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9.郁金香的溫柔
急匆匆從雪地里趕回酒店的大西紗織和水籟祈進入室內(nèi)時,渾身都在發(fā)抖。
北海道今年四月的天氣,仍舊讓人無法擁有長期停留在室外的意愿。無論是剛剛才回過神來沒多久的水籟祈,還是陪著她在雪地里受凍了好一會兒的大西紗織,回到酒店里的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熱水好好泡個澡。
更不用說剛剛回來的路上,兩人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絆了一跤,一頭撲在了雪上。甚至有些雪粒都掉進了衣服,讓人能切身體會什么叫冰涼刺骨后再融化成水,繼續(xù)吸收她們身上的熱量。
可惜房間里的浴缸不大,肯定容不下兩人一起泡澡,于是在公平的猜拳后,大西紗織成功獲得了先去泡澡的權(quán)利。
聽著浴室里放水的聲音,水籟祈坐到了窗臺上,有些百無聊賴地看起窗外的景色來。
漆黑的夜色中,除去酒店本身的燈光外就只有成片的雪地能夠被清晰地看到,而雪地上生長的樹木就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見輪廓而已。至于天空中的星星,自然是被掩藏在夜幕的遮蓋之下不見蹤影。
水籟祈起身將房間里的燈光關(guān)閉,重新又在窗臺上坐了下來。黑暗中,她的雙眼逐漸失去了焦距。如果有人這時能從窗戶向里望去,大概只能看見一個黑漆漆的人影在窗臺前一動不動。
窗外,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有細小的白色顆粒飄落。一開始時,間隔兩三秒的時間才能夠看到一粒,到了后來,下落的時間間隔越來越短,視線所及的地方變得都有它的存在。
“都四月份了,怎么還在下雪?”水籟祈嘀咕了一聲,權(quán)衡之后放棄了打開窗戶用手接雪的想法。浴室里的水聲停了下來,顯然是浴缸里的水已經(jīng)放夠了。一時間,房間里水籟祈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她拿起手機,打開line,村上悠依然沒有任何一條信息傳來。打開推特,村上悠的最后一條推文就是宣布與中野愛衣交往的那一條,和幾天一樣,沒有任何變化。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從原來的雪粒漸漸變成了雪花,紛紛揚揚從空中落下,美麗又不可觸及。
這靜謐的氣氛讓水籟祈感到壓抑,年假來北海道時,同樣是下雪,她感受到的是熱情與歡樂。不過才幾個月過去,眼前飄落的雪就組成了一張厚實的毯子,蓋在地上,也蓋在她的心上。
鵝毛大雪中,酒店前的雪地平整無痕,這樣的天氣下再沒有人選擇外出,就好像她被自己的心情困住一樣,被困死在酒店里。
“我的感情只有我自己去爭取,加油水籟祈,你這么可愛,這么漂亮,一定能行的!”在心中給自己再次加油鼓勁,她在推特的頁面上編輯起自己想傳達給村上悠,傳達給其他所有人的信息。
大雪壓人,但她要在這肆無忌憚落下的雪中走出自己的路。
……
“inori我好了,你也快去洗一洗吧?!贝笪骷喛椊K于清洗完畢,從浴室里穿著浴袍走出來,只見到坐在床旁雙臂環(huán)抱著自己的水籟祈。
酒店里的暖氣開的并不夠,就算在房間里也不夠暖和,加上之前水籟祈就已經(jīng)在雪地里受涼了,這時在床旁雙臂環(huán)抱倒是可以理解。
“快去吧inori,再不去水就要涼了,再放一次水可就浪費了!”大西紗織費勁拉起水籟祈,把她往浴室里推去。
水籟祈的腳步有點沉重,大西紗織沒有多想,只以為她還在為與村上悠之間的事煩惱。終于把水籟祈關(guān)進浴室后,她才注意到水籟祈的手機放在了窗臺上,屏幕還亮著。
搖了搖頭,大西紗織將水籟祈的手機鎖屏,放在桌子上插上充電線。
“inori應(yīng)該還沒有像她自己說的一樣發(fā)推特向前輩告白吧?!彪m然這么想,但是大西紗織也不敢確定。水籟祈這個想起什么就會去做的性子,指不定趁著自己洗澡的時候就已經(jīng)把推特發(fā)了。
打開自己的手機仔細確認了一下水籟祈的推特,沒有任何異常。
大西紗織松了口氣,背靠在床上,拿出背包里還沒來得及動的零食,撕開包裝填補起肚子的空虛。
沒多久,水籟祈直接換上睡衣出來了,不過人顯得沒什么精神。確認了一下手機在充電后,她只說了一句“saori我先睡了“便直接躺下休息了。
大西紗織只能盡量注意吃零食不發(fā)出聲音,一邊玩手機一邊把剩下的零食吃完。
水籟祈似乎短短一小會兒就入睡了,大概是身體和精神雙重的疲憊帶來的后果。而既然沒人聊天,明天又有可能要看完櫻花以后馬上趕回東京,大西紗織也稍作收拾就休息了。
沒人注意到深夜十二點時,水籟祈的手機屏幕突然亮了一下。
周日,掐準早上八點起床的村上悠照例忽略掉了各類通訊軟件上的消息。
倒是中野愛衣起床后大致翻了翻推特上來自各個關(guān)注人的信息,低頭看了一會兒,她放下手機,把村上悠的手機搶了過來。打開到水籟祈的推特消息,擺在村上悠面前。
“村上桑,就算你和中野桑交往,我也不會放棄和你交往的想法!從現(xiàn)在開始,就算村上桑你想躲開我,我也會盡全力去找到你!我喜歡你,村上桑!”
很簡單的一則推文,發(fā)出時間是周六晚上的十二點整,大概是用了定時發(fā)布的方法。
“村上君?”中野愛衣的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村上悠給不出回答,只能看著那則推文不說話。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上面顯示是大西紗織。
村上悠把手機屏幕亮給中野愛衣看了下,示意自己要先接一下大西紗織的電話。
“前輩,inori她發(fā)高燒了。”電話另一端傳來了大西紗織焦急的聲音。
“發(fā)高燒?你怎么會知道的?”
“昨天inori拉我出來逛街,然后又突發(fā)奇想說是要去北海道玩。我們下午的時候到了北海道,晚上她在外面玩的時候著了涼,房間里的暖氣打得也不足,昨天晚上洗完澡以后就直接睡覺了。今天早上我想叫醒她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她的額頭好燙!”大西紗織似乎并不打算把水籟祈的想法告訴村上悠。
“大西,你知道水籟桑昨天晚上十二點發(fā)的一條推文嗎?”
“什么推文啊,前輩?我昨天睡得也很早,今天早上剛起來就發(fā)現(xiàn)inori發(fā)高燒了,還沒來得及看手機!”
“算了,等會兒你自己看吧?!贝迳嫌祁D了頓,又問道:“你們?yōu)槭裁磿ケ焙5???p> “inori就說她心里不舒服,想來北海道賞櫻?!贝笪骷喛椷€是打算把水籟祈的想法先瞞一瞞。
“我知道了,一會兒我再聯(lián)系你?!?p> 說完,村上悠就掛了電話,征詢般看向了中野愛衣。
“村上君,去北海道吧。你我都要和小祈談一談。”聲音淡淡,堅定暗藏其中。
“好。”
快速收拾好東西,甚至帶上了一些輔助退燒的藥物,兩人很快便在中午時分乘上飛機,向北海道而去。
問清大西紗織他們所在的酒店之后,中野愛衣拉著村上悠一刻不停直奔目的地。
打開酒店房間門的只有大西紗織,而踏進門兩三步就能看見水籟祈躺在床上,額頭上鋪了一塊白色的毛巾。
中野愛衣看了一眼村上悠,轉(zhuǎn)頭先讓大西紗織準備一些熱水。接著她便直接來到床邊,低頭拿開毛巾,用額頭試了試水籟祈的體溫。
村上悠同樣站在床邊,等到中野愛衣試完溫度后,用手背貼著水籟祈的額頭試了試體溫。
“按照大西說的來看,高燒的原因是休息不好再加上著涼后直接泡澡,應(yīng)該是感冒?!?p> “前輩……我比inori先,我們兩個是猜拳決定誰先用浴室的?!贝笪骷喛椥⌒囊硪淼匮a了一句。
“多久?”
“至少二十分鐘吧。inori洗完澡以后只是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沒想到今天早上就發(fā)燒了?!?p> “你們昨天晚上玩了些什么?”
“就……就是出去散了散步,在雪地里面坐了一會兒。昨天晚上雪下得很大,我們很早就回來了?!?p> “大西,你看過水籟桑在推特上最新那條推文了嗎?”
“看過了……”
“你們昨天晚上到底干什么了?”
“inori她……inori她昨天說年假沒玩夠雪,進了房間里以后又拉著我去雪地里。但是她也沒玩,只是坐在樹下面哭了一會兒。我怕她著涼就把她拉進來了?!?p> “先讓她好好休息吧?!贝迳嫌茮]有再問下去,只是直挺挺地盤腿坐在了地上。
在下飛機后來酒店的路上,村上悠把水籟祈的推文以及下面的回復(fù)認真地看了一遍。那條推文下,出現(xiàn)了很多對于她的謾罵。
除去她自身一部分認為偶像不能戀愛的極端粉絲以外,還有支持村上悠與中野愛衣粉絲中強烈支持他們交往的,認為水籟祈身為聲優(yōu)和偶像不顧自己的臉面,明明已經(jīng)宣布交往了還要死纏爛打,沒有公眾人物所需要的私德。
還有一部分支持中野愛衣的業(yè)內(nèi)人士一樣對水籟祈提出了批評,只是他們的言辭相對溫和一些,不像有些粉絲那么刺耳。
水籟祈的經(jīng)紀人沒有說話,大致是準備等到聯(lián)系上水籟祈以后,當(dāng)面批評她。
倒是赤崎千夏有些言辭激烈,認為水籟祈是在試圖破壞自己好友的幸福。
不過這些業(yè)內(nèi)人士中,水籟祈所屬事務(wù)所的社長森川智之卻對這件事情含糊帶過,既沒有支持也沒有反對,只是給村上悠打了好幾個電話,盡管村上悠到現(xiàn)在還沒接。
房間內(nèi)的氣氛有些尷尬,給水籟祈用沾濕的毛巾擦試過臉龐后,村上悠、中野愛衣、大西紗織三人一起陷入到詭異的無聲中。
最后還是中野愛衣打破了平靜:“村上君,等會兒如果小水醒了,我希望你和大西一起到門外等待一會兒,等我叫你們進來再進來?!?p> 村上悠自然不能反對,而大西紗織的意見則無足輕重。
大約等到了下午三點,兩人來到酒店一個小時后,水籟祈醒了過來。村上悠和大西紗織自然是按照約定被趕到了走廊上。
“前輩,留中野桑和inori兩個人在一起真的沒問題嗎?”
“我不知道?!?p> “那為什么?”
“別問了,等著?!?p> 房間里,醒來還帶著頭痛的水籟祈第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她床邊的中野愛衣。
“中野桑,我……”不像是與佐倉鈴音吵架時中氣十足的樣子,這時的水籟祈不管怎么樣都帶著點心虛。
“先把藥吃了?!敝幸皭垡聸]有回話,起身將水杯和藥片拿在了手上,回到床前遞給了水籟祈。
服下藥片,水籟祈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中野愛衣打斷了。
“小水,你知道在推特上發(fā)了那些東西對你意味著什么嗎?”中野愛衣的語氣有些沉重。
“我知道,我有可能再也做不了偶像,再也從事不了配音的工作?!?p> “那為什么還要發(fā)這些東西?”
“我喜歡村上桑?!?p> 雖然還有些心虛,但是終究還是帶著屬于她的那種理直氣壯。
“其實我早就該明白的……”
“中野桑?”
“從住進了櫻花莊開始,村上君的心就不會只屬于我一個人了?!?p> “……“
“所以現(xiàn)在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我們離開了櫻花莊,奈奈離開了櫻花莊,你在推特上向村上君告白?!?p> “我原本以為,不逼著他做決定,他總會在最后自己做出決定。當(dāng)星期一我聽到他說喜歡我時,我真的很開心。所以就馬上決定星期二和他一起去找房子,現(xiàn)在看來,他從來都沒有忘了你們。”
“大西一開始打電話給村上君,告訴他你生病了的時候,村上君看了我一眼,好像是在征求我的意見。我知道如果我不回話,他可能就不會來北海道??墒俏也荒鼙WC每一次我不回話,他都不會離開我的身邊。”
中野愛衣的話中不知何時也帶上了一點哭腔,不甘、不滿、恐懼,種種情緒混雜其中,不一而足。
她的郁金香發(fā)夾在有些昏暗的室中散發(fā)出光亮與清香,撫慰著床上坐著的病人與探病人。
遁行的藥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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