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彼時此刻
岱顏珍恍恍惚惚的邁進了大門。
大門并不顯眼,大量的綠色藤蔓將門的四周保護起來,如果不仔細看和周圍的高墻并沒有區(qū)別。
幽靜的小徑通向門中花園,兩旁的茂密樹木交相呼應(yīng),似乎很好的替代了花園的護衛(wèi)者,沿著中式拱橋跨到池塘的另一邊四個紅色梁柱歡迎主人的歸來。
本來珍園的傭人就不是很多,除了看著岱顏珍長大的張叔和胡阿姨這兩個老人——岱顏珍當做自家親人,其他的四個人都是顧承啟帶過來的,顧承啟自以為是的將他們起名為生、旦、凈、末,姓氏自然跟了主家的。
岱顏珍在“自己的珍園”還是有著他人座上賓的感受,因為自從父親過世后這個園子已經(jīng)改名姓顧了。
今天是周末,所以傭人們也放了假,只有張叔在后廚忙活著,胡阿姨打掃后回到自己的房間享受這片刻的清閑。
“真是浪費,別以為歸為己有了就是自己的了……”岱顏珍翻了個白眼,算是走回了現(xiàn)實。
踢掉白色的運動鞋,扔掉帆布包包——這是一向崇尚自然生活的女主人的標配,癱坐在窗前的酒紅色地毯上,抱著從小跟著自己的粉色大豬“小眼鏡”順勢趴在了上面。
“珍,這幾年你過的還好嗎?”
她不禁想到剛才混亂的一幕,她現(xiàn)在甚至懷疑一切只是自己酒醉后的夢境而已,而現(xiàn)在夢已經(jīng)醒了,可似乎又沒醒。
她用手觸摸了一下自己邊界清晰卻微厚的唇,想到剛剛片刻的纏綿卻是久違了的。就是這個氣息,在無數(shù)個夜里讓她魂牽夢縈,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足夠堅強的,她覺得自己可以克服自己的弱點,沐禮這個致命的弱點,她以為她可以就這樣蒙騙著自己過完這一生的,可惜命運的輪回又一次讓她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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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咣咣!咣咣咣!”
連續(xù)強烈的敲門聲讓沉浸在夢境中的岱顏珍緩過神來,感覺是突然抽搐的倒吸了一口氣,仿佛怕這敲門人偷窺了她的記憶,尤其是剛剛的記憶,她趕緊調(diào)整了呼吸,隨手拿來一個抱枕使勁兒的捂住耳朵。
“咣!”
敲門人看沒有人回應(yīng),在連環(huán)奪命敲之后一腳踹開了房門。
“你聾了嗎。”
是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平靜的像窗外的湖水。
岱顏珍假裝睡著沒有抬頭看這個魯莽的男人。
“我跟你說話你聽不見嗎?別假裝睡著了,以為這樣就能蒙混過關(guān)嗎?”
說話人輕描淡寫的戳穿了岱顏珍的小心思。
就是這樣,他,這個人,總是這么自以為是并把別人拿捏的……
他輕輕拽了一下筆挺西裝的衣角,用纖長的手指捋順到耳邊略長的頭發(fā),薄薄的唇角一邊微微向上一揚,微挑雙眼,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
“不用想,就是那張令人厭惡的臉。”
岱顏珍此刻心煩意亂,一方面是討厭眼前這個自以為是的年輕男子,另一方面也怕一個眼神或者一個輔助動作就讓她自己露出了馬腳。
男子斜身倚靠在門板上,輕輕抿了一下嘴唇。
“你昨晚怎么樣,其實沒有必要這樣做的,何苦為了我這個名義上的丈夫傷害自己的身體,我可擔當不起。難道你改變主意了么,現(xiàn)在想要投懷送抱……”
“不是的……我還沒有準備好?!?p> 岱顏珍打斷了男子的話,及時的堵住了他的嘴,但沒有抬頭也沒有看這男子一眼。
“這么著急回絕我,難道是心虛了……”
“你誤會了!我應(yīng)該提前告訴你的,不是為了你,昨晚酒會在場的是我父親的故友。”
男子恍然大悟的樣子。
“哦?”貌似恍然大悟,然后哈哈哈笑了起來。
緩過神來他望向趴在地毯上不肯抬頭的岱顏珍,凝神許久不說話,剛要邁進門的步子又收了回來,雙手插兜轉(zhuǎn)身下樓了。
這個男子就是岱顏珍的丈夫,現(xiàn)任丈夫——顧承啟。
這么說并不是因為岱顏珍有過其他丈夫,而是在她心里只是所謂的丈夫,她痛恨這樣的選擇了沐禮以外男人的自己。
顧承啟走到吧臺,習慣性的選中他最愛的口味,倒入了淡紫色的水晶杯中,猛的來了一口,沒加冰的烈酒順著喉嚨一直流到胃里,早餐還沒有吃的他感到有一些刺痛。
“哼。”顧承啟似乎在自我嘲笑。
“難道自己生性讓人厭惡,或者面目可憎嗎?”
顧承啟看見吧臺上銀質(zhì)的餐盤擦得锃亮,便低頭看了看盤子中自己的樣子,深嘆一口氣,然后將盤子推到了一邊。
“女人識別男人的眼光之差如同男人看不懂女人一樣?!?p> 顧承啟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盡力保持從容和洞察一切的樣子,計劃好下一次自信滿滿的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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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啟第一次見到岱顏珍還是在她大學實習的時候,那時候他還不知道她是誰,不知道她是岱遠山的獨女,不知道她是岱氏集團的千金。
“您好!顧總,我是陽光雜志社的記者岱顏珍。很高興您在百忙之中接受我的采訪。”
這是岱顏珍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眼前這個女學生穿著白色襯衫黑色短裙,比一般的短裙略長過膝蓋,不太自然的蹬著一雙白色的高跟鞋。
“啊!”
“你沒事吧?!鳖櫝袉⒎隽艘幌卵矍耙獡涞乖趹牙锏呐?,皺了皺眉頭,一瞬間和一些投懷送抱的女子劃了等號。
但細看這個女孩兒不施粉黛竟也不像是“那一類人”。
披肩的黑色瀑布般的長發(fā)在身子傾俯后滑了下來,細長卻微挑的眼睛微微抬起有著些許雙眼皮的痕跡。
顧承啟居然為之一顫。
美女按道理說自己見過不少,留美歸國并在5年之內(nèi)迅速成就自己的商業(yè)帝國,圍繞在他身邊的鶯鶯燕燕也不計其數(shù),可眼前這個女人卻有一種不知名的力量。
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同時具有著女人和女孩兒的特質(zhì),骨子里透著高貴卻又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
“顧總,感謝您給我這個初出茅廬的學生一個采訪您的機會。我是陽光雜志社的實習記著岱顏珍?!?p> 顧承啟回過神來,微微一笑。
“顧總,對于中國的房地產(chǎn)業(yè)您覺得前景如何呢?”
“顧總,您說的產(chǎn)業(yè)鏈包括房地產(chǎn)業(yè)嗎?”
“顧總,一個企業(yè)在五年內(nèi)飛速發(fā)展您認為主要的帶動力是什么呢?”
“顧總……”
這個眼前看起來有些柔弱的小姑娘問起問題來卻還是頭頭是道。
顧承啟中肯的一一解答了岱顏珍的問題……
自此以后,陽光雜志社為顧承啟做了多期企業(yè)訪談,也是因為顧承啟給了這個炙手可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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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承啟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苦笑,33歲的他還算是看得過去吧。他抬頭環(huán)視了一下周圍,張叔已經(jīng)將飯菜端到了餐桌上,可是他似乎沒有什么胃口。
“張叔,你叫珍珍吃早飯吧?!?p> “好的少爺,您先吃吧,您早上怎么就空腹喝這么烈的酒呢?快先喝點粥墊墊吧。您看看您總是不聽勸,昨晚已經(jīng)喝那么多了……”
“好了,張叔,我知道了,謝謝你關(guān)心,快去叫她吧?!?p> 張叔適時的閉上了嘴,搖了搖頭上樓去叫少奶奶。
伴隨著輕快的腳步聲輕輕叩了幾下緊扣的房門:
“少奶奶,可以用早餐了。”
“張叔,我都說了多少遍了,什么少奶奶?”
“哦,哦,你看我這是老糊涂了。大小姐,大小姐。吃飯了。”
“麻煩你了張叔。”
岱顏珍嘆了口氣坐回床邊。
“我換下衣服就出來?!?p> 昨夜因為大喝特喝現(xiàn)在肚子正七葷八素呢,本是沒有什么胃口的,可是早晨的意外偶遇讓岱顏珍更加精疲力竭。她既陶醉于宿醉后的深情擁吻,更加害怕因為自己的不自然讓顧承啟看出什么貓膩來,雖然他們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可是到底還是婚姻進行中,更何況對待外界而言關(guān)乎著兩大家族的榮辱。
雖然說顧承啟不愛自己,在家中出事時更是趁火打劫,對外他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至少還算是紳士,這兩年岱顏珍一直堅持分居,顧承啟也沒有什么異議。
“也許,對我也沒什么興趣。”岱顏珍聳了聳肩自嘲道。
這個家,岱顏珍再熟悉不過了,連閉著眼睛都能摸到東南西北,可是住在敵人咫尺之間卻一直沒找到任何蛛絲馬跡,顧承啟每天回來都會到父親原來的書房坐上兩個小時,岱顏珍覺得書房里肯定隱藏著什么秘密,或者至少有些什么線索。
可惜,一無所獲。
她緩過神兒來,沖了個澡,撫摸著仍然嬌嫩的臉頰,這么多年了,除了沐禮以外還沒有人嘗過這個中滋味,她仰起頭把花灑調(diào)到最大想把今晨的記憶一沖而散。
一雙大而纖細的手配合著強有力的臂膀死死的扣住岱顏珍挺拔卻勻稱的身體,一邊用自己的唇輕撫著她的唇一邊用鼻子深深的連續(xù)的大喘著氣,一字一句的說著我還愛著你,時而用力時而輕柔的嘴唇分明存著絲絲怨憤。
岱顏珍就這樣任由他,任由他的愛意流淌至她的內(nèi)心深處,同時也被這洶涌的感情憋的喘不過氣來。
這么多年了,她似乎一直在等待這一刻也似乎一直在回避這一刻,心中的千千結(jié)不知道是不是該將其扣死、不給任何喘息的機會,或者還是該適可而止?就這樣放開?畢竟,5年,誰又有幾個5年。
自己已無所謂了。
為了家族為了。
當初堅定且正義凜然的自己如今也不知道是對是錯。
可是沐禮呢,他該怎樣獨自熬過這一個又一個夜晚,怎樣眼看著自己的女人踏入別的男人的房門……
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何必要回頭呢,就當今天早上是酒醉未醒吧,我給不起也還不起。
岱顏珍這樣想著。
花灑越來越用力的沖擊著自己的臉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眼淚如雨下的緣故。
沖過澡,岱顏珍還是覺得全身乏力,又覺得頭暈暈的,但怕因此讓人看出個端倪便換了T恤兒下樓了。
拙劣的表演又要開始反復(fù)練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