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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里尋她千百度之農(nóng)婦篇

136.天算

  心眼都多成篩子了的柴文道,早就對自己中秀才之后的情形有所預判,就連自己叔侄倆名下的四十畝免稅田都有了分配計劃。一半拿來應付人情,另一半拿來自家使用。

  高媛有些不明白,自家要那二十畝免稅田有什么用呢?出產(chǎn)不多不說,還得雇人去耕種。就算是按照以往商量好了的章程來執(zhí)行,那也需要人去做。她一個婦道人家以前為了生計拋頭露面也就罷了,可現(xiàn)在兩個人都成了秀才,她的身份也水漲船高,再跟以前那樣行事已經(jīng)不合適了。因此她去負責此事,是不合適的。柴文道叔侄倆更不合適,一個是他們對這些俗事不感興趣,另一個是他們需要全力以赴對待接下來的鄉(xiāng)試。

  柴伐北可不是柴文道,他上輩子可是沒有經(jīng)歷過科舉的人。

  柴文道便給她解釋,其實大夏朝的政令還是比較開通的。比如這秀才這二十畝的免稅田,就可以替換成三間商鋪。至于這三間商鋪的獲利如何,則是不被考慮進去的。這一點高媛覺得很不錯,她平常去夜市上賣東西,雖是游商,可是也要向巡邏的捕快之流繳納一定的費用的。若是變成了可以免交各種稅賦的三間商鋪,不但沒有了風雨奔波之苦,還能獲利更多。世人對于店鋪的信任度,總是比對游商高不少的。

  “那咱們家是不是可以去買鋪子了?”高媛眼睛一亮,話說她很早之前就想開個鋪子了,可一打聽其中的門道,尤其是各種稅賦,便偃旗息鼓了。

  “正要和嫂娘商量,是咱們家自己出面買個鋪子的好,還是接受鋪子的掛靠才好?!?p>  “好像都各有利弊。自家的鋪子自己說了算,別人家的鋪子更省心?!备哝碌溃行┎缓眠x擇。

  “要是自家開鋪子的話,需要到縣衙開具文書,這些可以讓牙人去做。”

  “找鋪子的事情也可以找牙人。”

  “還可以多賣些銀錢。”

  “想開門就開門,想歇著就歇著?!?p>  柴文道叔侄倆一人一語,說著自家開鋪子的種種好處。

  高媛點頭:“那就聽你們倆的,咱們自己開個鋪子?!?p>  兩人對視一眼,很是滿意。有個鋪子好啊,只要鋪子開起來,按照高媛喜歡銀錢的脾氣性格,定是一門心思地惦記著鋪子的生意,怕是一早到晚都要耗在鋪子里也說不定。

  這樣多好,又不用窩在家里憋悶,又能有個正經(jīng)事情做,還免除許多隱患。

  這鋪子還得遠離成賢街才好,最好連方向都不在一起。嗯,府學附近好了,在家與府學之間也成啊。府學可沒在成賢街,離成賢街還遠著呢。

  對于他們說的地點,高媛也表示同意。倆孩子雖然說在家自學更有效果,可能進府學的可都不是一般人,進府學能夠擴展人脈才是人們關注的重點。

  而且柴文道作為三科案首,在晉中城的讀書人中,已經(jīng)獲得了不少關注。憑借著叔侄倆積累的人氣,自家這商鋪能夠安然開下去,還是很有希望的。

  高媛欣然同意了叔侄倆的提議,去找了老熟人牙人紀三,說了自家的要求。紀三拍著胸脯打包票說,定能給他們家找間再合適不過的商鋪。這可是小三元的秀才老爺,紀三連中介費都不要了,只請求柴家能允許他在以后的生意中可以打一打案首老爺?shù)钠焯枴?p>  柴文道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這個時候可不缺錢,缺的是良好的名聲。

  紀三遺憾不已,只好格外認真地投入到對商鋪的挑選中去。也不知道磨破了幾雙鞋底,總算是在九月九那天,找到了最合適的一家商鋪。

  距離自然不必說,恰好位于柴家與府學的正中間,柴文道叔侄倆去府學的時候,這家鋪子正是必經(jīng)之路。

  鋪子自然是所謂的吉鋪,原主人家在更熱鬧的馬場街上入手了更大的商鋪,對于這個不溫不火的鋪子就看不上眼了,還不如賣出去,把銀錢拿來周轉(zhuǎn)。

  最棒的是,這鋪子后頭還帶著一個小小的后院,院子雖然不大,可也是標準的四合院,正房和東西廂房都各有三間房子,或住或儲都很方便。

  這樣的商鋪價格自然低不了,真心想買的買家自然也少不了。紀三去跟對方的經(jīng)紀做交涉的時候,就碰上了也來買鋪子的另一家。

  都是同行,對方的經(jīng)紀紀三自然也是認識的,見兩家撞了車,不由把經(jīng)紀拉到一邊,低聲道:“你這個老王頭怎么搞得?想一家賣兩家嗎?”

  王牙子一臉苦笑:“紀三哥,我也是在這行干了多少年的了,怎么會干那種缺德事?這不是恰巧碰上了嗎?再說,那邊來頭不小,你那邊是什么情況?要不你跟那家說說,退一步算了。我這邊還有別的鋪子,絕對比這家好,還能便宜一些。”

  紀三白了他一眼:“中小三元的案首老爺,你說我能讓人家退一步不?”

  王牙子臉更苦了,這個雖然來頭不大,可誰都知道莫欺少年窮,更何況人家并不窮,小小年紀就中了秀才,以后大好的前程可期,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怎么可能會退一步?

  做經(jīng)紀的,最重要的便是消息靈通,什么樣的人能得罪,什么樣的人惹不起,是一定要心中有數(shù)的。像柴文道叔侄倆,就是他們不能得罪之人的名單上排名靠前的人物。

  府學已經(jīng)開學,柴文道叔侄倆在知府舉辦的簪花宴上大出風頭。柴文道寫的詩被柴伐北筆錄下來,現(xiàn)在據(jù)說已經(jīng)裝裱好掛在知府大人的書房里了。這樣的人,誰敢讓他退一步?

  王牙子咬咬牙:“要不你別跟案首老爺說?”

  紀三一跺腳:“若是我還沒說,能跟你說這些話嗎?我跟你實話說吧,案首老爺今天就要來看鋪子了,很快就到?!?p>  王牙子的臉都白了:“這可如何是好?偏偏對方?jīng)]用經(jīng)紀,要不也有個在中間調(diào)和的?!?p>  紀三低聲問:“你給我說實話,對方是什么來頭?”

  王牙子慘白著一張臉道:“京城真武侯家的,你說來頭大不大?”

  紀三的臉也刷地一下白了:“真的?!”

  王牙子咧嘴點頭:“紀三哥,這可怎么辦?兩家咱都惹不起,咱們哥兒倆今天怕交代在這里了吧?”

  紀三擦擦頭上的冷汗,不解地問:“京城真武侯家,怎么到咱們這地方買鋪子?不是唬人的吧?”

  王牙子渾然沒有自己信息更加豐富的自豪,事實上他巴不得從來沒有接過這單生意:“說老家是咱們這邊的?!?p>  兩個牙子急促低聲地商量著如何度過眼下的困境,那邊考察了整間鋪子的人看完了,很滿意地轉(zhuǎn)過來:“不錯,不錯,就這家了,王牙子,這就去官府寫過戶文書吧?!?p>  王牙子都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了,只能哀求地看著紀三,事已至此,也只能讓紀三那邊的買家退一步了。

  可惜紀三還沒來得及做出決斷,門口就進來了三個人,可不正是高媛和柴文道叔侄倆?

  柴伐北還一邊走一邊笑:“果然不愧是老經(jīng)紀,這家鋪子著實不錯?!?p>  上輩子身居高位慣了,早就不在意像紀三這樣的小民心里會想什么,更不屑有故意貶低好讓對方降價的做法。

  高媛也覺得滿意,這家鋪子所臨的東寧街雖然不是晉中最繁華熱鬧的,可臨街基本上也被各種商鋪占滿了。周圍都是住家,還有不少高墻大戶,這樣的大戶不差錢,購買力杠杠的,正是她的客戶群。

  見還有一個后院,高媛更是滿意:“這個好,要是以后累了,你們倆可以直接住在這邊,我也搬過來?!?p>  比自己家近了一半的路程,走路去府學都成了。

  柴文道便道:“屋子也還好,若是嫂娘中意,咱們就買這家好了。刷一遍大白就成,不必大動了?!?p>  高媛點頭:“對呢,我看前頭的柜臺都還好,擦干凈就能直接用了?!?p>  找這么家處處合意的鋪子不容易,怪不得以紀三之能,也花了大半個月才找到。聽他說終于找到了合乎心意的鋪子,一家子迫不及待地就約了時間過來。

  從前面鋪子角落里的一扇小門繞到后院,走在最前面的高媛就看見院子里站立的三個人,只認識其中一個紀三,至于其他兩個,高媛給認成賣主和他的經(jīng)紀了。

  高媛跟紀三打了個招呼,卻見他臉色煞白,仿佛生了病一般,不由問道:“紀三哥這是生病了?”

  紀三長吸一口氣,使勁讓自己的面皮弄出一個笑容來:“不敢柴娘子這個稱呼,您叫我紀三就好?!?p>  這是每次兩人見面時關于稱呼的例行禮節(jié)對話,紀三嘴上謙虛,心里卻是得意的。人家可是案首老爺?shù)拈L輩,還這么客氣,怪不得能養(yǎng)出這么好的孩子來呢,怪不得被小叔子當娘敬著呢。

  可這次,他再也沒有了以前的得意,而是說不出什么滋味來。人家這么禮遇自己,自己卻辜負了這番禮遇,把好好的差事給辦壞了。別以為人家客氣,自己就可以蹬鼻子上臉,紀三心里明鏡兒似的,要是自己這回沒把鋪子的事情給弄明白了,不用人家說什么,自己在這一行就怕沒法子繼續(xù)混下去了。

  有誰會愿意找一個失去誠信的經(jīng)紀呢?而且失信的對象還是連中小三元的案首老爺?還是個極年輕的案首,以后沒準兒連狀元都手到擒來,那可真的是文曲星下凡了。

  高媛誤會了對方的身份,對方卻不會。柴文柱事先可是打聽過的,原本的主人家是個商戶,姓常,因為家纏萬貫,被人戲稱一聲常大戶。他雖然沒親眼見過常大戶,可也是知道那是個中年男子,怎么也不可能是眼前這位瘦小的普通婦人。

  柴娘子?這個姓可不常見,據(jù)他所知,方圓百里之內(nèi),姓柴的就只有他們時家村的那些人,還都在那場瘟疫中死得差不多了。

  還有,這位婦人怎么有些面熟呢?而且越看越面熟,到底在哪里見過?

  有兩個穿著秀才襤衫的少年走進了院子,這衣服還不是普通的襤衫,只有在府學里讀書的廩生才有資格穿著。再結(jié)合兩個人的身形相貌,柴文柱的腦子里如一道閃電劈過,一下子想起了來人的身份。

  真武侯的糧鋪開在成賢街,貢院門口是他的必經(jīng)之路,那么顯眼的大紅榜貼在墻上,他怎么可能看不見?

  雖然他不識字,但架不住每回從那里經(jīng)過的時候,不可避免地會聽到旁人的感嘆,自然也就知道了今年晉中的院試出了個連中小三元的案首老爺。主要是那位案首老爺?shù)男彰窳?,叫柴文道,太好記了?p>  知道這個名字之后,糧店掌柜還問過他是否認識這位案首老爺呢,說是如果認識的話,就要請人家來給寫個店名。案首老爺?shù)哪珜?,那可不是所有人都能弄到的?p>  柴文柱想了半天,也沒想起這個記憶里有什么人是叫這個名字的,自然否認,還被糧店掌柜腹誹了許久。覺得這個柴員外無用得很,原本還能靠著姓氏混口飯吃,如今就連姓氏也不那么管用了。

  其實糧店掌柜對于柴文柱的判斷一點兒也沒錯,因為就在那張紅榜上第六名的位置,明明白白地寫著柴伐北的大名。但凡柴文柱多認識幾個字,或者消息稍微靈通一點兒,再或者更關注科舉一點兒,都能知道另一個驚才絕艷之輩名字叫柴伐北,而他是知道這個名字的。

  可惜,柴文柱是個僅限于認識自己名字的文盲,而且還是必須把三個字擱在一起才能認出的超級大文盲,他的人生目標僅限于把自己的寶貝兒子好好養(yǎng)大,靠著自己和真武侯是一個姓氏,繼續(xù)背靠大樹好乘涼。至于通過科舉考試來改變自家門庭這種事情,原諒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

  不過,老天爺是公平的。柴文柱是文盲不假,但人家有比較不錯的記性。當年遠遠地看了高媛一眼,腦子里就有了些許印象,至少再看到她的時候,還能知道這是個以前見過的人。尤其是在今天這么近距離的觀察之下,再加上柴文道叔侄倆與真武侯是直系血親,相貌上總有些相似之處,竟讓他也大約猜出來三個人的身份。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柴伐北,這個孩子的身形跟他記憶中的小伐北的年齡相仿,再加上和真武侯年輕時相仿的相貌,更加上他知道的高媛母子并沒有在那場瘟疫中喪生的事實,讓他幾乎斷定,這就是失蹤多年的高媛母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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