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時值三月的初春季,暖陽雖在,空氣中零星的涼意依舊隱約可察。
躺倒之人盡管不懼末寒,但也都裹在夾衣之中。
隨著天運(yùn)山全員敗退,這些人多多少少掩不住難堪,更有甚者,血衣盡染,雙眼沌沌,只覺天昏地暗,下一刻就會成為獲勝者的砧中魚肉。
“你是何人,為何阻我天聰山之事!”
突然,一聲大喝如雷,將這些敗方的絕望之人一一喚起。待他們眼神重復(fù)清明,一儒生打扮之人已擋在他們身前。
在這些人眼中,儒生褒衣博帶,背影如山。
他消瘦的身軀前展了一幅玉畫,畫上墨濃滿灑,至于畫上何物,隔了薄宣,委實難辨。
“儒生氣浩然,妖魅魍魎不可近?!碧爝\(yùn)山的人群中,一淺衫女子春情微蕩,不自覺低下了頭。
“哈哈哈哈......書生我,名塵心。還望諸位莫造殺戮!”名為塵心的儒生雙手隱于袖袍之中,爽朗大笑。此時無人亡,塵心悅。
“師兄,我來助你!”
儒生塵心話音未落,一道嬌音由遠(yuǎn)及近。
眾人循聲望去,一紫衣女子御空而來,淡紫色的繡花鞋上繡了一株紫荊藤,她單腳點地,已然立于塵心身畔。
夢衫疊疊,女子卓約,這是所有人最為直觀的感受。
待得女子站定后,眾人這才有暇細(xì)望,女子絲巾掩面,玉鼻半朗。
但瞳與肌之間最為強(qiáng)烈的反差卻一目了然,純黑與純白,這是天地之始的色彩。
她左臉鼻梁齊平處,半瓣桃紅若現(xiàn),讓人忍不住浮想連篇。
最為奇特的是,紫色胸衣上,女子鎖骨淺現(xiàn),似能將星河盛下。
“閉眼是夢,睜眼是夢,如夢一場生生醉!”
勝方多為男子,眼前女子驚艷,使得這戰(zhàn)斗的紛亂都被擱置一邊。要不是女子嬌喝,臨空打出一道紫氣,還不知這癡癡眾人要等到何時。
隨著紫氣打來,儒生男子只感覺渾身真氣磅礴,褒衣若現(xiàn)下的雙手更是墨色四涌。
“姑娘貴姓,可否告知在下?”沉默良久后,先前說話之人再度發(fā)聲,言語不激,反而帶有絲絲關(guān)切之意。
“哼,你管我是何人!”紫衣女子并不買賬,隱沒在絲巾下的櫻唇輕蠕,一句話將后者給嗆了回去。
“喲呵,小娘子還有些脾氣?!贝巳吮粏埽拘援吢?,說話都變得痞里痞氣。
“和他廢什么話,大家一起上,我還不信他二人能反天不成?”先前大勝的眾人中,突然響起一聲大喝,也不知發(fā)言者為何人。
不問來人實力就想硬上。不管在哪,總歸是有那么幾個愣頭青的。
“呵呵,你們不是我對手?!眽m心莞爾一笑,也不進(jìn)氣。
他大手一揮,將先前圖卷上的墨痕清之一空。
隨后他猛提真氣,墨濃噴涌,貫成褐綠二色,做完這些還沒完,只看他他五指連彈,以褐綠二色潑畫,待得圖卷浸墨,卷上又是一幅光景。大卷之上憑空多了一株巨樹,巨樹繁茂,直抵畫軸兩端。
“書畫青蔥逝,墨灑流年老。”
卷上樹成,塵心高聲吟唱,五指再抖。
這次真氣化七彩,來不及細(xì)構(gòu),眾人只看到畫卷之上,巨樹以肉眼所見的速度快速衰老。
不多時,巨樹根莖盡落,只剩一節(jié)鄰軸朽木。
“往生不虛度,輾轉(zhuǎn)已經(jīng)年?!?p> 也不知塵心施了何種神通,朽木竟躍軸而出。隨著朽木現(xiàn)世,腐朽之氣四散彌漫,即便離了塵心三丈,眾人依舊心神懼驚。
塵心神通在手,但卻極為吃力。他無暇顧及前方眾人,只以左手掐指,七彩真氣合而為一,又成墨淵一色。
“走!走!走!”
法術(shù)既成,塵心再不猶豫,這一擊打在眾人側(cè)邊的一株古樹之上。
無獨有偶,古樹葉蕭蕭,青蔥變頹枝,古樹竟真朝著畫卷那般演變......
從塵心施法到古樹枯萎,這一切過程不過十息光景。這般神通仿若天人奪壽,眾人聞所未聞,只覺自身壽元也在急速流逝。
勝者膽寒,倒吸一口涼氣,皆弓背齊退三大步,場上氣氛陡然變得微妙。
“閉眼是夢,睜眼是夢,如夢不醒愛河墜!”
塵心二人自小一起長大,兩人早已默契成一。無需塵心多言,紫色真氣如河灌溉,比之先前更為滂沱。
真氣不息,這使得塵心蒼白的臉色重浮桃紅。
“還要打生打死嗎?”一身本領(lǐng)盡出,勝者一方依舊不依不饒,即便脾性稍好,塵心臉上也浮起幾分慍色。
“書生,你還有一戰(zhàn)之力嗎?”人群之中有人不服,如此試探著。
“還不退去,真想嘗嘗我萬象圖的滋味嗎?”塵心罔若未聞,大袖一揮,眼前道圖白潔如新。說不得,這一次他真會將神通打在來人身上。
莽莽群山上新芽滿地,青蔥復(fù)來,唯有枯木無生機(jī)。這對比來的太過鮮明,先前勝者斷不敢以身試險。
“哼,算你走運(yùn),咱們走著瞧!”江湖規(guī)矩,哪怕退走也要放幾句狠話。勝者領(lǐng)頭之人同樣如此。盡管嘴角話通天,依舊下達(dá)了撤退指令。
人群從中分,卻是頭領(lǐng)率先退去。
......
“師妹,你大可不必這樣,我體內(nèi)真氣尚多。你看......”退敵之后,“萬象圖”不知被塵心收至何處。他一把扶住女子,隔著面巾,他能聞得女子喘息不勻。
“多謝道人相助,我名俞鴻。救命之恩,我等沒齒難忘!”敗方之列,一中年男子勉力起身,雙手合抱,看他樣子極為吃力。但不論如何,禮數(shù)總歸是要有的。
“原來是俞兄,切無需多禮,喚我塵心便可。忘了介紹,我身邊這位喚作塵韻,實不相瞞,我二人早已結(jié)成道侶!”塵心見來人吃力,但未上前迎接。
他雖自詡書生一介,但不迂腐。眼下自己師妹真氣耗損嚴(yán)重,他還哪有閑心再管其他?
“師兄,我們走吧!”塵韻倚在儒生懷中,她聲音清冷,似乎對除了塵心之外的所有事物都提不起興致。
“俞兄莫怪,師妹性子一向清冷......咱們就此別過。”塵心本想再客套幾句,哪知腰間一緊,他知師妹心意,最終憋出這樣一句話來。
“既如此,在下便不再叨擾。只是道人恩情于天,我等無以為報,我這里尚有一枚半生果,還望道人收下。”
言罷,余鴻遞來一件乾坤器物,不用想,里面定是他們此番爭斗之物。
“俞兄不必如此,路見不平,書生我又怎能袖手旁觀?俞兄切莫在意!”重寶將臨,塵心據(jù)而不受。
“道人,這半生果妙用無窮,且能續(xù)壽十載,您……”
“書生明道理,當(dāng)不能受。想必你等此番性命相斗,也是為了此物……”
……
如此,兩人推拒一番,最終俞鴻還是沒能將重寶送出。
“那就就此別過,道人有空定要來天運(yùn)山一聚?!?p> “后會有期!”
.......
“書畫青蔥逝,墨灑流年老?!?p> “往生不虛度,輾轉(zhuǎn)已經(jīng)年?!?p> “原來他叫塵心?!?p> 天運(yùn)山中有一女子怯生低語,望著塵心二人背影,再度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