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圈下來,我們?nèi)齻€誰也沒貸到錢,畢竟都是逾期記錄長的可以寫本書的老哥了,能下款的希望本就微乎其微。守門說我實在沒辦法可以去把身份證賣了,總有個幾百塊錢,用這點錢吃飯,然后下個月的工資拿來還李小凡。胖子說他也實在沒辦法,他也要等好久才發(fā)工資,不然可以借我點。
然而令我發(fā)愁的事情回去就解決了,原來那天我輸了五千之后,李小凡和我回來之后,他想著我肯定找不到這么多錢來補窟窿,于是等我睡了又自己出門了,去打了一個通宵牌,倒贏了一萬多。他跟我說:“這錢算你欠我的吧,但是我也難,你看我雖然贏回來了,但是賭狗誰說的定呢。洗白癱瘓隨時都可能,所以你還是得跟我一起去,這樣每天任務給你定贏700,五百你還我,兩百你留著?!?p> 我其實心里是糾結的,畢竟我是真的霉。但是李小凡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況且最重要的是我也不甘心,那種穩(wěn)操勝券的牌都能輸,再加上李小凡一夜翻本的事情深深刺激了我,都是兩個肩膀頂一個腦袋,我又不比誰蠢,他能贏到我為什么不能?于是我就答應了李小凡,我也不能不答應他,我也愿意答應他,實際上很多年后我想起來,退一步海闊天空,但是當時的我卻只在身后看見了萬丈深淵,所以我一步都沒有退。
這事情說定了我就放心了,畢竟今天最難受的事情還是在公司。因為之前我和其他組員都跟著跑了一圈,今天就該老陳帶我了。我來了這營業(yè)部一周,就數(shù)這個老陳一直不待見我,每次都一副懶得搭理我的樣子,空余時間他們兇神惡煞四人組在外面抽煙,我想湊進這個圈子,跑過去站在一旁,老陳拿出一包煙給每人發(fā)了一根,唯獨把我當空氣。
他有工作上的事情對我說話也從來都是家鄉(xiāng)方言,故意讓我聽不懂,但我都忍下來了,這世上有老陳這種惡人,也有琳琳這種好人,這才是真實的世界。
今天跟著老陳跑,畢竟是要待在一起一天的,他難得的換成了普通話,一早就跟我說:“今天跟我跑會比較辛苦,你要勤快點哦?!蔽倚睦锇蛋盗R他一句,你不就是想讓我?guī)湍憧肛浰拓泦?,做這么一副老大哥的樣子,惡心死了,你算什么哦,連組長都混不上去。但是我臉上還是貼上了職業(yè)假笑,忙回到:“陳哥說的對,我才來,還要你多教教我。”
“還教?都跟著跑了三次了還不會,真的蠢哦”老陳這么懟了一句,實在有點挑動我底線,但是我還是裝作沒聽見,就跟他上路了。
很快我就發(fā)現(xiàn)了老陳說的辛苦點是什么意思了,他的區(qū)域明顯是四人組中最繁華的區(qū)域,送貨量要大的多,他的小車早上裝的快件比羅胖子他們整整多了一倍。而且老陳業(yè)務開發(fā)能力是真的厲害,基本每送到一個公司的快遞,那公司都會順帶找他發(fā)貨。
發(fā)貨量是一個快遞員收入的核心,而且這些公司對發(fā)貨快遞公司的選擇沒有那么隨意的,像羅胖子小譚他們就經(jīng)常遇到,和客戶打交道非常多了,彼此十分熟悉,也天天往人那里送貨,但是人家就是不找他發(fā)貨的情況。我也實在想不通老陳哪來這么大的魅力。
老陳送貨量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從第一單送貨開始,老陳就翹起了二郎腿。我們出了營業(yè)部到了第一個送貨的地方,是一家在7樓的公司,我下車殷勤的把貨搬下來,正等著老陳跟我一起,沒想到半天沒看見動靜,我跑到車前一看,老陳正躺在駕駛室閉目養(yǎng)神。
“陳哥,要不你跟我一起上去吧,我怕找不到地方耽擱了。”
老陳睜開眼斜瞥了我一眼:“你自己上去就行了,這么點貨你還搬不動嗎?你要多熟悉其他組員的客戶,有時候我請假了你代班也找的到地方。麻利點快上去,上午還有三十多件貨呢?!?p> 我心想明明貨多送不完你還在那里閉目養(yǎng)神?分明就是想拿我當苦力用,我一邊罵著一邊扛著貨上去送了,因為不熟悉收貨的職員在那里,在上面耽擱了半天才下來。急匆匆的跑下來,老陳臉上早就不耐煩了,說:“搞什么啊,送一個件花了十多分鐘,就你這樣送到天黑都送不完!”
我支支吾吾的說什么找不到人接貨之類的,老陳只是不耐煩的說了一句真沒用,就喊我趕緊上車去下一個地方了,聽到他這么欺負人,我心里的怒火已經(jīng)燒到了八分,他要是再擠兌我一句我一定要一拳頭砸他腦袋上去。
不過老陳沒有給我這個機會,從第一單完全使喚我跑腿以后他就跟我一起搬貨了,他的收發(fā)快遞真的特別多,別人都是中午之前送完,午休一下午,傍晚去收貨。老陳卻是一直送到傍晚,收貨到晚上八九點,中午吃飯都是匆匆街邊刨了兩口。
我估算著他的收入起碼是其他人的兩到三倍,跟著他跑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累。不過我也弄懂了老陳為什么有這么好的業(yè)務能力,因為他是老地頭蛇了,他不知道在這幾條街跑了多少年的快遞,走到街上有種國家元首來視察的感覺,因為沿街都是跟他打招呼的聲音,除了像我一樣的外來者,街上幾乎沒有不認識老陳的。
總之這條街上住的人每次一想起快遞兩個字,就會接著馬上想起老陳這個人,他這個收發(fā)量可不得大嗎?還有就是老陳對我總是一副死人臉,對其他人卻總是笑臉相迎,每每微笑著沖街邊大媽打完招呼過后,轉頭對我就馬上兇神惡煞的吼,這種毫不掩飾的差別對待讓我的心火慢慢燒到了9分。
一直到晚上九點,費力的把四包五十斤的物流大件塞進收的滿滿的小貨車,我和老陳才回營業(yè)部,我也沒心思發(fā)怒了,因為真的累,這跟著老陳送快遞竟然送出了體力活的味道?;氐綘I業(yè)部,我買了一份20塊的蛋炒飯蹲在營業(yè)部外賣吃。我其實想回三和街吃5塊錢的,但實在太餓了,只有承受一下花都的物價打擊了。
正當我吃的滿嘴飯粒的時候,一個雞腿突然放到了我的碗里,我愕然的抬起頭,琳琳正笑瞇瞇的看著我,一邊說:“哎呀,你看你吃的什么呀,跑了一天就吃碗蛋炒飯,出門在外要對自己好點?!?p> “呃呃…….謝謝琳琳姐啊”看了一整天老陳的死人臉,聽了他一天的冷言冷語,這時候琳琳的一個雞腿簡直要讓我熱淚盈眶。
琳琳隨手拖了個凳子過來坐在我旁邊,示意我繼續(xù)吃別管她,一邊問我:“今天跟老陳跑了一天感覺怎么樣?”她雖然這么問,但她的眼神已經(jīng)表達了她知道答案,于是不等我回答她接著說:“老陳這個人就是這樣,你別看他兇的很,其實他這個人好著呢。這赤崗街街上的人都認識他,他熱心腸的很,除了跑快遞,哪家老人發(fā)燒生病了他都是幫著跑腿買藥,誰家要搬個家他也幫忙,街坊鄰居都把他當自己家里人一樣。”
雖然琳琳在這里說老陳的好話,但是卻絲毫改變不了我對老陳的壞印象,畢竟他對街坊鄰居再好也沒落到我頭上。不過琳琳話鋒一轉接著說:“還有個事兒,你也跟著他們都跑了一圈了,基本的業(yè)務流程,還有這大小街道你都記熟了嗎?”
我點點頭:“業(yè)務大概都熟悉了,不過都是跟著做,沒上過手。送貨不難,就是收貨感覺算價錢什么的有點難,因為我看他們都很那些發(fā)貨的老板很熟悉了,每次收東西都不用問發(fā)貨地址,還有每個公司里該找哪些員工管收發(fā)這些,還有點問題,至于街道,我這個人天生活地圖,跑一次就全記住啦。”
琳琳點點頭:“嗯,很不錯啦,跟著跑一圈能記住街道都很棒了。收貨這一塊兒你不用太過擔心,他們都是跟那些老板混熟了,大家很多事情都是一句話帶過,你自然跟不上節(jié)奏,后面你自己去開發(fā)客戶,會慢慢熟悉的,一開始都慢?!?p> 她頓了頓,說到了核心問題:“嗯…關于你的派送收發(fā)區(qū)域,已經(jīng)定出來了,就兩條街,赤崗二道街和三道街。以后那就是你的地盤了,里面的收貨發(fā)貨都歸你管了?!?p> 聽到赤崗二道街三道街,我差點把一口飯噴出來,疑惑的問琳琳:“這…這不是老陳的區(qū)域嗎?”
“唉,你也知道,中心營業(yè)部一直往這里塞人,其實這點地方只要最多三個快遞員都夠了,羅胖子和小譚都是后來的,他們兩個又分了兩大塊出去,這地方實在沒法再分了。
那天晚上你走了我們組在一起開了個會,說到底要給你劃什么地方。我說要不把加工區(qū)分一半給你,羅胖子死活不干,說他孩子奶粉錢都不夠了,不可能再分他的地盤了。
小譚呢,接著羅胖子的話也是馬上表示不干,說他要掙錢結婚,老潘更是連這個會都不想?yún)⑴c。
他們?nèi)齻€態(tài)度都這么強硬,我其實當時很為難了,畢竟老陳資歷大,更不可能叫他分。眼看著他們一個一個不說話,我只有準備抓鬮了,抓到誰誰分地盤,結果我都沒想到,老陳這時候開口了,把他的地盤分了兩條街給你。還說看了幾天,你這小伙子不錯,辦事挺踏實的。”
聽著琳琳的話,我轉頭看了看在里面忙碌的老陳,心頭突然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