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朋友，似親人般的守護

　　每座城市都是披著堅硬的外殼，再用柔軟的五臟六腑填充自己的內心。這里的每一寸都是鮮活血液的流動。正如，它的外殼會刺痛你那奮然爬行的身體，但是它也會撫慰你那傷痕遍布的心靈。

　　C市，對于紀如歌來說，是一座悲喜參半的城市?；蛘哒f，至今為止，這座城市給予他的只是人生上平淡的喜怒哀樂，沒有所為的大喜大悲。

　　如此好嗎？

　　他覺得挺好。生來，他不是站在云端的孩子，成長的每步都是深深地陷在泥土里，就連綻放出來的笑容都帶著泥土的清香。他享受這種看似平平無奇的生活。就連同一朵花，今天與明天他都能嗅出不一樣的芬芳。他帶著一顆充滿詩意的心，在塵世的大道上緩慢向前，透著與當下社會快速發(fā)展針鋒相對的老年沉穩(wěn)。

　　就連林昕時而都會打趣他：“學長，你活的像個老年人?！?p>　　紀如歌笑笑不語。

　　他話很少，給人一種吝嗇口舌的感覺。不過，熟悉他的人已然習慣了他如此沉默的性格。

　　大學里面的同學大都結婚生子，過早踏入婚姻的那批，孩子即將步入小學。而紀如歌還未曾敲響愛情這扇窗。

　　紀如歌二十九的人生，簡單到就似一條光潔如滑的直線，可以讓你一眼望穿。對于帶著如此簡單隨和的心態(tài)在世間行走，阿炳曾說：“如歌，如果叔叔阿姨沒走，你的人生應該會是另外一番境遇。”

　　畢竟，紀如歌是有能力的。

　　然而，一個人會養(yǎng)成什么樣的性格，走何種人生路。這跟自己從小長大的環(huán)境是密不可分的。紀鶴性情淡漠?；蛟S是年輕經歷過太多，以至于對于太多的事情都帶著寵辱不驚的態(tài)度。

　　亦如，當年紀如歌以高分考取上了大學，他也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挺好。而面對如今紀家花圃的生意興隆，也沒有生出半分浮躁。

　　紀如歌的性子雖沒有紀鶴那般冷淡，但終歸少了幾分年輕人該有的活躍。尤其是經歷過職場上與創(chuàng)業(yè)路上的辛酸之后。

　　而對于阿炳給自己的評價，紀如歌笑著：“這樣不好嗎？”

　　“不是不好。只是覺得有些可惜?？傆X得你的人生應該在更廣闊的舞臺上，而不是在這一間小小地花店?！卑⒈嶂【?，背靠在椅子上。

　　紀如歌喝著酒，月光點燃了沉默。

　　仗劍走天涯。

　　你若要問紀如歌有沒有想過。答案肯定是想過。誰都曾有過血氣方剛的年華？

　　紀如歌并不是心無波瀾。他也曾想過跟隨時代的潮流，來一場北上廣的追逐，拼著自己的風華正茂，賭上自己的流金歲月，只求換一場所謂的夢想成真。

　　可是他所謂的夢，就是在這樣歡鬧的人間，守著自己的小店，過著如同煙雨江南那般悠然的生活。

　　有人說過，只要是你想要的生活，便是最好的生活。故而，它放棄了糾纏自己多時的苦惱。在這座安靜的城市，編織著自己人生的夢境。

　　阿炳重新開了一瓶酒遞給他，又喚來服務員點了一些烤串，感嘆道：“你就是性子太靜?？傆X得什么事情到你那里都是云淡風輕?！?p>　　對于酒他并不熱衷，甚至很多時候厭煩。他把酒推還給阿炳：“這次來待幾天？”

　　“四五天吧?！卑⒈莵硐嘤H的。女孩本是西嵐的人，大學畢業(yè)之后留在了C市。阿炳的父母拗不過媒人的面子，好言好語相勸，才讓他有了這一行。其實，來相親倒是其次，看紀如歌倒是主要的。

　　“跟對方約好了？”

　　“沒約。玩兩天再說?！?p>　　阿炳比紀如歌還要大上兩歲。父母自然著急?？煽窗⒈臉幼?，似乎不曾將這場相親放在心上。紀如歌猜想，或許到最后阿炳并不會去見對方。

　　西嵐離C市算不上遙遠，不過也就七八個小時的車程。這也是當初，紀如歌選擇這座城市的原因。這幾年，紀如歌每月，甚至每半個月便要回家一次。

　　時光牽著紀鶴的歲月，賜他一場劫后余生的親情相伴。如今，他守著紀鶴稍縱即逝的生命，數(shù)著這份情感在余生的細水流長。

　　阿炳喝著酒，從煙盒里面抽出一支煙遞給紀如歌，被他婉拒：“今年回去真的不走了？”

　　“其實，兩年前便想回去了?？墒牵値е唤z不甘?，F(xiàn)在想想，回去也挺好的。”在時間的推移之下，現(xiàn)實一點點磨平了他心中的年輕氣盛，倒真的有幾分阿炳說的云淡風輕的樣子。

　　阿炳確認了紀如歌的想法，興致變得有些高昂：“等你回去了。明年，咱們再把花圃擴大一倍，再多顧兩個人，你負責管理花圃，我來跑業(yè)務?！?p>　　紀如歌淡淡地笑著：“蔣叔舍得放你？”

　　“只要你開口，他肯定答應?！?p>　　紀如歌倒不懷疑阿炳話的真實性。西嵐是座民風淳樸的小鎮(zhèn)，盡管如今或多或少被商業(yè)充斥，但本地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還保持著以前的淳樸。

　　自從紀如歌父母離世之后，與紀鶴相依為命，小鎮(zhèn)上的人每每見了紀如歌總會有意無意地將自己的關愛表露。這倒不是同情，而是出于一種真心的疼惜。

　　其中，要以阿炳的父母最甚。很多時候，會給人一種錯覺，仿佛紀如歌才是他們的兒子。

　　阿炳有幾次假意抱怨，換來的只是父母的嫌棄：“你有人家如歌聽話嗎？你看看，每次考試都是全校第一。你倒好，所有學科的總分加起來還不如如歌一科的分數(shù)，還好意思說我偏袒如歌？”

　　每每面對父母的如此說法，阿炳也不惱，只是憨憨地笑著。晚上，便從家里提著兩罐啤酒找到紀如歌，強塞給他一罐：“陪我喝點?！?p>　　紀如歌每次都是拿在手里，不怎么喝。兩人就這么坐在屋頂上，夜空傾泄下整片星光。

　　阿炳看著紀如歌望著夜空認真地模樣：“看什么？看的這么出神?！?p>　　紀如歌將啤酒放在邊上，雙手枕在腦后，躺在屋頂上：“如果我爸爸媽媽能罵罵我多好?！?p>　　阿炳送到嘴邊的酒，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中。

　　紀如歌的母親是高齡產婦，九十年代初的醫(yī)術，尚未達到如今的水平。她在生下紀如歌后，便已感覺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掏空了那般。紀如歌的父親曾帶著她四處求醫(yī)，可最終還是未能將她留住。那年，紀如歌不過三歲左右。

　　母親走了，父親的關愛漸漸彌補了母愛的缺失?？删彤斔麆倓偛艔氖ツ赣H的悲痛走出來，便得知了父親離世的噩耗。

　　那年，紀如歌十歲。他情緒激動的沖出教室，向著父親出事現(xiàn)場跑去。一路上，淚水無數(shù)次的模糊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