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鎮(zhèn),聽月小筑,掬月樓。
夜之醒和明堂大長老明昌玉,二長老明昌嵐都圍在床榻前,每個人的神情都有或深或淺的焦慮。
大丫鬟蓮房和沉香端著水盆,絲帕和熱湯,進(jìn)進(jìn)出出的,忙前忙后。
從床榻垂著的青色垂幔中,橫出來一支白皙手腕。明昌玉細(xì)細(xì)診脈后讓開位置,又換了明昌嵐。
兩人往復(fù)各一次,都緊皺著眉,對視幾個呼吸后,又相互搖搖頭,顯然遇到了兩人都不能輕易化解的危機(jī)。
“如何?大長老,二長老。這人究竟是中了毒,還是患了怪病?能不能治好?!”夜之醒又急又憂。
他穿一襲黑衣,風(fēng)塵卜卜的模樣,不但衣衫狼狽染灰,肩頭也撕開了口子,露出赫然的傷口,血肉模糊。
“亦仙,你的傷不輕。不如我先給你包扎下。”明昌嵐緊緊盯著夜之醒的傷,擔(dān)憂道。
“不必管我,都是皮肉傷。請兩位長老先照拂這位姑娘。我護(hù)著她從溟洞回來,路上遇到暗襲。不是酆都的白骨殺手,更像……術(shù)師?!币怪盐⑽Ⅴ久?,他推開二長老的手,視線不肯離開少女。
“最近,朱雀鎮(zhèn)來了很多身份不明的術(shù)師,像被雇傭而來。老朽也正在派人詳細(xì)察。不過,這小娘子究竟從而來?她不像中毒,更不似患病。但一時也找不到因由,為何一直昏迷不醒。”明昌玉捋著胡須,若有所思。
明昌嵐見夜之醒躊躇,緩緩接言:“這小娘子衣著奇異,我聞所未聞。亦仙,你到底從哪里救的人?為何又要如此神神秘秘,遮遮掩掩?你不說,我們便不好救她?!?p> “我說了,恐怕二位長老也不會相信。怎么可能,沒有中毒,也沒有生病,卻一直昏迷不醒呢?”夜之醒聞言,又緊張又焦灼。
他接過蓮房遞過來的絲帕,細(xì)心擦著病榻上少女臉頰上的泥土,心事重重囁喏著:“這下慘了,不但害了小十,也連累了明姑娘?!?p> 原來,此刻躺在床榻里的人,正是明昭肉身。
她穿著一身深灰色運動衫,頭發(fā)綁成了馬尾狀,正是前往啟靈山溟洞救夜之醒真身那日裝束。不過,此刻她滿身泥濘,臉色蒼白,仿佛就像失了魂魄一般,緊閉雙目,毫無知覺。
兩位長老狐疑地對視,待看見夜之醒親自為少女潔凈臉頰,梳理長發(fā),都覺不妥。
特別明昌玉明顯不悅,他皺眉拍拍少年的肩膀,語氣也嚴(yán)厲起來:“亦仙,還是讓蓮房她們來照顧這小娘子。你畢竟和小十已有婚約,和陌生女子過于親昵,不合禮數(shù)。還有,小十為何沒跟你一起回來?她究竟在哪兒?”
“像,真像啊。大哥,你快來看看。怎么那么像?太蹊蹺了!”忽然之間,一直觀察著少女容貌的二長老明昌嵐,緊緊盯著明昭的臉,喃喃出聲道。
昏睡中的少女,被夜之醒擦去臉頰與長發(fā)上污漬,露出了一張國色天香的絕美容貌。
夜之醒本在躊躇,如何回答大長老問話,但兩人都被二長老的驚詫吸引住視線。明昌玉更狐疑,往日行事穩(wěn)重的明昌嵐,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怎的也一驚一乍起來。
“大哥,大長老。你快看這小娘子,長得像不像祠堂里明月夜堂主的畫像!?”明昌玉激動萬分,指著少女臉頰的手指,激動中劇烈抖動。
明昌玉不信湊近,仔細(xì)端詳后也倒吸冷氣,怒道:“若非見鬼,也太邪性了。豈止是像,簡直如出一轍。亦仙,你到底撿回來的什么人?或者,她是凡人嗎?莫非你受了狐妖蠱惑!”
“狐妖?怎么可能。她是凡人,有血有肉的人。只不過,她……不是咱們這世間之人?!币怪芽扌Σ坏?。
“大長老,二長老,先不管她長得像誰?有什么蹊蹺。務(wù)必請先救人。因為,只有她醒來,我們才能知曉小十下落。她若一直昏迷不醒,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十姑娘了?!?p> 一直忙碌的蓮房聽到此言,咣當(dāng)一聲,手中銅盆落地,滿地水漬。
她不避嫌地拽住夜之醒的袖子,眼淚已經(jīng)淌了下來:“十姑爺,我家十姑娘……到底怎么了?她沒和你一起回來……她出事了!為何只有這位陌生姑娘知道她下落。你,你怎么保護(hù)我家姑娘的,十姑爺?。俊?p> “令兒,出事了!”明昌玉也如被重?fù)?,他倒退一步,臉色灰白,手中忙不迭抓住床畔帷幔,方才站得穩(wěn)妥。
“你們離開朱雀鎮(zhèn)月余,如今你獨自一人帶個陌生女子回來,老朽那徒兒又在何處?夜之醒,你到底瞞著我們什么?趕緊說,不然休怪老朽無情!”他激動地重重拍擊床欄,帷幔顫動著。
“大哥,先別急。亦仙不會不管小十。你讓他慢慢講,何況他也受了傷?!泵鞑龒狗鲎〈箝L老的胳膊,低聲提醒著。
“我……她……小十?大長老,二長老,亦仙實在不知該如何說起。但務(wù)必先救醒這位明昭姑娘才好。只有她,知道小十去向?!币怪炎载?zé)道,他無奈地垂下腦袋,頹然跪倒。
“兩位前輩,快快先救人,知道小十下落,我們才能設(shè)法尋找。亦仙保證,若小十有失,我愿以命抵命?!彼m恭敬鞠禮,但語調(diào)中的篤定與執(zhí)著鏗鏘有力。
“你!?”明昌玉雖恨鐵不成鋼,卻也別無他法,只能耐著性子,又躬身仔細(xì)查看著明昭。
明昌嵐從懷中取出一支琉璃瓶,倒出一顆碧色丹丸,遞給蓮房,叮囑道:“快用溫水化開,給這姑娘服下,用以凝神聚氣。”
蓮房抹著眼淚,慌手慌腳地去照辦。沉香則小跑著,跟上她。
明昌玉則與明昌嵐聯(lián)手,分別用自己功力,雙雙為明昭續(xù)氣。夜之醒則在窗前,焦急地踱著步,他肩頭的傷口鮮血淋漓,甚至滴落在青石地上,他卻似乎感覺不到疼痛。
兩個時辰過去,又是湯藥,又是金針,再加之以功力沖破各大穴位的淤滯。兩位長老也都汗?jié)褚律?,精疲力竭。所幸在他們盡力診治下,明昭的臉色漸漸有了一絲紅暈,不再蒼白如紙。
“這位明昭姑娘,外傷不嚴(yán)重,除了輕微擦傷,并無大礙。只是內(nèi)傷蹊蹺。我和大哥,用功力推動她氣血涌動,助力五臟復(fù)位。過一會,她應(yīng)該就能醒了?!泵鞑龒褂靡滦洳敛聊X門上的汗水,疲憊道。
夜之醒剛想舒口氣,但明昌玉卻陰沉著臉,緊接著道:“她五臟六腑,都嚴(yán)重移位,導(dǎo)致氣血凝滯,昏迷不醒。并非中毒,也非受外力重?fù)?,而有一股橫沖直撞的怪邪之氣,不斷在她體內(nèi)游走。即便醒來,怕也堅持不了多久。趕緊讓她說出小十下落才好?!?p> “什么?”夜之醒驚呼出聲,霍然起身:“不能根治?您和二長老都是明堂最負(fù)盛名的醫(yī)官。這姑娘不是壞人,她對亦仙亦有救命之恩。”
“不是咱們不想治,是無能無力。我和大哥想用內(nèi)力,將這陰邪之氣逼出,但它卻像有靈性一般,極為狡猾,難以控制。亦仙,這位姑娘,似乎中了邪祟。以我等之力,就算能讓她蘇醒,恐怕也治不了她的怪病,抱歉?!泵鞑龒骨敢獾溃庵杏欣⒕沃?。
“您的意思,她醒了……然后又會昏迷,或者……會死?!”夜之醒如墜深淵,臉色冷白。
“所以,要盡快問出小十下落?!泵鞑駞柭暤?。
“大長老,這明昭姑娘與小十魂魄已經(jīng)互換。她若死了,小十也就回不來了?!币怪芽嘈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