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父沒有讓我和剛出世的孩子被他們帶走。
他將早就準備好的一盒裝有我家百畝良田的地契，以及一箱家中近九成的金銀財寶，都被父親拿出來。放在院子里，讓那些人選。
是要這些錢，還是要我們母子的命。
財帛動人心。
對于那些村民而言，把我們母子二人浸豬籠，得到的不過是一個名聲罷了。若是換成那些財物地契，他們一人分得一份，家中光景也會好上許多。
事后，父親對我說：什么也比不得我和孩子在他心中的地位。
圍觀的群眾感嘆：真是個好父親??！
“經此一鬧，不管怎樣，我和孩子算是過了明路了，父親給他唯一活下來的外孫取名江彥，小名阿彥?！?p> 雖然我和阿彥的命是保住了，但是，村子里多了許多關于我和阿彥的閑言碎語。
“我與父親還好，并不在意那些，早在決意生下阿彥的時候，就想過可能會面對其他人的非議?！?p> “但阿彥就不一樣了?！?p> “阿彥兩歲以前還好，都是在家中，兩歲后，他總是偷偷的跑出家門，想要和別的孩子一起玩?！?p> “因為他的身世的原因，他在村子里總是被其他小朋友欺負。往往是高高興興的出去，嚎啕大哭的回來?！?p> “在我看來，阿彥是無辜的，有時候見他那么渴望的想要和其他孩子玩耍。我也會想，自己將阿彥生下來，讓他被人瞧不起，一輩子都背負父不詳的名聲，是不是做錯了，別的孩子可以高高興興的到處玩鬧打架，我的阿彥卻因為身世原因，總被我掬在家里很少出去?！?p> “我和父親商量，決定帶著阿彥離開這個村子，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重新開始生活。”
“那樣可以讓阿彥在一個相對友善的環(huán)境下長大?！?p> “因為我身份尷尬，阿彥也需要我在家中照顧，所以父親決定他自己一個人外出去找一個可以讓我們一家人安頓下來的地方。將一切打點好后，再回來接我和阿彥一起搬過去?！?p> “父親這一走就是三個月，我只能在家中焦急不安的等待著，因為那時父親已經有近一個月沒有帶信回來，我知道父親在外面恐怕是遇到什么事了。不然他不會忘了讓人帶信回家的?！?p> “我每日提心吊膽的，生怕父親會遭遇什么不測。就在我忍不住想帶著阿彥，到父親最后一次來信時的地址去找他的時候?！?p> “重傷的他被人架著馬車送回來了?！?p> “諸位，可能想不到，送我父親回來的人竟然是國公爺手下的一名侍衛(wèi)?！?p> “原來家父在外出時，輾轉了很多地方。在他給我寫完信，準備去下一個地方看看的時候，在途經一處地方時，被當地的土匪，擄了去，不僅劫了父親身上的所有財物，還將父親賣給一家煤礦，在里面做苦力?！?p> “我父親始終記掛著留守家中的我們母子倆，一邊做工，一邊想盡辦法逃脫，好在終于讓父親抓住機會，尋了個看守的人打盹的機會，逃了出來?！?p> “逃跑的父親，很快就被看守的護衛(wèi)發(fā)現，并且派人追捕父親。”
“好在，父親幸運的遇到了國公爺手下的一隊青鳥衛(wèi)，他們將父親救下，并且順手端了那黑心的媒礦和那一伙山賊。甚至，最后還好心的派了一名侍衛(wèi)將重病的父親送了回來?！?p> “我慶幸父親能夠回來。同時也非常感激將父親救下的那些青鳥衛(wèi)的侍衛(wèi)。”
“他們是我父親的救命恩人。”
“那位侍衛(wèi)名喚衛(wèi)杰，年齡與我相差不大，衛(wèi)杰在我家休息了一夜。家父重病，只能由我備菜款待他，我還拿出來一些銀兩，酬謝他將我父親送回來。他見我家中光景不好，無論如何也不收取那些酬謝他的銀子?！?p> “衛(wèi)杰正直善良，武功也很好，阿彥那日調皮，爬到樹叉上，下不來，他三兩下就飛上去將阿彥給抱了下來。還教阿彥怎么爬樹?！?p> “我自是萬分感謝他?！?p> “吃飯時，衛(wèi)杰言語中，總是會提及到國公爺，對國公爺很是推崇，在他眼中，國公爺是一個英明睿智，神一樣的存在。”
“他不僅跟我和阿彥聊了許多他遇到的一些趣事，還給我們講了許多國公爺的故事，也讓我和阿彥十分欽佩國公爺這樣為國為民的男子?！?p> “他也說了，他現在只是一名青鳥衛(wèi)的預備役，還不是正式的青鳥衛(wèi)，得回京后參加完由國公爺主持的青鳥大賽，取得前五十名，才能正式成為一名青鳥衛(wèi)?！?p> “第二日衛(wèi)杰走時，我預祝他能在青鳥大賽上取得好的成績?！?p> “各位，你們或許已經聽聞，我的兒子阿彥與國公爺很像，其實我沒有見過國公爺以前的樣子，具體有多相似，其實我也不知，只是見過國公爺相貌的人再見阿彥，都會覺得兩人應該是父子，不然怎會如此相像?！?p> “同樣，見過阿彥的衛(wèi)杰，在青鳥大賽上見到了國公爺。一樣也有這樣的想法，再加上他是知道阿彥的身世的?！?p> “雖然，他當時也覺得國公爺不可能是那種齷齪之人，可阿彥和國公爺太像了?！?p> “他忍不住暗中打探國公爺三年前的行蹤，是否在我出事的那段時間里，去過云安縣?！?p> “可國公爺的行蹤，又怎是他一個才正式成為青鳥衛(wèi)的小侍衛(wèi)可以打探出的?！?p> “他前前后后花了近一年時間，才得到確切的消息，知道國公爺的確在我出事的那段時間在云安縣出現過?！?p> “他打探消息的那段時間里，國公爺邊關遇險，家父也在回家后三個月就去世了?！?p> “家父由衛(wèi)杰護送回家時，看診的大夫就對我說過，家父時日無多?！?p> “家父走的并不安心，他放心不下我和阿彥，他怕他不在了，就沒有人護佑我們母子倆。”
“也擔心我們母子倆在村里的日子會不好過?！?p> “他告訴我，他想活下去，想看到阿彥長大成人，那樣我才有一個依靠?！?p> “父親他，是這世上最好的父親?！?p> “父親走后，村民對我和阿彥的態(tài)度越發(fā)惡劣，以前父親在時，他們看在父親秀才的身份以及那些錢財的份上，對我們母子只當是不存在。”
“可父親走后沒多久，那些村民們就鬧到我家門前，說我和阿彥不配在閑溪村里生活，他們想要將我和阿彥趕出閑溪村，霸占我家的房子和剩余的田地?！?p> “若不是我父親早有安排，或許，真的就如了那些村民的意愿了?！?p> “我和阿彥雖然能繼續(xù)得以在閑溪村生活，可是，院墻外時不時傳來的污言穢語和辱罵聲，讓人心煩?！?p> “就連阿彥他到村里玩耍時，被其他小朋友欺負的越來越過火?！?p> “有一日他出門放風，久久都沒有歸家，我放心不下，出門去找他，我嗓子都喊啞了，最后才在村里一個無人的地方，找到了昏迷不醒的他?！?p> 江卿語氣哽咽，苦笑，“嗯，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體會過絕望的感覺。我當時都以為阿言已經死了?！?p> “好在阿彥只是失血過多昏迷的?！?p> “我抱著阿彥，先給他簡單地處理了一下傷口。然后抱著他去了鎮(zhèn)上。”
“大夫說，好在我把孩子送醫(yī)及時。不然阿彥可能會失血過多而死?！?p> “那一刻，我心中真的是百味雜陳?！?p> “阿彥，因為傷了頭部失血過多，他整整昏睡了兩日，才醒了過來。”
“事后我問起了阿彥，這次受傷的經過。原來他那日出門放風，知道村中人不喜歡他們母子倆人，盡量遠著其他人?！?p> “可是，在他回家的路上。還是遇到了六七個村里的小孩。那些孩子整日在村中胡鬧，以前沒少欺負阿彥?！?p> “那幾個孩子圍著阿彥，辱罵推搡他，不僅辱罵阿彥，還辱罵阿彥去世的外公，阿彥一直由他外公教導，我父親是他最尊敬的人。”
“阿彥，不允許任何人辱罵他外公，阿彥就動手推了罵他外公的孩子，然后就打了起來?；靵y中，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抓起地上的石頭從后面狠狠地敲在阿彥的腦袋上?！?p> “那些孩子見阿彥腦袋上流了許多鮮血，害怕的一跑而光?！?p> “阿彥并沒有當場昏迷，只是覺得頭疼，他想要回家找我，在回家的路上，血越流越多，他的頭也越來越暈，最后他沒辦法，只能向路上遇到的大人求救，希望希望他們能送他回家，可是那些大人，只是冷冷的走開，沒有一個人愿意幫幫阿彥，或是來給我報個信。”
江卿沉默了許久，覺得那些村民心太過涼薄，聲音有些飄忽，“各位，或許阿彥的身份對你們而言，并不光彩，可是阿彥也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圍觀的群眾點頭：是?。∫粭l人命?。∧切┤艘蔡^分了。
“阿彥的傷慢慢恢復，他以前還時不時鬧著讓我放他出去玩，可從他受傷后，他一直再沒有提起過了。每日都在家中要么練書習字，要么陪我一起洗衣做飯?！?p> “日子就這么過了下去，直到一個月前，家中來了一隊青鳥衛(wèi)。”
“我最開始以為，青鳥衛(wèi)登門，或許是因為家父，沒想到卻是因為我們母子，我也是那時才得知阿彥的父親竟然是顧國公?！?p> “我在花燈節(jié)出事后，最先是恨國公爺的，若不是他，我早已與師哥成親，與師哥紅油添香，相夫教子。”
“后來，阿彥來到這個世上，我想著若沒有他也不會有阿彥，我對那個惡人的恨意一點一點的隨著阿彥的長大也一點一點消失。因為我發(fā)現，恨著那么一個我根本不知道是誰的男子太累了，而且我不想憎惡著阿彥的父親?！?p> “后來從陳護衛(wèi)口中得知阿彥父親是國公爺，再加上家父曾被國公爺手下的青鳥衛(wèi)救過一命。我身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的皆是與國公爺有關?！?p> “所以進京前，我對國公爺只能說無恨無怨吧！”
“我進京，不是為了什么榮華富貴，只是想要阿彥能有父親，能在一個對他不是充滿惡意的環(huán)境下長大。”
“我有錯嗎？我做為一個母親，能給阿彥的庇護太少了，繼續(xù)待在村中，那些人隨著時間流逝，恐怕只會更過分。”
“我不想哪天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尸體?！?p> 圍觀群眾沉默不語，看著身著大紅色嫁衣，落落大方江卿，有些佩服。
尋常女子很難有這樣的豁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