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臨安城中又飄起了雪花,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大雪落地即化,街道上兩旁已經(jīng)泥濘不堪,行人漸少。
不過好在雪后的空氣宜人,雖是已經(jīng)過了晚飯的時間,但是空氣中殘留的煙火味仍有余香,這樣趴在窗口望著外面,恬靜極了。
但是一看到遠(yuǎn)處街角的那家徹夜通明的百花樓,腦子里就不由自主的涌現(xiàn)出了許多不堪的畫面。
無一不是那個男人對牡丹殘暴相待的。
我這是怎么了!
其實(shí)季長安下午說的那些話都沒錯。我何德何能能,能將她們那樣的姑娘們都解救于水火呢!
我不過是比這些人多了一世記憶;不過是靠上了舅父這樣的大戶,生活才能好些;不過是依仗著季長安這樣掌柜,生意還算順?biāo)臁?p> 不過,雖然是這個道理,但是我的腦子里仍是不斷地想著今夜的百花樓。
雖然無力解救她們,但是我還清楚的記得牡丹想求幾首曲子的。
于是便有了桌子上的那幾張譜子。
但是我仍舊不死心,只是這幾張譜子又有什么用呢,無非就是提供了更多讓她們?nèi)偰腥说南擦T了。
控制不住的又朝百花樓那邊望了望。
腦子里想著,或許我還能拿她們的故事寫幾本小說。如果小說大賣,還能賺些銀錢為她們貼補(bǔ)一下。
順便為這臨安城中的百姓們創(chuàng)造一種文化氛圍,提高一下文化素養(yǎng)。
還別說,這個主意甚好。
若是寫一本小說,該如何開始呢!是先開一間書局,還是該招幾位代筆先生呢……
我一直想了很久……
直到春兒推開了半掩的房門,大聲的叫著小姐,我才懵懂的回過神來。
“小姐,聽說你沒吃晚飯,張嬸做了些吃的,讓我給你端來了!”
春兒把幾個小菜和一碗粥擺在桌上。
我看著桌子上的清粥小菜,一點(diǎn)食欲也沒有,腦子里還是在為小說的事情發(fā)愁。
只是跟敷衍的她指了指嗓子,想讓她不用理我,趕緊回去休息。。
“哦,小姐,春兒明白,你嗓子還是不舒服,不想吃是不是。”
我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以為她就要走了,沒想到春兒嘆了口氣,一臉悠色。
“早知道這樣,我今天就該攔著,不讓你們出去,小姐你明明出去的時候,是能說話的,你看現(xiàn)在,怎么又嚴(yán)重到用敷藥了呢!……就連季掌柜也是這樣,憂心忡忡的,晚飯都還沒吃……”
我擰眉看著她。
一聽她提起季掌柜,心里便覺得似乎有了依靠。
我知道自己的困境該如何解決了。
怎么自己有季長安這本現(xiàn)成的生意經(jīng)不去珍惜,簡直暴殄天物。
見春兒無精打采的又把小菜放回了食盒里。我走過去,握住了食盒把手,順手接了過來。
然后,笑瞇瞇的拽著春兒跟我一起下了樓。
“小姐,你慢些啊,春兒跟不上!”
我卻不理春兒的埋怨,笑瞇瞇的戳了戳她的腦門。
說實(shí)話,自我住到成衣坊,看過那些秀女們、伙計(jì)們的小院,看過張叔一家的后院,卻還從沒去過一樓季長安的屋子,這讓我有些好奇。
趁著今日這個機(jī)會去看看倒也不錯。
要知道,在臨安城中,以季長安的身份來說,他也算是個鉆石王老五了。
只是不知他這個鉆石王老五的私生活如何,有沒有什么怪癖。
畢竟人都是有獵奇心里的。
我現(xiàn)在特別好奇平日里平易近人的季掌柜,有著怎樣的另一面。
還有,我最想知道一下,他最近有沒有服用我給他的藥方……
若是服用了,那他為何每日這般寡淡。
不見他去私會任何女人不說,就連跟其他女人交流時,也只是寥寥只言片語,根本沒有什么曖昧可言。
就更別提去花天酒地了!
私生活簡直沒有任何瑕疵。
整日兢兢業(yè)業(yè)的守著李家的這份產(chǎn)業(yè),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到了一樓,就能看見位于最里面的那間房內(nèi),還映襯著點(diǎn)點(diǎn)的燭光。
春兒為我點(diǎn)燃了一直蠟燭,緩緩在前面帶著路。
其實(shí)我一直都知道季長安的這間房在哪,因?yàn)槌梢路粌?nèi)賬務(wù)往來繁多,而且他同時還監(jiān)管著李家其他的一些營生,所以忙起來的時候,他需要這樣一個獨(dú)立的空間。
后來,隨著成衣坊的生意火爆,他操心的事情也就越來越多,便干脆住在了成衣坊里。
只是,我還從來都沒進(jìn)去過!
我知道他很是操勞,而我也正是因?yàn)樗@樣才能落得個清閑。
想來我還從來沒給他提供過什么幫助,現(xiàn)在卻還有一個又一個的麻煩等著他去處理。
春兒輕輕扣響了房門。
不待里面回應(yīng),我便讓春兒站在一旁,一把推開了房門,走了進(jìn)去。
伏在書案上的季長安臉色凝重的從一卷書冊中抬起頭來,見來人是我,先是一愣,然后便擰眉起身看著我,問道。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
這是什么話,你自己不是也沒睡嗎!
不過我還是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空。此時雪早已停了,月至中天,天色的確已晚。
我笑了笑,沒說話,只是徑自放下食盒,打量著四處。
這一看,讓我吃驚不已。因?yàn)樗@里,簡單的很。
一張木床,一張書案,一把椅子,四個擺滿了賬冊的大書架,別無其他……
不知怎么,我心里竟有些愧疚起來,誰能想到,這竟是一位大掌柜的房間。
寒酸!
除了這個詞匯,我想不出其它的形容詞。
轉(zhuǎn)身想要說些什么,卻發(fā)現(xiàn)季長安原來剛剛一直站在我身后,一臉疑惑的打量著我。
而我這突然一轉(zhuǎn)身,差點(diǎn)撞上他。
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的眼中竟然全是溫柔,讓人不自覺的就像深陷其中。
我趕忙退后兩步,再抬頭看他時,他卻雙眉緊蹙。
我以為自己剛剛看錯了,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我這是怎么了,他這是怎么了!
不過,當(dāng)我看見他那一身已經(jīng)洗的有些發(fā)白的棉布長衫,還有腳下那雙已經(jīng)磨得沒了光亮的靴子時,看上去哪還是下午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季長安。
就更別提還是掌管了李家半數(shù)財(cái)富的季掌柜啊!
寒酸!更是寒酸!
除此之外,我還是找不到其它的形容詞。
見我這樣赤裸裸的打量著他,季長安好像意識到了什么,有些尷尬的移到里面床榻旁,拿起搭在上面的錦緞長衫,匆忙穿好。
而那床榻里面,的確還整齊的擺放著幾套疊好的衣衫,不過,也全都如他身上那套一樣。
看著眼前恢復(fù)了幾分平日模樣的季長安,記憶里,他的確更換過三套外衣,不過卻是常年不變的那三套。
原來他只有這三套衣服。
看著他的模樣,心里一陣難過。
是我這成衣坊的衣服不夠多嗎!
還是我設(shè)計(jì)的樣式他不喜歡!
或者是我舅父出的銀子不多!
為何他要過得這般……清貧……
……
我審視的盯著季長安看了良久,似乎他從大漠回來之后,又清瘦了許多。定是晚上經(jīng)常這樣忙著查賬,忽略了吃飯。
想到這里,我趕忙把書案里的椅子拉到了外面,然后把食盒里的飯菜一一拿出,伸手示意他過來吃。
他卻只是站在那邊仔細(xì)的盯著我,一言不發(fā)。
可能是對我的第一次到來有些不解,也可能是在介意夜已經(jīng)深了,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哎,管他呢,管他季長安在考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