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安嗯了一聲,躺在床上指了指茶幾后面的柜子,“那個柜子后面有幾個瓷瓶,里面香料顏色不一樣,你拿出粉色的,繼續(xù)點上吧!”
詩文聽她的吩咐,將東西拿了出來,香還沒點著,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榮安又睡著了。
她睡的很靜,很輕,若不是詩文知道齊太醫(yī)的藥與她自己配的香料會產生這樣的效果,她還以為她馬上就要撐不下去了。
將她的香放在她慣常放置的地方,她走到床前替她把她身上的被子捏好。
清淺的呼吸若有若無,對于這樣薄弱的榮安,她是十分心疼的,她吐出一口氣,是十分心疼的,她還這樣小,卻糟了這么大的罪,有的時候,看著她一碗一碗的湯藥灌下去,她多希望自己能替她受這份罪。
詩文的母親是林欲白母親的貼身婢女,地位雖然比一般的侍女要高一些,但終究是個奴婢出身,她出身后,自然也是奴籍,跟隨著母親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看盡了奴仆的心酸苦楚,她來到榮安身邊,也不過是聽從主子的安排。但是在她身邊這么久,卻有了另一番感慨。
榮安生性冷淡,不善與人多言,性子隱忍,哪怕是對自己一直疼愛的兄長,他也沒有敞開心扉,對她們這么貼身的婢女亦是如此。但即使這樣,這些日子她也覺得自己過得很暢快,榮安,她允許她們活的像一個人。
這樣的允許,對已經習慣了讓別人掌控生死的詩文來說,實在是太過幸運了。所以,在她的心里,更多的時候,她把榮安當成一個妹妹。而這個妹妹如今生病了,她很想替她去遭受這份痛苦,她靠著床頭看了她一會,然后也閉上眼睛。
榮安這一昏睡,人就不怎么清醒了,很多的時候都是渾渾噩噩的醒過來,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一連著好幾日都是這樣,好在詩文和阿顏對她這樣的情況都已經有了經驗,不像第一次那么緊張了,這樣的榮安看起來虛弱,但實際上是在慢慢的好轉。
而那封信的事她終究是忘在了腦后,等榮安漸漸的清醒,白日里能醒上幾個時辰的時候,林欲白的信便時常送過來,開始的時候榮安也沒當多大的事,她第一封信沒有回,開了先例,后面就也不想回了??墒呛髞?,事情越發(fā)的有些失控了。
到了現(xiàn)在,已經是一天一封了,這些信要么送去了繡品坊,阿顏去取東西的時候夾雜著帶回來,要么就是詩文去街上買東西的時候被許擲攔下送了過來,又或者是在什么店里買了些東西讓小二送了過來。
榮安便猜到林欲白在等她給她回信,若是她一直不回,他的信變回一直寫下去,她不得已,只好提筆準備給他回一封。
她提筆的時候,詩文顯得特別的高興,在一旁給她研磨,“將軍應當很期待吧!”
他這做法雖然幼稚了一些,但是榮安也不得不吃這套。
榮安嘆了口氣,看著桌上的筆墨十分的頭疼,“詩文,我記得你認得字,要不我口述,你來寫吧?”
詩文聞言,頓時緊張的停下手,錯愕的看著她,半刻,她張了張嘴,干巴巴的道,“這。。。這怎么成啊?奴婢雖然認得幾個字,但也寫的不好看!”
榮安聽她說完,又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手里的筆像是又千斤重,她提起又放下,然后又鼓起勇氣拿起來。
詩文猜測了許多榮安不肯回信的原因,但榮安的心思是在不是一般人能猜到的,今日,她在她寫下第一個字的那一瞬間,總算是知道為什么她不大愿意回信了。
榮安的字,實在是上不得臺面,歪歪扭扭,在黃白色色的紙上顯得十分狼狽。以往榮安的課業(yè)她都沒看過,書具都是阿顏在替榮安收拾,他這事第一次看到榮安的字。
“姑娘,這...”說了這幾個字,她又停了下來,忍住笑意,想著如何去說才讓榮安好受一點,過了一陣,她又道,“其實也無妨,看得懂就成了!”
榮安聽完后,臉上有一絲絲的受傷,她看著紙上的字,第一次覺得委屈。
來這個朝代之前,她就沒寫過毛筆,都是用水筆,不需要主意腕力,很好操控,毛筆講究筆鋒走勢,對她來說實在是為難了。
她自知短處,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動筆的。就是不得以要算賬的時候,也是讓阿顏給她去養(yǎng)了鵝的人家拔了幾根毛回來,做成鵝毛筆將就著用的。之前那些鵝毛筆早就用完了,現(xiàn)在大冬天,也沒誰會把鵝給拎出來四處晃蕩,她現(xiàn)在也只能用著那個與她犯沖的毛筆了。
她盯著那幾個字看了一會,然后喪氣的折起來遞給她,“罷了,你送過去吧!還有讓他別送東西過來了,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了。”
若不是怕被人發(fā)現(xiàn),依著榮安的性子,她才不會輕易的回信。詩文也深知這一點,將信接過來,放入信封密封好,又道,“將軍做事自然是小心的,姑娘不必憂心!”
詩文從前侍奉他母親的,一直都在老宅待著,雖然沒有近身侍奉過林欲白,但從老太太的口中,也是知道這位將軍的行事作風的。
榮安嗯了一聲,然后將筆墨收了起來,將自己的香料拿了出來。詩文也緊著時間,將信送了出去。
詩文拿著信,遠遠的看到許擲從將軍府里出來,他一身輕便的裝束,想來今日并沒有要是,她走上前,許擲很快就看到了她。
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到將軍府的后巷,詩文將手里的信遞給他,又道,“姑娘說,讓將軍以后不要再送東西過去了,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了!”
許擲面不改色的將信接過來,半句話未說,十分高冷的走了,詩文對這位許將軍性子的冷傲早就了解了,也不惱,平和如常的從后巷拐了出來。
回府之前,還去了一趟阿顏愛吃的那家糕點鋪,拿著自己的奉錢給她帶了一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