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世上的人兒各自忙碌著,縱使是人群里的冰山一角,也有自個的歡喜憂愁。
于家祖母初到于府時天還十分燥熱,知了在樹上嘰嘰喳喳的叫個沒完,直到某個深夜醒來發(fā)現(xiàn)原本的吵鬧變成了落葉的凄涼。枯黃的葉子紋路依舊清晰可見,風一吹散落在院子的各個地方。梅花、蘭花、菊花,是于儉初到泉州時差魏管事和秦媽媽買的幾個女使,她們正在拿著竹枝做成的大掃帚打掃地上的落葉。自從何氏搬到于府來住,王婉君每天便多了一個項目。她要早早地起來,去給老母親請安。而于家祖母有早起的習慣,不為別的,只是給香爐里添一把香火,然后跪跪拜拜,嘴里念叨兩句。等到用早飯時,她方才起身。于家祖母在前頭,王氏在后頭。于家祖母倒是沒有什么講究,吃穿用度也隨意的很,一生節(jié)儉的她屋內的布置也是寥寥草草。幾張靠椅,一張八仙桌上面擺放些許盛水器具,還有秦媽媽端放在桌子上的早點。
“既然來了,就順便吃點吧,也別嫌老婆子這伙食不好”。于老太太對王氏說到。
王氏拿起一個湯勺盛了一碗八寶粥遞到于老太太面前說到:“母親說得是什么話,我看母親近來氣色明顯有十分好轉,想必是因為母親伙食調理的好,媳婦蹭母親的飯,母親不怪罪媳婦,媳婦都已經(jīng)感恩戴德了,怎會有其他的想法”。
于老太太喝了口粥不語,屋內瞬時安靜了下來。片刻之后于老太太接著說到:“我雖不是于儉的親生母親,但我待他視如己出,于儉也是個孝順的孩子,這么多年來一直都掛念著我這個半截入土之人,我看你也是個孝順的媳婦,不過不用每日都到我這來,老婆子喜歡清凈,你也能落個清閑,你看怎么樣”。
王氏心里面樂開了花,雖然每日來給于老太太請安她并無怨言,但著實是累得很,像往日王婉君在汴京城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肯起來。而于瑞、于承這兩個家伙因為一早便要去學堂,才能免除去給祖母請安。雖然與祖母相處時日不多,但兩兄弟還是格外的喜歡祖母。平時父親要責罵他倆時,躲到祖母身后便能逃過一劫。于儉為此也很頭疼,他拗不過于老太太對兩個孫子的疼愛。
“都聽母親的,只是母親跟前沒有個人也不行啊”王氏回答到。
于老太太咳嗽起來,秦媽媽連忙將茶水遞到她手中。于老太太喝了兩口后,喘了一口大氣,然后接著說到:“隔三差五來一趟便行了,平日里多讓于瑞于承來我跟前轉悠,這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老婆子也不在這長住,等明年開春,我便要回鄉(xiāng)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哩”。
王氏趕忙說到:“母親在家中一直住著便是,何必要折騰一番”。
于老太太揮了揮手說:“我畢竟不是于儉的生母,過來住這段時間也是依了他的孝心,怕朝廷上有人議論他不侍奉嫡母,落下個不好的名聲”。
王氏聽到于老太太此番言論頗為感動,對她說到:“母親真是有心了,老爺能有您這樣的母親為他著想,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這是他自己的造化,與老婆子無關,媳婦你也吃好了,陪我到后院去走走”。于老太太看著王氏將最后一口粥送入口中對她說到。
王氏站了起來然后雙手攙住于老太太的手臂:“好,來母親我扶您起來”。
剛走出房門就聽見外面有人喧嘩,王氏要走過去看個明白,于老太太被秦媽媽攙扶著在后面走。
“怎的,你們幾個在吵鬧些什么”。王氏的眉毛都要被氣炸了,只見兩個小廝翻來覆去的扭打在一起。
于老太太走上前來大聲吼道:“成何體統(tǒng),堂堂知府府豈能容你們幾個小廝擾壞了規(guī)矩”。
眾人見狀全部閉口不言,兩個扭打的小廝也互相分離開來站在一旁。
“這是為的什么”?于老太太問到。
其中一個小廝鐵林說:“老夫人,我瞧見他偷家里的東西。被我抓了個現(xiàn)行還死不承認,然后他氣急敗壞便與小人廝打起來”。
“他說的可是真的”?于老太太又問到。眾人無言。“既然不說話那就送官府吧”。
這時另外一個小廝跪倒在地上連連磕頭,嘴里念叨著:“小人該死,小人一時間腦子糊涂,才會拿了老爺?shù)淖之嬆贸鋈プ冑u”。
王氏也是個心直口快的人,話語還未過腦子便已說出口來:“你胡說,老爺?shù)淖之嬆苤祹讉€錢,你要拿出去變賣”。站在一旁的幾個女使忍不住躲在后面偷偷的笑出聲來。
那個小廝接著說到:“小人不敢欺瞞大娘子,確實是市面上有人出高價錢要購買老爺?shù)淖之?,小人一時間豬油蒙了心才干出如此蠢事,還請老夫人,大娘子重重責罰小人,不要將小人趕出府中”。
“責罰你是必然的,念在你是初犯,至于你偷的東西是老爺?shù)淖之?,如何定奪晚上等老爺回來以后在等老爺發(fā)落”。于老太太有條不紊地說著?!斑€有就是倘若日后府中還有發(fā)現(xiàn)偷竊家中財物者,無論是一顆樹苗還是一件珍寶都不會像今日如此寬容了,你們可記住了”?
“是,老夫人”。眾人低下頭回答著。
王氏對他們說到;“鐵林,你先把他關到柴房里去。晚上等老爺回來了在給他放出來,其他人都散了,各自忙去”。
“我還是回去歇著吧,想著出來走走,沒想到還能遇見此等壯觀”。于老太太氣沖沖的說著。
王氏不敢看她雙手遮擋住臉龐說到:“都是媳婦打理不周到,方才讓母親受累了,媳婦該死”。
于老太太邊走邊對她說:“你是該立立規(guī)矩了,雖然老爺是個寬厚之人,但該有的規(guī)矩也得有,不然這些小廝、女使豈不都要亂了套,好了你也累了,回去吧,不用跟著老婆子了”。
在風中凌亂的王氏看著于老太太慢慢遠去,此時此刻她的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挫敗感。自己平日里就是懶洋洋的,對于府中的事物都是隨緣而定。心情好了呢,管理一下,心情不好時就全部交給秦媽媽何幾個管事去打理?,F(xiàn)在于老太太在府上居住發(fā)生了如此丟人的事情,她也感覺自己要好好整頓一下于府了。下定決心后,便有了動力,王氏一路小跑到了廂房,“杏花把筆硯紙墨給我拿來”。王氏思考了半天,在紙上慢慢地寫道:“第一條府內一切事宜皆要經(jīng)過主人同意后方可執(zhí)行。第二條~~~”王氏洋洋灑灑地寫了三十多條新規(guī)?!皝硇踊ò堰@個拿去給老夫人看看,如果老夫人覺得沒有問題便拿出去粘貼起來”。
“嗯嗯,大娘子我這就便去”。杏花拿著王氏寫地厚厚一疊的成文規(guī)矩往于老太太的偏房走去。剛剛回府的于儉看見她手上捧了一堆東西好奇地問到:“哎,杏花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杏花看見老爺回來了,將早上府中發(fā)生之事與他一一道來。
“啊,我知道了,你先去老夫人那邊吧”。于儉對她說。
于儉踮起腳尖悄悄地向王氏靠攏,王氏應該是為了新規(guī)而絞盡腦汁,不知不覺的靠在柱子旁睡著了。于儉一把從后面抱住王氏,對著她的耳旁輕聲細語,王氏被這突如其來的親熱弄得滿臉腮紅,于儉輕輕解下王氏的衣袖,王氏酥松的眉眼還睜不開來。
幾盞茶過后,于儉對她說:“今日娘子在府中受累了,待明日,我再買幾個知心媽子來,替你分擔分擔”。
“還是別了,母親連每日的請安都不讓我去,定是厭煩我這個媳婦了。今日還出了這檔子事情,我還是自己親歷親為吧,若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問問秦媽媽便是了,我也不能總是閑著”。王氏一副正經(jīng)的樣子對于儉說??磥硭窍露Q心要做一個孝順的好媳婦了。
“娘子多心了,母親一向喜歡清凈,娘子可能還不知曉,而且府中之事繁多,娘子都要親歷親為的話,恐怕勞累的很”。于儉一臉寵溺地望著她。
王氏接著說:“我倒也無妨,這也是我應當做的。我們夫妻二人你主外我主內,原先只想著清閑,現(xiàn)在想來也是不妥,還是要忙些的好”。
“那今日那個小廝就交予娘子處理了。我在一旁看著便行”。于儉邊說邊拉起王氏向外走去。
正堂上,于儉坐在主位,王氏在一旁。鐵林押著那個偷竊的小廝過來,小廝跪在地上。
于儉先開口了:“今日的事情我聽說了,知府府上的丫鬟,仆役有如此偷盜行徑,是我于某管教不嚴,但念你是初犯,且真心悔過,就不移交官府了。那么接下來該怎么定奪就交予大娘子”。
王氏站立起來聲高氣昂地說著:“今日我已寫下三十余條新規(guī),等老夫人批閱以后,將會由魏管事貼在府內,日后府中行事全都按照新規(guī)來辦,凡是再有作奸犯科者一律移交官府,而他念其是初犯,拉出去杖責八十,罰俸一年”。
處理完這些時候,夜已經(jīng)完全覆蓋在大地上了。王氏看著滿懷心事的于儉,讓他早些安睡??捎趦€此時此刻還有一件事情放不下,那就是遠在汴京的陳安卿的兩個女兒。她們在汴京城里已經(jīng)無依無靠,陳安卿的父母早年間已經(jīng)不在人世,唯一的一個姐姐也遠在云南,派出去的人已經(jīng)一月有余,還遲遲沒有消息,這可把于儉急壞了。
他不知道的是,此時的汴京城內已經(jīng)暗藏殺機。陳芯、陳沐究竟該何去何從,敬請看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