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護士獨自離開了。
等胖護士走后,琉璃便敲響了VIP2號病房的門。
“進?!鼻嘞陂T里說。
琉璃推開門走了進去。
青溪未施粉黛,頭上包著頭巾,穿著寬松的病號服,正一臉慈愛地看著睡在她身旁的小嬰兒,臉上洋溢著初為人母的溫暖的笑。
一聽到敲門聲,她滿以為是來查房的護士,想也沒想就讓進來了。
當(dāng)她抬頭看到進來的是琉璃時,臉上的微笑一下就僵住了,不過只一瞬間,她又像沒事人似的低下頭,繼續(xù)此前的動作。
她的語氣不緩不慢:“你怎么來了?”
琉璃走過去把水果和鮮花輕輕放在她床頭的柜子上:“來看看你,和孩子?!?p> 說著,琉璃看到了熟睡的小嬰孩。
頓時,她的心一瞬間也被這小天使萌化了,她情不自禁俯過身子湊過去想要離這小天使更近一些,刻意壓低聲音害怕吵到他,“長得真可愛,他是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青溪滿是溫柔地看著她的小公主,連跟琉璃說起話來也溫柔了許多,說著她又抬起頭,眸光似水地對琉璃說:“她的名字叫小石頭,我希望她像石頭一樣普通,像石頭一樣堅韌,一生平凡平安足矣?!?p> 這是她經(jīng)歷了那許多的波折后所悟出的人生真理,平淡才是最可貴的。
琉璃沒想到青溪會主動跟她介紹她的孩子,那么溫柔,那么嫻靜,那么慈祥。
原來做了母親的女人真的會不一樣,整個人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著母性的光輝。
“這個名字,寓意真好,她一定不會辜負你的期望?!绷鹆дf。
青溪卻意味不明地沖她笑了一下,似乎從剛才沉浸在母親的角色里把自己抽離了出來,表情不大自然,有些無奈,有些不屑,有些傲慢,又有些絕望:
“沒想到,第一個專程過來看望我的,居然是你。”
琉璃聽到她這么說,心虛愧疚地低下頭。
因為她最初也不是單純地過來看望青溪的,她是帶著目的,且是置之死地的目的而來的。
青溪見她不說話,心里便不是滋味,“你是來看我笑話的?來看看我一個離異的單親媽媽,怎么在醫(yī)院里一個人做月子?”
“不……”琉璃立即否認,想起了胖護士的話,“我是來勸你的……”
“勸我什么?”青溪挑了挑眉。
“勸你……好好的愛惜自己,帶著孩子好好的生活,不要再做一些……對人對己都不好的事,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孩子考慮……”琉璃一時之間還沒整理好情緒,組織好語言,結(jié)結(jié)巴巴說了這幾句沒頭沒尾的話。
“對人對己都不好的事……”青溪卻不屑地冷笑一聲,“你以為我想嗎!你以為我不想做個被誰都稱贊的好人!你不是我,永遠不知道我經(jīng)歷過什么,也永遠無法體會到我的感受!未經(jīng)他人苦,莫勸他人善,琉璃,等你經(jīng)歷過我的人生再來說吧,你現(xiàn)在沒資格在我面前充當(dāng)引渡人!”
“你所有經(jīng)歷的,都是你自己選擇的!你本有選擇善良的權(quán)利……”
“但我沒有選擇善良的義務(wù)!”青溪吼道。
琉璃愣住了,她實在無法理解青溪這種只在乎自己感受且理直氣壯的自私,“所以你才會一步步陷入深淵。”
“是??!我會陷入深淵,是因為我身邊的人太差勁,昂海,陸珂,這些男人哪一個靠得???!不是軟蛋就是王八蛋!我怎么善良,我沒法善良,我要是靠善良,我現(xiàn)在連飯都吃不上!琉璃,你就不一樣了,遇到的都是好男人,南喬,寧致遠,還有森澈!你當(dāng)然什么都不用愁,只需要善良裝裝白蓮花就好了,你的生活你的未來你的一切煩惱都會有人幫你解決!要怪就怪老天,太不公平!憑什么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順風(fēng)順?biāo)?,我拼盡了全力還這么坎坷不平……”青溪憤憤不平地說。
聽完青溪的言論,琉璃沉重地嘆了一口氣,“青溪,不要以為世人都很容易,每個人都在經(jīng)歷屬于各自的苦難,我也一樣,并不是你以為的順風(fēng)順?biāo)闼吹降哪切┧^的好的方面,也是我歷經(jīng)千辛萬苦得來的,交到的朋友也是我用真心換來的,至于森澈,我承認,他是上天對我的恩賜,我相信你如果回歸本真,離開陸珂,你也會遇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好了!別說了!我和你根本就不在一個世界,從南喬出現(xiàn)開始,我們就已經(jīng)不是朋友了……琉璃,你走吧!”青溪下了逐客令。
“我也沒有期待你再把我當(dāng)朋友,就是我們是認識這么多年的陌生人,跟你說這些話我沒有惡意……”琉璃試圖解釋。
“我不想聽,走啊!”青溪愈加不耐煩,按響了呼喚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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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琉璃被胖護士“請”了出去,連同她帶來的水果和鮮花。
這之后,琉璃又去了一次,不過卻被攔了下來。
胖護士告訴琉璃,青溪已經(jīng)囑咐過,不再見她。
琉璃悵然離去,在離開醫(yī)院時,朝身后的大樓望了一眼。
這是一個晴朗的天氣,天空很藍,萬里無云,陽光恍如刺眼的白熾燈照射著這片高樓林立的大地。
整棟醫(yī)院一大半曝露在光亮里,唯有13樓的西南角被對面高樓落下的陰影籠罩,在這涼爽的晴天里,看起來格外陰森和寒冷。
琉璃駐足了許久,終究還是默默無言地離去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總像是裝了些什么讓她喘不過氣,又像是丟了什么讓她悵然若失,又或者是,冥冥之中,什么東西在這漫長沉默的寂寥中走到了終點。
……
不再見。
不,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