直走到趙罟身后,為他揉捏肩膀。趙罟沒想到紅葉竟然還會這個,正轉(zhuǎn)頭過去,想詢問一下,紅葉卻先他開口了。
“我這段時(shí)間跟嬤嬤學(xué)的,想著或許能派上用場,不過手法不嫻熟,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很好,放松了許多?!?p> 沒過多久,趙罟就抬手按住紅葉的手,道:
“可以了,這樣用力太久很累,你也歇息吧。”
“我沒事的,倒是你,有時(shí)間讓太醫(yī)瞧瞧,別累壞了身體?!?p> 紅葉知道,要讓趙罟以休息來減輕疼痛,那是不可能的,如今剛執(zhí)掌天下,很多事情都需要他做,只是希望他身體康健,也許太醫(yī)能有法子稍稍緩解一下。
紅葉回到自己的位置繼續(xù)看書,這是趙罟以前看過的書,紅葉原本并不怎么愛看書,也因?yàn)橼w罟的原因想要看看他所見識過的世界,于是才開始看起書來。
夜深,等趙罟忙完后抬頭望去,紅葉已經(jīng)手持書卷睡著了。趙罟走過去將她抱起,紅葉迷迷糊糊間轉(zhuǎn)醒,發(fā)現(xiàn)自己就在趙罟懷中,他們之間似乎很久沒有像這般親近彼此了,紅葉雙手立馬攀上趙罟的脖頸,貪婪地感受著屬于他的體溫。
“每次這樣抱你都會醒,是不是我動作太大了,還是不夠輕?”
趙罟笑著說。
“我只是睡眠淺,也是因?yàn)椴幌脲e過這樣近距離看著你的機(jī)會。”
“那今晚就留在這里吧?!?p> 紅葉以為趙罟終于能自私一回,可是這一夜他們依舊只是相擁而眠,純粹得讓紅葉有些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