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瓦都娜和琉璃到了瀘沽湖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見晚。
西邊血紅色的夕陽,隱沒在墨藍(lán)色的天空里,灑出的余暉照亮了周圍的云朵,云朵一邊是深灰色的投影,一邊是夕陽的余光染上的金邊,映著水碧色藍(lán)盈盈的瀘沽湖,色彩鮮明而耀眼。
湖邊已經(jīng)生起了一大叢篝火,火光沖天,湖畔旁邊有人在烤全羊,有人在制糖水,還有人在準(zhǔn)備著小信物;
小小的平地,密密麻麻,三三兩兩的人群,皆是青年男女,各自攀談,嬉笑著,眼神卻不由自主的向四周掃視,或許自己的意中人也在某個角落看著自己呢。
這里是愛情的誕生地。
瓦都娜帶著琉璃東逛一下,西瞧一下,遇見熟人又再打鬧一番。
不一會兒天色便全部黑下來,人們自覺地圍著篝火圈成一個圈,有人開始拍手打節(jié)拍,其他人便跟著拍起來,跟著節(jié)拍挪著步子,圍著篝火轉(zhuǎn)圈跳舞。
瓦都娜也不能落下,她拉著琉璃擠了個位置融入進(jìn)去,跟著大家開始轉(zhuǎn)著圈跳舞。
一曲完畢,又有人開始領(lǐng)頭唱起了山歌,眾人也便一齊唱起來,相鄰的左右拉著手,圍著篝火轉(zhuǎn)圈。
琉璃完全沉浸在這種熱情洋溢的氛圍里,右手拉起瓦都娜,左手剛伸出來要拉起左邊的人,才想起自己手上的傷疤,便又怯懦地收了回來。
左邊是個長相俊朗清瘦的男子,眉眼深邃,嘴角卻帶些溫暖的笑意,他見琉璃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便主動抓住她的手腕,跟著節(jié)拍挪動了步子,并沒有看她。
琉璃尷尬了一秒,便放下心來,也許是光線暗的原因,可能他并沒有看見她手上的傷疤吧。
不過這正好,夜幕就是琉璃的保護(hù)色,在這樣的保護(hù)下,她才能放開自我融入集體,享受這一刻的輕松自在。
于是她便也開心地跟著大家一起跳起來。
琉璃注意到左邊這個男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對面的姑娘身上,而對面的那個姑娘琉璃認(rèn)得她,她就是瓦都娜說的,金花綠滿。
可綠滿從頭到尾并沒有看向琉璃左邊的男子,綠滿眼里只瞧著她右手邊牽著的,身著白褂小麥膚色的男子,儼然一個小迷妹的模樣。
琉璃敏銳地察覺到這是一個三角戀,正當(dāng)她要嘆息時,卻看見白褂男子的目光竟然盯著自己,眼睛里映著篝火閃閃發(fā)亮。
他的眼神很有侵略性,使得琉璃只得將目光瞥向別處。
幾番下來,這一輪的人們跳累了,便停歇下來,篝火旁又圍起了新的一輪跳舞的青年男女,映著火堆笑靨如花。
而火堆外圍的那些人群,笑著鬧著起哄著開始自由活動,在這昏暗里尋找各自的阿夏阿柱去了。
剛散下來,瓦都娜就迫不及待,調(diào)戲似的問琉璃:“怎么樣,牽著族長兒子的手感覺是不是很安逸?”
“他就是族長的兒子羅沽則?”其實琉璃也猜到了七八分,方才跳舞的時候他可一直是盯著綠滿的。
“沒錯,可惜跟布夏比起來,還是差了點,也怪不得綠滿不喜歡他。”瓦都娜惋惜道。
“哪個是布夏?”琉璃問。
“方才綠滿牽著的那個男人啊,看綠滿的神情也能猜到了,像個鼻涕蟲一樣粘在人家身上?!蓖叨寄确籽蹆赫f道。
“這個布夏有這么好么?”琉璃似信非信。
“那當(dāng)然,族中的青年男子就屬他最拔尖,打獵騎射,爬樹摔跤游泳樣樣都精,長得還那么俊俏,你說好不好?族中的姑娘有一多半都喜歡他!”瓦都娜說著吸了一口口水。
琉璃沒什么感覺,可能這個布普的優(yōu)點正好都不是琉璃欣賞的點,不過瓦都娜看起來倒是感興趣得很,于是琉璃便問道:“你也喜歡他么?”
瓦都娜翻了個瓦氏白眼兒以示不屑:“我要喜歡他還有綠滿什么事兒?雖然他不錯,我也挺欣賞他的,但布夏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算了,不說他們了,你累不累?要不要找個草堆坐下來休息?”
“一點都不累?!绷鹆ч_心地?fù)u搖頭,她好久都沒有這么開心過了。
瓦都娜整個身子都伏在琉璃身上,疲憊地說:“我可是累得不行,讓我喘口氣?!?p> 說罷,她用手扇著風(fēng),忽地又立起來,問琉璃:“你渴嗎?我去拿杯糖水給你?”
“好啊?!绷鹆]拒絕,兩眼放光地盯著那邊的烤全羊,咽了咽口水說:“我能嘗嘗那邊的烤肉嗎?看起來好像挺好吃的樣子?!?p> “沒問題,你在這等我,我去拿?!闭f著瓦都娜轉(zhuǎn)身就走。
“我跟你一起去吧。”琉璃也要跟過去。
瓦都娜轉(zhuǎn)身制止了她:“你還是別去了,你看那邊擠滿了人,再把你擠壞了可怎么辦。”
琉璃看著那一堆堆的人也猶豫了,她倒不是怕擠,是怕人太多再把她的面紗擠掉,那豈不是要嚇著別人了。想了想便答應(yīng)了:“好吧。”
“在原地等我啊,我馬上就回來。不要到處亂跑,不然人這么多,我可找不著你?!蓖叨寄日f著便消失在人群里了。
琉璃果真就聽話地呆在原地一動不動。
周遭的人來來去去,忽然她只感覺有人從背后抓了她的頭一把,她本能地摸了摸頭,忽然她意識到哪里沒對勁,對了,是那只簪子沒了,瓦都娜今天才送給她的。
她回頭看去,正是方才跳舞時,一直盯著她的白褂男子——布夏。
他戲謔笑傲地看著她,揚了揚手,他的手里握著的正是琉璃的簪子。
琉璃反應(yīng)過來,是他故意拿走了她的簪子!
這可是瓦都娜送給她的,琉璃一時情急,便扒拉著人群朝他走過去,嘴里直喊著:“誒!你!停下,我的簪子,還給我!”
布夏見她過來,更是來了興致,在擁擠的人群里如海蛇一樣溜走了。
琉璃便在后面一路追著他。
布夏來到了瀘沽湖邊的蘆葦叢停了下來,這里遠(yuǎn)離人群自然也就遠(yuǎn)離篝火,光線愈加昏暗,但仍能模糊辨清模樣。
琉璃提著裙子,焦急地追了過來,停下,撫著胸口不停喘氣,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還給我,我的簪子?!?p> 布夏笑著說:“這個簪子對你來說這么重要嗎?追了我一路,難道是哪個男人送給你的定情信物?”
搶走她的東西不說,還出言不遜,琉璃有些氣惱,“重要的東西就一定要是男人送的定情信物不成?你怕是沒有同性朋友送過你禮物!”
布夏一聽笑了,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那是我猜錯了,還給你,你過來拿吧?!?p> 琉璃便氣勢洶洶地走過去,剛要從他的掌心拿過自己的簪子,在她剛伸手的那一霎那,布夏便反手握住她的手,一拉,將她拉了過來。
布夏的這一舉動把琉璃嚇壞了,她驚慌失措地喊出了聲:“誒!你!”
布夏低下頭靠近琉璃,聲音曖昧地說:“我叫布夏,你叫什么名字?”
琉璃掙脫他,低著頭悶不啃聲。
布夏見她不答言,便朝向瀘沽湖舉起那枚小小的銀簪,“你不告訴我,我就把它扔到湖里咯?!?p> 琉璃緊張地抬起頭制止道:“別!我,我叫琉璃?!?p> 布夏滿意地收回手來,“琉璃?你是哪家的?以前我怎么沒見過你……”
琉璃可沒有心思跟他聊天,滿心都在想著怎么把簪子拿回來:“我告訴你名字了,該把東西還給我了?!?p> 布夏見她不搭自己的話茬,便又說:“你把面紗摘下來讓我看看?!?p> 琉璃趕緊捂住自己的面紗,緊張尷尬又害怕:“我……我怕嚇著你?!?p> 布夏只當(dāng)她是在開玩笑,滿不在乎:“這世上還沒有能嚇著我布夏的人,你這么說我倒還真有點好奇呢~”
他越是好奇琉璃越是害怕,怕別人見到她臉上的傷疤。
她捂著面紗,騰出一只手想趁他不備把簪子搶過來,誰料布夏動作敏捷早已高高地舉起來,“有本事自己來拿啊~”
琉璃更是鉚足了勁,跳起來搶。
布夏趁此機(jī)會,一把扯下了她的面紗。
雖然光線昏暗,但布夏仍然能借著微弱的亮光,看清琉璃斑駁的臉,清秀的面容被橫七豎八的傷痕劃得丑陋不堪,在這黑暗的環(huán)境里活脫脫像一只可怖的怪物。
“你……”布夏瞪大了眼睛看著她愣了神,張了張口只說出一個字,便再也說不出話來。
琉璃趕緊用手捂住臉,沒有面紗的她像是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樣無地自容。
她難堪地杵在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