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生活
“怎么，叔，你在說什么啊?！?p> 青年玩匕首的手停了下來，一臉的疑惑。
不過，卻并沒有在第一時間得到回應(yīng)。
片刻后，雙手背后的沈富貴才淡淡開口道。
“如今不比當(dāng)年，那時候我血雨樓遭到滅門危機(jī)，若不是夫人出手，可能我等就真的不存于人世了?！?p> “可是夫人她背叛了……”
“那是當(dāng)時的唯一辦法?！?p> “整個血雨樓的安危全然寄托在一對母女身上，不是夫人背棄了我們，而是我等無能，才使她們艱難于世間?！?p> “夫人無奈背叛，小姐與她決裂，領(lǐng)著我們這些老弱病殘來到了這里，當(dāng)時哪個人不是重傷垂危，孤苦伶仃。
是小姐一個弱齡女子，用她軟弱的肩膀扛起來的，是一步步求人求過來的，這些你都忘了？”
“小五啊，咱血雨樓一脈，誰都不可以說她們的不是?！?p> 富貴像是回憶起了什么，滿身的滄桑氣息流露而出。
青年人小五也是，緊攥著拳頭。
忽的，又放開了。
“你又扯那些干甚，小姐的恩情我記一輩子，可現(xiàn)在咱說的是酒樓的事，如果酒樓被合并了，不能在給咱提供工作和伙食了，小姐不是更辛苦嗎？”
“還有，酒林閣才是咱們小劇場的重頭收入，而那酒林閣之所以讓咱進(jìn)去賣貨做工演出，雖說壓榨演出費(fèi)，可卻足夠我們過活。
他們?yōu)樯哆@么做，不就是因?yàn)樵蹅冇欣玫膬r值嗎，就是因?yàn)橐蹅儛毫訝I業(yè)，趕跑兩家客人，還要把核心菜譜交出去。
現(xiàn)在那勞什子小王爺來了，咱該怎么做，兩頭不得好嗎？那咱們剛剛積攢下來的底蘊(yùn)又要沒了?！?p> 小五煩躁的說著，他不想看到那明麗的可人煩惱的樣子了，如今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的。
他的思緒回到了那年寒冬，滿地飄雪的時候。
自打江湖暗殺組織血雨樓滅門之后，他們這些老弱病殘，不屑于殺害的人就在小姐的帶領(lǐng)下四處游蕩。
以往那些血雨樓的附屬勢力見到他們就躲，像見到老鼠蟑螂一樣，那時候他們厭惡的神情，小五一輩子都記得。
就在實(shí)在沒有辦法的時候，還是那背叛了他們的夫人偷偷的送來了密信，讓他們?nèi)ゾ煛?p> 大家本不愿意這樣做，卻是小姐力排眾議，強(qiáng)拉著大家來到了這里。
滿頭歡喜的以為又要有好日子過了。
可到了京師，夫人對小姐說：“忘了血雨閣吧，跟娘親重新過活?！?p> 得到小姐回信的卻是決裂，他們開始漫無目的的走著。
一條繁華街道里的殘敗胡同，是那些坊市丟棄垃圾的地方。
本來生活優(yōu)越的人那里肯住在這里。
那些被廢掉丹田的，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人物直接坐在了雪地上，嚷嚷著死了算了，也有著一言不發(fā)，沉默的沒有生氣一般。
襁褓里的小孩子受不了寒冷，開始大聲的哭鬧。
失去丈夫的婦女們開始小聲的抽泣。
年輕的人，大聲吵鬧著，抱怨著帶他們來到這里的小姐——花婉君。
熟不知，不來這里，他們又能夠去哪里呢！
人啊，往往就是這樣，本性趨向于貪婪與自私，逃避痛苦，追求快樂而無任何理性。
最起碼，他們對于這個如今名義上的主子，不甚滿意。
能夠挑出各種各樣的毛病。
究其根本，她只是一個小女孩，沒有出眾的實(shí)力，不能服眾。
小五到現(xiàn)在到現(xiàn)在都記得，他們說的有多難聽。
撿好聽的說：
“歲數(shù)這么小，還逞什么能啊。”
“有些人啊，就是太天真?！?p> 可能沒有當(dāng)時受傷的沈叔護(hù)在她的身邊，就要做勢打她了吧。
現(xiàn)在回過頭來，想一想?yún)s是在逃避現(xiàn)實(shí)。
路過的人，看著這群衣衫破敗的人也都是露出鄙夷的神色。
于是，眾人吵鬧的聲音更甚了。
情緒是會人傳人的。
暴躁，悲哀，死寂……等等。
那一天，負(fù)面情緒被積累到最大爆發(fā)開來。
充其量就是一群無能也無力的人對現(xiàn)實(shí)的哀嚎吧，也改變不了什么。
誰也不服誰，混亂的要緊。
有些事情爭執(zhí)不下，尊重小姐那一脈的人想要讓眾人安靜下來。
待他們想要找小姐講理的時候。
卻發(fā)現(xiàn)那個弱小的人影不見了。
大家驚慌了，因?yàn)樾牡桌锼€是有分量的，可不能出事。
就在尋找之時，從這滿是垃圾的胡同里邊傳來了垃圾堆轟塌的聲音。
眾人尋了過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
是那種無言的撼動內(nèi)心的感受。
眼前穿著碎花小襖，身披青色披風(fēng)的柔弱小人，倒在了地上。
旁邊都是碎塊狀的垃圾。
不過看到有人過來，她緊緊忙忙的站了起來，背對著大家。
通紅且有傷痕的小手抓起披風(fēng)的一角，急忙的往小臉上面擦拭。
在眾人的目光里，快速的擦了擦額頭，眼睛。
而后轉(zhuǎn)過頭來。
那個表情他小五忘不了，那種盡力不讓自己哭出來，而全身顫顫悠悠的樣子。
額頭破了一層皮，應(yīng)該是被散落的碎塊垃圾砸到了。
在看到青色披風(fēng)上那么明顯的血跡。
眾人就這么看著，長大眼睛看著。
片刻，好似穩(wěn)定好了情緒，又或者額頭沒有了同感。
他們的這位小姐才開口道：“富貴叔，你們怎么過來了?！?p> 聽道名字的沈富貴，張了張嘴，卻沒說出話來，空流哈氣被紛落而下的雪花砸散。
又張了張：“小姐，您這是在……”
花婉君吸了吸因?yàn)榭奁粝碌谋翘椤?p> 盡她最大的努力，鼓起微笑：“叔，你看這邊有一排廢棄的房子，想來是沒人要了，只不過他被這些垃圾擋住了。
我，我想將它們給挪開，這樣大家就有地方先避避寒了。
可是我太沒用了?！?p> 終于，她再也忍不住了，眼淚終究落了下來，她極力的低下頭去，不想讓我們看到。
“婉君，婉君知道自己很沒用，只能帶領(lǐng)著大家到處奔波，不過，婉君想要為大家做一些事情。
這種心情一直，一直都有。
叔伯們是為了保護(hù)我才身受重傷的，現(xiàn)在在這冰天雪地的日子里，就讓我為你們做些事情吧。
很快的，你們眼前這間屋子很快就要清理好了，大家就要有房子暖和了?！?p> 花婉君哭了，很大很大聲，但她的聲音是那么的堅(jiān)定。
她回過頭去，再次走到那片被砸倒的地方，用滿是傷痕的小手快速處理著擋路的垃圾。
這一刻，小五終于清楚明白的感受到了，為什么她是血雨當(dāng)家人了。
“小姐”
瘦弱的小老頭模樣的沈富貴喃喃叫著。
“閣主將您交托給我們是來享福的啊，小姐，您從來都不用證明什么，為我們做什么。從來都不用?！?p> 沈富貴此刻淚流面面的不斷重復(fù)著。
“是屬下無能啊”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去。
卻發(fā)現(xiàn)背后占滿了人影。
他們不在自怨自艾的批評別人，抱怨生活。
靜默的站著，向他一樣，眼上也都通紅，留著淚水。
無聲的哭泣著，并看著眼前那個哭的很大聲的，不斷的搬著垃圾塊的花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