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周六的這幾天是我終于開始獨立跑快遞這幾天,公司給我配了個小電三輪。每天早上我和同事們從堆成一堆的快件堆里分出屬于我那兩條街的份額,也不是好多,就幾十份的樣子。
但想著送一份就有一塊錢的提成,我的心就比較火熱。我是地盤最小的,像老陳那種光是送貨都有上百份,不過送貨只是快遞員收入的很小一部分,大頭還是收貨,每天晚上他們老快遞員都能拉回滿滿一大車發(fā)貨件,5%的發(fā)貨提成才是真正令人羨慕的東西。
不過我就沒有這部分收入了,我的地盤原來是屬于老陳的,這剛一換快遞員,原來那些固定找老陳發(fā)貨的公司廠家都不找我了,我估摸著是其他快遞公司的快遞員給了他們回扣迅速搶奪了市場。我很有信心以后搶回來,不過要等一段時間,畢竟我現(xiàn)在連門牌號都要找半天,更別說算發(fā)貨金額都還算不清楚了,相信越來越熟練以后我也會擁有一批固定客戶的。
沒有發(fā)貨,我一天的工作就只剩下送貨,本來量就少,我基本一上午就跑完了,然后整整一天就基本在街上瞎轉(zhuǎn)悠了,偶爾能遇到一兩個路邊招呼我收貨的散戶,掙不了兩個錢。
于是我的積極性就可恥的下降了,我每天送完貨就美其名曰去開發(fā)客戶,其實就是騎著三輪車去到處亂逛,我覺得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我越騎越遠,在花都的大街小巷轉(zhuǎn)悠著,路上不斷觀察這這城市的人生百態(tài),從繁華的商業(yè)中心到閑靜的郊區(qū)小院。既看都市精英們腳本匆匆的穿梭于高樓大廈之間,也看大媽大爺們在公園里唱歌跳舞搓麻將。
我不知道為什么我越來越沉迷于這種都市旅行家的生活,我覺得觀察這個社會各個階層的人的日常生活會給我無窮的感觸,我感覺自己成了街中心那顆百年的大榕樹,靜靜的看日出日落,看然人潮川流不息,我是完全超然的,客觀的。在這種觀察下我感受到了一種叫做寧靜的東西。
時至今日,多年以后的我在寫下這些文字的時候我依舊記得那些午后的街道,那些湖邊的公園,那一家家緊鄰的小院兒,那些院墻后書聲瑯瑯的校園。這些平淡無奇毫無趣味的風景在我心中的印象甚至比瑰麗的名川大山還要深刻百倍。
我總是一邊看一邊把自己代入這些人的生活中,我行走在街道上,看著那些無聊的守著副食店的店員。我想要是我是一個店員該是什么心情呢?我大概會搬一把椅子坐在柜臺后,手捧一本古俠小說看的津津有味,身在狹窄的柜臺間,心在萬里的江湖間。
我去送貨的那些寫字樓里的員工又是怎么樣的一種生活呢?他們終日守著一臺電腦,兩三個同事,面對著無數(shù)的報表,工作的唯一樂趣就是桌上的那盆綠植和思考怎么把工位打扮的更漂亮,比如給電腦換一個可愛的貼紙,或者是在位置上放上一個新的公仔,還有和同事講幾個好笑的段子。當然下班了他們又會轉(zhuǎn)換成另一個人,他們會在咖啡店里和戀人眉來眼去,或者手捧奶茶和朋友穿梭于無數(shù)個服裝店,箱包店,妝品店,又或出現(xiàn)在酒吧,迪廳,球場,總之是花八個小時上班迷失自己,又花八個小時下班找回自己。
我最不能代入的就是那些真正的精英階層,他們總是談笑風生的從大樓里走出,和身邊的李總王總張總討論著各種大項目,我也只能短短的瞥見他們從大樓門口走到街邊豪車上的這幾十米距離而已,但就這短短幾十秒他們就已經(jīng)震懾住了我,不說臉上那自信又淡然的笑容,那身商務(wù)又休閑的西裝總是像發(fā)著光。
我時常在想,同樣是西裝,穿在房產(chǎn)中介身上和商務(wù)精英身上為什么這么不同呢?很多人總是把精英的私生活和骯臟荒唐聯(lián)系在一起,但是據(jù)我觀察并不是,畢竟快遞員的工作可以多少可以窺探到一些第一手資料。
他們下班后總是出現(xiàn)高檔的咖啡廳,茶館,或者家里。他們似乎在茶樓里有談不完的項目,在咖啡廳有做不完的報表,在圖書館有學不完的提升課程,在健身房里有練不完的動作??蛇@些人竟然還有精力回到家去做一個好爸爸,好丈夫,好妻子。這令我不得不佩服精英果然就是精英。
白領(lǐng)們的生活令我無法代入,藍領(lǐng)們的快樂我更學習不來,我送貨到工廠車間,建筑工地上,這些藍領(lǐng)們表面上看上去跟流水線上的老哥們沒什么不同,其實稍微聊幾句就能發(fā)現(xiàn)他們都無比的幽默風趣,他們體現(xiàn)的更是一種質(zhì)樸純粹的快樂。
而且我也更容易從這些人身上感受到責任感,踏實感。這些人總能讓我覺得放心,無論什么產(chǎn)品的核心都是質(zhì)量,這些一輩子跟質(zhì)量打交道的人都是有質(zhì)量的人。
可真正讓我深思的卻是老人們,我時??吹胶锏脑洪T大開著,一個老頭兒就端端的坐在正門的椅子上,沉默的望著院門外的人來人往,身邊的電視機徒勞的鼓噪著卻永遠不能引起他們的注意。
我總是在想,他們那一動不動望著門外的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到底是單純的呆滯,還是期待子女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的盼望,還是對自己漫長一生的回憶反思呢?空蕩蕩的院子里什么都沒有,他們卻能看上一整天。
我想也許在他們眼中這院子并不是空的,在他們眼中,那些多年前的老友正在院子向他微笑著走來,還沒走到門口就漸漸淡去,然后院子里又會熱鬧起來,那是孩子還未遠去時候一家人在院子里過年的場景,然后這般溫馨場景也會慢慢淡去,更遠年代的那些人兒事兒繼續(xù)在眼前更迭,老人們就這樣看著,不喜不悲……
當然不是所有老人都是這樣,也有活潑一點的大爺大媽出沒在街邊,廣場,茶館里,有的跳舞,有的打牌,有的飲茶。我在想為什么我會對老人的生活投入更多的興趣,想了半天,大概是因為老人跟老哥有那么一點點共同之處吧,都是沒有希望的人。
老人們無論擁有的再多,也沒有了時間,所以會覺得一切都是虛妄。老哥們有的是時間,但卻一無所有,而且需要再次強調(diào)一下老哥并不是窮人,老哥是比窮人還要窮的人,是奮斗已經(jīng)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人,所以這種心理上的虛妄讓我與老人們產(chǎn)生了一種共鳴吧。
我就在這座冰冷又熱鬧的城市里不停游蕩著,街邊的櫥窗里應(yīng)景的放著某位年輕作曲家的歌:“郵遞的工人,兒科的醫(yī)生…幾個開旅館的人,園丁喝的茶,理發(fā)師的話,修鞋匠的家,沒想過偉大…二三十歲的人,傍晚黃昏,在等對的人,醉的好壞不分,哭的大聲….”
這歌兒聽的我有些傷感,我把小三輪停在了我之前和小譚看躺著看藍天的湖邊,湖那邊依舊是歲月靜好。我突然想起了麗麗,她騙了我,她毀了我,但我卻總恨不起她來。
我其實是一個非常多情的人。我從小學二年級開始就愛上了班上的一個女孩子,并指天發(fā)誓要娶了她,可直到畢業(yè)我都沒和她說超過十句話,然后初中又對另一個女生做了同一套事情,這次我有了進步,好歹偷偷摸摸的趁著換座位跟她做了半個學期同桌,說的話也不止十句了,但那個可愛的女孩到現(xiàn)在也不知道,有個十三歲的小屁孩愛了她整整三年。
后來就是高中,又同樣是一個女孩…哎,為什么學生時代總有那么多個女孩呢?反正在這個女孩身上我又進了一步,我好歹給別人說了一句我喜歡你,不過結(jié)局可想而知。這次告白失敗給了我很大的打擊,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十七八歲時候喜歡上的人,是一輩子都忘不掉的。
總之我經(jīng)過這長達十多年的失敗的感情歷史之后,我熾熱的心已經(jīng)如死灰一般冰冷。雖然從頭到尾這些轟轟烈烈的愛情故事都只存在我的腦子里,但是它確實改變了我,我發(fā)誓不再喜歡任何人,甚至不結(jié)婚??山揭赘?,本性難移,麗麗這個騙子三句話就讓我違背了天打雷劈的誓言。
我似乎習慣了這種狀態(tài),無論處在什么環(huán)境狀態(tài)中,我心里總有一個喜歡的對象??赡苓@是從小學二年級到現(xiàn)在養(yǎng)成的習慣吧,我始終需要一個女人來“愛”。估計哪怕到了監(jiān)獄里我也會把食堂大媽當成暗戀對象吧。那現(xiàn)在呢?現(xiàn)在這個環(huán)境,這個狀態(tài),我該愛誰?
琳琳?
我當即扇了自己一個大耳光。然后慢慢的回營業(yè)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