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劍還在珙桐身上。大家都知,劍一拔,她怕是馬上就會死了。
寒山抱著燕錦來到珙桐身邊。洪伯昭也緊跟著他們。趙飛嫻將珙桐的頭輕輕扶起來,珙桐雖氣若游絲,倒還能說出整句的話來:
“候爺,沒救下錦小姐,我,我對不起你”
寒山不忍她傷心,就說道:“不,你救了她了,她傷的不重,只是嚇得暈了過去,一會兒就會醒了”
珙桐的眼淚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只聽珙桐低低說道:“我心里其實,其實好歡喜……”
“候爺,那日候爺過世后……”她傷重言語不清,趙飛嫻和寒山都知道,她說的是易山過世。
“候爺,那日你回來,你那么傷心,你一滴淚都沒掉,可你的眼睛,那么悲傷……,你守了候爺一夜,我,我也就在外間守了你一夜……”
“后來,夫人讓我服待錦小姐,我,我真歡喜,,,這樣,這樣就可以經??匆娔恪?p> “后來,錦小姐慢慢長大了,你一看她,眼睛里都是光……,我,我又是傷心,又是高興……”
“我這次騙了你,我,我沒辦法,我真的沒辦法的,公主她,她救了我和妹妹的命…….”
趙飛嫻輕輕嘆了口氣,“珙桐,你放心,你妹妹,我不會要求她做一分一毫違逆她心意的事”
珙桐低低笑了,道:“現(xiàn)在就要死了,你,你在我身邊,我,我真是歡喜……”
“好想熬一輩子紅豆湯……”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終于聽不見了。
此刻正是晌午,暖暖的太陽照在身上,卻是一陣透心的冷。珙桐死了,燕錦受了重傷,洪伯昭這樣的人,眼神都暗淡了下來。
“寒山,咱們,咱們得拿個主意,接下來怎么辦”,洪伯昭看著坐在燕錦床邊的燕寒山,低低的問。
柴衡已經帶著閔其善走了,他走前給燕錦服了藥,說這可以讓燕錦多睡一會;
趙飛嫻也將珙桐的尸身帶走了,她另安排了使女和醫(yī)生,后院廚房中現(xiàn)都是藥氣彌漫。
兩個多時辰過去了,天色暗下來,快黑天了。珙桐死后,寒山還沒說過話??蛇@樣下去也不是法子,伯昭只好問他。
“伯昭,謝謝你,謝謝你一直陪我”
洪伯昭看著他,又象是當時易山剛剛過世時的樣子。一點也不敢再打趣他了,他只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不過,寒山接下來的話,他就放了心:
“伯昭,我還有幾件事情。一是查訪小錦的生父,這件事情我本來打算是自己和小錦一起去的,但現(xiàn)在肯定不成了,這件事我想交待給少宗,但少宗是曠達之人,若有心思細膩之人從旁協(xié)助更好?!?p> 洪伯昭剛想說,我可以幫他……
卻聽寒山接著說道:“所以我把楊寧留在少宗身邊,繼續(xù)查訪此事?!?p> “二是害死兄長的兇手?,F(xiàn)在咱們已知道那酒在先,影響了兄長的內力。但當日的刺客還未找到。之前我讓你查訪的那位貴人,那韓嘯之子左腿有傷疤,而那日掌擊大哥的刺客,整個左腿小腿是大片的傷疤”
洪伯昭道:“所以,所以你懷疑和韓重磊有關?”
寒山接著道:“對,聽韓嘯描述,韓重磊和那刺客年齡、身手都很相像,刺客左腿大片傷疤倒象是故意掩蓋什么?!?p> “所以,伯昭……”
洪伯昭道:“寒山,燕大哥的仇,是咱們最重要的事,能利用韓重磊的人,那身份肯定不一般,但不管他是什么樣的貴人,咱們都得找到他”
“伯昭,謝謝你”
“但這事情,伯昭,咱們現(xiàn)在也只是懷疑那貴人找上了韓重磊,不然他一個大活人也不能無緣無故不見,你幫我查訪到那貴人就好,兄長的仇,定是要自己親自來報的?!?p> 洪伯昭聽他如此說,知他是怕這貴人身份太貴,連累了他。想安慰他幾句,可平日的說不完的話都不知道哪去了,此時一句也說不出來。
“三,伯昭,我,我想把青兗軍事交給燕淵,我?guī)а噱\去找遍天下醫(yī)藥,伯昭,我,我這樣做會不會太自私了?”
洪伯昭這下眼淚真的出來了。
“寒山,你已經做了太多,為大齊,為燕家,你當年也是直接就地任命,更何況現(xiàn)在張少宗將軍已非當年可比,還有楊寧相助……”
寒山接著道:
“只是那閔其善,本來他是主戰(zhàn)一派,想來扣押我們并不難理解。但后來柴衡已將此事談定,他為何還要動手呢?他這樣動手其實沒有絲毫好處,挑起大戰(zhàn)是兩敗俱傷,吳帝派柴衡談定此事,顯然是不愿意這時候打仗的?!?p> 這時,只聽燕錦說道;
“二叔叔”
然后她好像吃了一驚,“二叔叔,怎么我說話聲音這么?。俊?p> 她歇了一口氣,道:“是我嗓子壞了,還是耳朵壞了?”
她試著想起來,發(fā)現(xiàn)不能動,只急道:“二叔叔,我怎么動不了呢?”,大概是這幾句話說的急了,她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又象是牽動了哪兒的傷口,五官象是擰到了一起。
寒山只覺得一陣心酸,坐到床邊,將她的頭輕輕扶起來,靠在自己身上,“不是,小錦,是你躺了一天,又沒吃東西,太累了,休息休息就好了?!?p> 伯昭不由得轉過身去,擦了擦眼睛。
好在燕錦也沒追問,只聽她說:
“二叔叔,那閔其善,我知道他為什么來打我”
“二叔叔,洪二叔,聽說那個閔其善一直喜歡趙飛嫻,他在趙飛嫻面前被你抓住,丟了這么大的面子,當然惱羞成怒”
這下洪伯昭趕緊轉過了身,“小錦呀,你真是人小鬼大,你一說,還真的是這么回事呢”
說到這兒,燕錦一下子想起了珙桐,急得眼淚掉了下來,
“二叔叔,珙桐姐姐呢,她怎么樣?”
寒山不忍告訴她真相,只說道:“珙桐受了傷,現(xiàn)在趙飛嫻把她帶走去治傷了?!?p> “那,那她傷的重不重?”
“不重”
燕錦聽完,象是放了心,頭又垂了下來,寒山把她的頭輕輕放在枕上。
“寒山,這樣一說,這閔其善看來確實是因為這個原因,其實他這樣做沒用,還無端的和你結了私仇”
“兩國交戰(zhàn),本就是你死我亡的事”,寒山說道:“但他不能對無辜之人下手?!?p> 第二日,柴衡又遣人送信來,帶來了大批名貴藥材。并說除了酒之外,還附送上南吳的稻谷種子一千斤,以及五十名技藝精湛、熟練培育技術的農人,幫助大齊實現(xiàn)大面積種植。
這算是相當有誠意的補償了。南吳這些年來國力逐漸強盛,和農業(yè)種植有很大的關系。柴衡確實是經天緯地之才,本來南吳人口多,水患多,之前經常大災之年遍地餓殍,后來他改良了稻谷品種,產量大大增加,這些年來南吳甚少挨餓之人。
兩國之間雖常有貿易往來,但也集中于衣物、酒類等這些無關軍國大事的物資之上。種子是從不外流的。
所以寒山對洪伯昭道:
“伯昭,就這樣,和談吧,閔其善畢竟是南吳大將軍,掌管軍權多年,平衡多方力量。南吳不可能真的處置了他,所以,這也是閔其善有恃無恐敢動手的原因之一。那樣,要是大齊趁亂追擊,南吳就將自己立于危墻之下了?!?p> “如起大戰(zhàn),遭殃的是兩國百姓?!?p> “南吳用稻谷種子換咱們的馬,這是雙方互利的事。對咱們大齊來說,要真能在大齊種植成功,災年讓百姓不挨餓,那就算我們,我們都沒了性命,也是應該并且值得的?!?p> 洪伯昭知他,舍了自己的命容易,舍了燕錦確是千難萬難。
“更何況”,“那柴衡說的也不一定就對,我?guī)е噱\遍訪天下良醫(yī),也不一定就不能治好她。”
“這還象句話,那柴衡能有什么本事,他說不能治便不能治了么?”
突然一個蒼老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寒山聽后,又驚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