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變黃,北風(fēng)一來就唰唰的掉落一地的時候,盧珩和苦慧兩個人騎著馬溜溜達(dá)達(dá)的回了上京城。
苦慧耷拉著臉,把全頭全尾的盧珩往盧府的角門里一塞,交了差事,頭也不回的就往自個的山上跑。他自被盧珩溜了一次后,回去見到盧珩,就指天指地的發(fā)了個很有分量誓言——十年之內(nèi)絕不下山。
盧珩覺得他是在拿她的錯誤來懲罰自己,于心不忍勸說了幾句,不想適得其反,苦慧的決心愈加堅定。
“何必呢!”
盧珩惋惜的看向衣袂翻飛,跑的飛快的苦慧。
上了山十年不能下山,好不容回了京,怎么就不記得玩夠了再回去呢!跑那么快,讓她連句話都來不及說。
傍晚時分,盧縝回府。
“女郎歸家之后,先去了趟老大人那兒,陪著用了午食之后就回了燕園。在您回來之前,剛出園子,現(xiàn)下正在您的書房待著?!毕氯司o跟在盧縝身后將盧珩回府后的行跡一一告知,在聽到盧珩現(xiàn)下正在他書房里待著的時候,腳步微頓,心中卻又頓感無奈。從小到大,盧珩每次做了錯事,都會在事后主動出現(xiàn)在他的書房里,幾乎從未例外。
盧縝揮揮手,徑直朝書房而去。
獨(dú)特又熟悉的腳步聲響起,人還沒有進(jìn)來,盧珩便知道了來人是誰。
房門如約被推開,盧珩握著手里的書籍目光忡忡的落到來人的身上。她本以為盧縝不會有好臉色給她,甚至迎面會有一頓好打。不想盧縝臉色稍霽,并沒有要訓(xùn)斥她的打算。
“你覺得你做錯了?”
“沒有?!?p> 盧珩從始至終都沒有覺得她做錯過。一刀殺了仇人,償了她多年的夙愿,她開心極了。而且,她還將所有的局勢都控制在原本的局面上,讓所有人都認(rèn)為南平王宗政活得好好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預(yù)料當(dāng)中。唯有一點,她不確定兄長是否生氣。
盧珩問:“兄長會怪我嗎?”
盧縝搖頭。在得知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只是感到難過和滿心的悵然。盧珩除了當(dāng)年事發(fā)的那段時間,之后漸漸的恢復(fù)了以往的活潑,性子甚至比以前更加頑皮。他以為她已經(jīng)慢慢淡忘了那些事情,可事實是她只是學(xué)會了把仇恨藏匿起來,不被人察覺。在別人的領(lǐng)地上實施暗殺,膽魄之大,心性思慮都令他稱贊。更難得的是,她還記得保全自身,毫發(fā)未傷的回了家。
盧縝拂過盧珩的頭頂,傷感她又長高、長大的失落,嘆聲道:“我只是惋惜,我們的父母不能親眼看到他們的燕兒有多么優(yōu)秀。長大了的燕兒,風(fēng)華才智令世間的諸多兒郎都不得不避其鋒芒?!?p> 暮色四合,傍晚的余暉靜靜的落在盧珩的身上,無端令人覺得難過。
盧珩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到地上,哽著嗓音,像個天真的孩子般說道:“若父母俱在,我寧愿生的蠢笨一些?!?p> 盧縝將盧珩輕輕攬入懷中。是??!他們兄妹活得這么累,不就是為了能看的更遠(yuǎn)、更清楚一些,好有能力揪出那藏在暗處的劊子手嗎?若是沒有當(dāng)年的那些事,他年幼的燕兒不會那么累,也不會臟了手。
自這次回來之后,盧珩安靜了許多,不過嘴角的笑容也多了許多。每日里不是給菜地里澆水除草,就是帶著兩個小丫頭一塊兒放風(fēng)箏。后來玩煩了,就帶著倆人騎馬又去了山上。盧珩一番誘哄沒有成功將苦慧從山上騙下來,消磨了半日的光景,最后帶著人晃晃悠悠的回府。不想,在城外的半路上還遇到了個熟人。
雪色的大氅罩在纖弱的身上,臨風(fēng)而立,眉黛染愁依依不舍的面龐,讓身為女子的盧珩都心生不忍,恨不能開山劈棘的將一切捧到她的面前。
“那是誰?”
女子拉著男子的袖角不放,那男子看樣子似是不忍推拒,亦有些無可奈何。
跟在后面的花鰱上前,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看著有些眼熟,不過....不記得在哪里見過了?!?p> 眼見那男子抬手安撫的拍了拍女子的肩膀,花鰱靈機(jī)一動,猜測道:“聽說岑姑娘家有個哥哥,文采斐然,很是得圣上的看中,瞧著情形,這位莫不便是了?”
那男子被人打量,許是有所察覺,抬頭朝著這邊看過來。
盧珩無意引起他人注意,于是揚(yáng)韁策馬朝著城里奔去。
本來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盧珩自然不會將此放在心上。直到幾日后,忽然不知道從哪里傳出來一陣風(fēng)聲,竟將那位岑姑娘與自己的兄長牽扯在了一起。
男兒成家立業(yè)本就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盧珩只是詫異,兩個素來沒有交集的人,怎么會傳出這種風(fēng)聲。
看看時辰,盧珩拄著下顎,坐在書房門口一邊等人,一邊思索。
若兄長真是有意,那么她是不是該提前和那岑姑娘好好處處,家和萬事興,一家人理當(dāng)和和睦睦。家中父母不在,后面有關(guān)親事的一系列繁瑣諸事,她自然是要跟著一起張羅的??山o人張羅人生大事,以前還從未做過。
盧珩頭疼的很!
總說人算不如天算,可當(dāng)老天想要跟你開個玩笑時,你又怎么能拒得了!
盧珩守株待兔,在一盞茶不到的功夫等來了盧縝,同時也等來了一個讓她更為頭疼的消息。
“誰請向圣上婚?”
“云啟?!北R縝將盧珩從地上拉起來,凝視著她說道:“他寫了折子請圣上為你和他賜婚,暫時被我壓了下去?!?p> 盧珩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原來沒有。
南平王府的郡主大張旗鼓的被送到了北地,一待就是數(shù)月,也沒人說怎么著??墒鞘廊说难劾铮讶灰呀?jīng)將他們二人湊成了一對,畢竟適婚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F(xiàn)在他撇開那皇室的郡主,向圣上對自己求婚,豈不是拿自己打皇家的臉?
盧珩并不記得她在哪個時候得罪了他。
盧珩皺眉眉頭想了片刻,暫時放下這件事,扭頭朝兄長問道:“那你和岑家的姑娘是怎么回事?你瞧上人家了?怎么說咱兩家就要結(jié)親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