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書記家在農(nóng)村,父親是國有企業(yè)的工人,母親是農(nóng)民。
這樣的家庭,在那個年代,還算可以。因為買油鹽醬醋的錢,父親可以掙來,大米面條,瓜果蔬菜,家里的地可以產(chǎn)出。
要說大富大貴的,談不上,吃飽穿暖,卻沒有問題。
當(dāng)然了,這是說,如果鐘書記的父母只有他一個兒子,或者再多一兩個孩子也可以。
無奈,鐘書記有六個兄弟姐妹,他又是最大的,他們家的生活,就隨著他兄弟姐妹的增加,變得困難起來。
早些時候,母親還能給鐘書記炒雞蛋飯,炸肉餅,后來,燒洋芋吃,都常常只能吃個半飽。有好幾次,為了一個火燒洋芋,鐘書記竟和弟弟妹妹鬧得大眼瞪小眼。
鐘書記回憶起過去,心里暗自搖頭,更加覺得眼前的洋芋香醇可口,抓起洋芋來,三兩口就吃掉一個。而雪亮和楊老大卻不知道,還以為,鐘書記是給餓壞了。
三人吃了半天,把楊老大端來燒的半撮箕洋芋吃了有一半多,還有少部分剩下,卻再沒有人能吃得下。
“這頓午飯,還是很不錯的嘛。好了,我們繼續(xù)干活!”
鐘書記摸摸肚子,站起來。招呼雪亮和楊老大開始打掃楊老大家的屋子里。
楊老大家的屋子里,物件遠(yuǎn)比院壩里的多得多,木板木塊,破被子爛衣裳,陳年玉米小麥,瓶瓶罐罐,可以趕得上一個小型的垃圾廠。
積灰到處都是,多得只需輕輕一碰,就能把人的眼睛迷住。
當(dāng)然,這樣的地方,自然少不了跳蚤、潤蟲這些玩意。楊老大有沒有被跳蚤和潤蟲咬不知道,鐘書記和雪亮可都被跳蚤和潤蟲咬得不輕,弄得他們的身上多處紅腫,渾身奇癢難耐。
另外,屋子里還有一股腐爛刺鼻的氣味。
剛開始,雪亮只在屋子里呆了十幾秒鐘,就惡心得想吐。
而對于這些,在清理的時候,楊老大還這樣舍不得扔,那樣舍不得丟。說這條枯死的藤蔓是他費盡千辛萬苦從深山老林里找來的療傷藥,那個廢棄的油漆桶可以留著裝麥子……
“楊老大啊,你屋子里這個樣子,你就不擔(dān)心身體生???”
鐘書記也受不了,在屋子里只呆一會兒,就不得不跑出來。
“鐘書記,習(xí)慣了也就沒事了。”
楊老大雖然這么說,卻明顯有些不好意思。
“你以后可不能再有這樣的習(xí)慣了。要不然,你的老婆怕是找不回來!”
這樣的環(huán)境,哪個女人見了敢來?鐘書記是真心希望楊老大能從此改掉這個習(xí)慣。
可習(xí)慣這個東西,實在太過頑固,無論是好的習(xí)慣還是壞的習(xí)慣,一旦形成,是很難改變的。
“放心吧,鐘書記,為了老婆,我一定改掉!”
楊老大近乎于向鐘書記保證,鐘書記點點頭,算是相信楊老大。
清理楊老大家屋子里的工作,因為屋子里的味道實在太刺鼻,弄得雪亮和鐘書記在屋子里呆不了幾分鐘,就得要到屋子外面來透一透氣,加上楊老大多有磨嘰,進(jìn)展就慢了很多。
等到把整個屋子完全清理一遍,已經(jīng)到了下午六點鐘。
三人的頭上身上,被弄得全是灰塵,鐘書記貼身穿的白襯衫,幾乎變成了灰襯衫。
“楊老大,要想找到老婆,這以后,可要注意個人衛(wèi)生了!”
臨走時,鐘書記一再叮囑楊老大。
“是!鐘書記?!?p> 楊老大應(yīng)著,頗有一些尷尬,卻在心里幻想著自己會找到什么樣的老婆。
因為身上到處是灰塵,還癢得讓人難受,一離開楊老大家,雪亮就急匆匆地朝村委會趕,想要快一點回到村委會去洗一個澡,換一身衣裳。
在路上,卻遇到了姚立。
“喲,你不是姚立同志嗎?”
雪亮只顧埋頭趕路,差點撞在姚立身上,卻被姚立迎頭叫住。
“哦,是姚叔啊?!?p> 雪亮抬起頭來,看到是姚立,心里暗想壞了。
果然,就聽姚立接著說:“原來你還在我們村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瞧你說的,我是來這里駐村扶貧的,哪能這么快走啊。姚叔,你放心,我答應(yīng)你們的事,我一定會去辦。”
雪亮明白姚立的話外之音,比較尷尬,卻不怪姚立。都這么久了,誰叫自己還沒有把答應(yīng)人家的事情給辦了?
“這么說,我們還可以抱一點希望?你確定你不會是又在誆騙我?”
姚立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雪亮。
雖然,姚立只有一只眼,可就只是這只眼,已經(jīng)看得雪亮無地自容,雪亮恨不得馬上挖個洞鉆到地底去藏著再不出來。
早上十點半鐘,天空有些陰沉,讓人感到莫名的不舒服。
為了替姚立等村民討個說法,姚立六點鐘就出發(fā),緊趕慢趕,總算趕到了在陽市里的農(nóng)建大廈。
在農(nóng)建大廈,又等了半個多鐘頭,才見到農(nóng)建集團(tuán)駐陽市的辦公室主任王放??墒牵醴乓宦犙┝琳f的是姚立一干人的事,臉就拉下來。
王放說,這事,之前就已經(jīng)和村委會說過,姚立一干人,是訛詐,是無理取鬧,農(nóng)建集團(tuán)不可能滿足他們的要求,更不可能給予補償。姚立等人要是不滿意,可以到法院起訴他們農(nóng)建集團(tuán)。
“雪亮同志,這事呢,就這樣了。我還有事,你要是沒有事,你就在我們這里多坐會,喝喝水,你要是有事呢,你就請便,我就不陪你了?!?p> 最后,王放撂下這句話,自個兒走了,留下雪亮一個人。
雪亮哪有時間在這里閑坐喝水?
王放這個態(tài)度,擺明了,姚立一干人要想得到一個說法,只有到法院起訴農(nóng)建集團(tuán)。可是,起訴,拿什么起訴?什么證據(jù)都沒有!
雪亮從農(nóng)建集團(tuán)出來,耷拉著頭,心里很郁悶,一時間,想不出有什么好的法子來解決這個問題。
“哎,你這人怎么走路的?”
在農(nóng)建集團(tuán)門口,雪亮和人撞上了。對方直接嚷起來。雪亮還沒來得及看對方是誰,口里已先陪不是說:“對不起,對不起?!?p> “雪亮!”
雪亮抬起頭來,對方認(rèn)出了雪亮。
雪亮也看清楚了對方。
對方是個女的,一頭蓬松的卷發(fā),一張白凈圓臉,睫毛修長,皮膚嬌好,唯有眼神暗藏著些許黯然。
這女的不是別人,正是多年前去美國后再沒有回來的柳婭。
月色依稀
致敬脫貧攻堅! 因為感動而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