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漸濃,磐龍山脈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蔥蔥、生機(jī)勃勃的景象,甚是惹人喜愛。偶爾路邊和山頭有幾簇野花,迎著春風(fēng)肆意起舞,幽香陣陣全部隨風(fēng)飄散在了這片天地之間。
赴南方過冬的春燕,此時早已重回北方,在這片粗狂而又不失溫柔的大地之上、柳條絲絳之間來回穿梭著,幾點(diǎn)黃鶯的輕唱也為這里增添了三分靈動之感,這里的春天,匯聚著如此生動的自然界鳥獸蟲蟻、花草樹木,顯然讓這個春天一下子變得活生生了。
春雪洞的石門依舊緊閉著,不曾有一絲打開的跡象,先前每日都在這里翹首以盼的身影,此時也都看不見了。
洪家府邸,就只有那位老者,每隔幾日都要借口散步、四處走走,每一次他都會從這石門前走過,時不時臉上會露出一種失落和不甘的神情,可對于此他無計可施,只好眼睜睜的就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的消磨著自己內(nèi)心那莫名的希望和執(zhí)著,即便在大家眼里,這件事早已成為定局,但在老者的心中卻還是一個不愿意承認(rèn)的結(jié)果,只不過他不說而已。
九關(guān)之內(nèi)一處禁地之中,曾經(jīng)的死氣早已消失的干干凈凈,不過依舊空蕩蕩充滿破敗荒蕪氣機(jī)的天地,彌漫著詭譎的氣息,使人不覺間心生厭惡。往里行去,隨處可見的白骨仍是四零八落的遍布眼前幾乎所有的土地之上,如此每走一步都是要小心翼翼,以免驚動了它們。
天色昏黃,在這里幾乎日日如此,偶爾風(fēng)沙漫天,環(huán)境惡劣至極,但慶幸的是這樣的地方,毫無生人跡象。
就在這片天地之中,一個很深很遠(yuǎn)的地方,山洞之內(nèi),一老一少正在促膝長談。老人須發(fā)皆白,身形瀟灑、舉手投足之間都自然帶著一種仙人之感,年少者面色恭謹(jǐn)、聚精會神,仿佛學(xué)堂里的學(xué)子,在細(xì)心的聆聽著師長的教導(dǎo)一般。
“十二年后,這個世界將會有一次天劫,而世人之中但凡身有靈韻者,皆是會拼命渡此一劫,若不成功,身死魂消,但若成功,便可由凡人直接飛升至劍域。且不說到得劍域之后又會有怎樣的際遇和坎坷,一旦成功飛升、遍可得長生三千年!”老人面色平和的對著身前這位年輕男子緩緩言語道。少年再聞劍域,明顯精神為之一振,尤其是聽聞十二年后若有成功登頂劍域者,可直接長壽三千年,男子心內(nèi)猶如巨浪滔天,拍擊著海岸,久久不能平靜。
“如何知曉哪個人的身上帶有靈韻呢?天劫之下,能渡者應(yīng)不在多數(shù)吧?”男子疑惑地出聲詢問,臉上的神色之中不由得多出了幾分鄭重和嚴(yán)肅。
“靈韻一事,自你修得劍域之法,自可憑空看見,每個人的頭頂都會自帶有一個光圈,顏色各異、由淺到深,此種人皆是身負(fù)靈韻,就好比你現(xiàn)在,頭頂之上就有淡黃之色,不過常人是無法看得見。至于天劫,如你所說,縱然世間有千百萬之眾,可身有靈韻者寥寥無幾,更別說能渡此天劫之人,人中魁首,不過一二人罷了?!崩先艘琅f緩緩而言,為男子解惑道。
“千百萬眾只有一兩個人可渡過此劫,這也太嚴(yán)苛了!”男子無奈搖頭一語,面帶苦笑。
“從凡人到仙人,有路走便已是難得,如果日后你能飛升劍域,打開圣塔,煉出龍淵神劍,那你就可以改變這個現(xiàn)狀,最起碼可以改變百年一次的時間、可以增加飛升的人數(shù),至于別的,老朽不敢妄言。想當(dāng)年,我拼盡全力,煉龍淵不成,反被龍淵之氣反噬,將我體內(nèi)靈元震出肉身,靈體一分為二,一道去了虛空,一道蟄伏于塵世。千年來,人們只知我身負(fù)神劍入凡間游歷,豈不知我也是欲回?zé)o力,只好在此虛度光陰?!崩先苏f完,竟也是無奈一笑,表情與先前男子一般無二。
“那您就沒想過再回劍域嗎?還是靈體有何禁忌,回不去了?”男子思維飛快,面色凝重的盯著對面這個白發(fā)銀須的老人、小心的詢問著。
“若肉身還在圣塔,老朽自以為費(fèi)世間十年之功,便可重返劍域;但可惜,自老朽靈體分散之后不久,肉身便已被那些人給毀了去?!?p> “沒想到神仙也逃不過爾虞我詐的摧殘!那您就只能永遠(yuǎn)呆在這暗無天日的山洞之中了?”男子先是一聲感慨之后,隨即又是沖著老人發(fā)出疑問。
“無論是人或是仙,心法不一,總歸會有爭執(zhí),為名也好、逐利也罷,沒有誰能夠去此心魔,故而少不了你爭我斗,死傷在所難免。老夫肉身被毀,自是無法歸去,千年以來也曾出游了兩次,不過故人已逝,憑我這道三分靈體,也撐不住接連的游歷,好比一瓢水,一口一口的喝下去,總會有喝完之時,如此倒不如在此靜坐,等候你這有緣之人的到來!”老人臉上掠過一絲深邃的笑意,滿眼慈祥的看著對面這個年輕男子。燕成突然之間,倒是有了一絲的尷尬,他不自覺的撓了撓頭,然后故作開心的沖著老人笑了笑。
“我的過去已然不重要,你的將來才是關(guān)鍵,那不僅是你的希望,也是老朽的希望!”老人突然之間又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語,對此,燕成卻出奇的沒有一點(diǎn)震驚。
“前輩既然相信小子,就請直言相告,晚輩必當(dāng)洗耳恭聽!”燕成義正辭嚴(yán),雙手抱拳向老人示意。老人肯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隨即一言一語對著他款款而談。
“事已至此,老朽這道靈體必然會隨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在這里湮滅,天作奇緣,讓我再遇燕家后人,故而老朽有意收你為弟子,將這三分靈體內(nèi)的功法傳授與你。我觀你心性堅定、日后必然能成就一番功績!不說你飛升渡天劫一事,是因為我的弟子,必是飛升之人,這不僅僅是對老朽這道靈體的自信,更是對你的信心。要知道,以你現(xiàn)在的修行之法,根本無法邁入劍域之門,無論你現(xiàn)在是什么修為,世間之法到頭來也只是拼殺之技,不足道哉。你若相信老朽,老朽便傳你劍域之法,不過放棄這一身修為、不光需要你的勇氣,更需要你的決心和毅力,要知道單是散去一身功法和修為所帶來的痛苦,就非一般人可以承受的來,對此,你要有充足的心理準(zhǔn)備?!崩先松砸煌PS手端起一杯水一飲而盡。
隨后老人接著對燕成說道:“你們所說的體內(nèi)元?dú)饣蛘咴?,在劍域之中被稱為神力或者仙氣。劍域之中的境界共有五層,分別是黃靈境、玄天境、地元境、天元境和生死之境,你生來用劍,老朽日后可傳你相應(yīng)的五種劍意,不過以你之前拼盡全力所得來的地元一劍,已是現(xiàn)在你的極限了,故此,也不可揠苗助長,要習(xí)得功法,也要淬煉身體,如此才能更好地承載你日后所有的仙氣。功法、劍意和身體一樣,都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功法提升,相應(yīng)你的劍意和身體都會得到歷練和增益。只要你靜心修習(xí),想必三年后你出關(guān)之時,不敢說地元境,起碼玄天境肯定能夠大成,日后勤加修煉,天元境之后,便可有望渡過天劫。若是達(dá)成生死之境,那飛升之人舍你其誰!”老人言語之中頗為動容,仿佛一眼便看到了十二年后眼前這個年輕人正在渡劫飛升的情境,為此、他一動不動、一時失神。
“老人家、老前輩,您怎么了?!”燕成覺察出異樣,連忙出聲詢問老人。
“哦!哈哈哈,老朽說起這些竟然一時失神,也得謝謝你這個小友,讓我這顆沉寂了六七百年的心有了希望和期待!”老人回過神來,幾聲大笑之后一把捋過銀須,一臉開心的模樣,他看看燕成,然后又放眼看向洞外,雖不知此刻老人心中是何想法,但他的心一定比起早前的沉寂肯定多了幾分激動的心緒。
“老前輩,您說的這些我大都第一次聽聞,但不瞞您說,即便都是第一次聽聞,我還是十分相信您所說的這一切。不過,晚輩對于這突如其來的劍域之事,還是有頗多震撼,一時間怕是難以接受。前輩所說渡天劫而后飛升劍域,此事非是我不動心,只是忽然承擔(dān)了前輩的希望,小子心中一時間多了很多顧慮,故而不敢輕易決斷,還請前輩體諒一二。”燕成言語坦誠,倒是叫老人溫婉一笑。
“你的坦誠倒是叫老朽安心許多,不過你也不必太過擔(dān)心,承載誰的希望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相信你自己,更何況還有我這糟老頭子在這里,你只管一心修習(xí),其他的都交給老朽便是了?!崩先艘琅f面帶笑意,就那么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個年輕人,看得出他很是喜愛。
“如此,多思無益,燕成愿意遵從前輩教導(dǎo)!”男子忽的站起身來,在老人面前,行叩拜大禮,老人輕輕一揮袖袍,他便好似被人從地上扶起。
“要在千年之前,讓老朽收下一個世間弟子,估計到死我都不會同意,想來還真是世事變幻、也頗為有趣?!崩先苏酒鹕韥砭従徸吡藘刹?,嘴里忍不住的感慨。
“那前輩在劍域之中,可有弟子?”燕成一句話,老人的身形瞬間像是凝固了一般,隨即轉(zhuǎn)過身來,對著燕成嚴(yán)肅的說:“老朽之前只有一個弟子,名為洛寧,人稱劍癡。此子生性敦厚,心眼實(shí)在,當(dāng)年他深知有人要設(shè)計于我,孤身一人一劍與圣塔眾神搏殺,幸老朽趕至,這才撿了一條性命。但不知他知曉我羽化之后,又作何反應(yīng)!真希望他能耐得住性子,不要再去圣塔尋仇,以一人之力,如何能抵擋得住十八位劍仙的截殺。”話到此處,老人虎目漲紅,一時間似有晶瑩在眼里打轉(zhuǎn)。
見此情形,燕成心中已然明了這個尚未謀面的劍域劍癡,在前輩的心里,到底是何位置了。
“前輩放心,一來劍癡前輩經(jīng)一事長一智,我想他必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不管不顧,或許這會,他心中所想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拼命修煉功法與劍術(shù),等到自己認(rèn)為可以匹敵所謂圣塔那十八位劍仙之時,他才會再次前去為師復(fù)仇!”燕成肯定的對老人言語寬慰道。
“借你吉言,希望那小子能夠隱忍,若是日后有幸在劍域與你相見,你二人可得相敬相親、想必那個時候,我的兩位弟子,即便是那十八個老妖怪,也休想攔住你二人的去路!”老人仰頭看向洞外昏黃的天空,似有惆悵、也有釋懷。
“你能叫我一聲師父嗎?”老人負(fù)手而立,依舊背對著燕成,看向洞外。
燕成聞得此言,內(nèi)心一陣動蕩,隨即他抱拳俯身對老人深施一禮,然后緩緩說道:“請前輩見諒,燕成自幼受家?guī)熓掗L風(fēng)悉心栽培,十幾年來風(fēng)雨不斷,教導(dǎo)之恩不敢忘卻;世人有言,弟子不入二師,還請前輩勿怪!前輩若是因此而有芥蒂,晚輩除了告罪,也別無他法?!?p> “老朽有幸,一生遇到劍癡和你這兩位重情重義的弟子,已無遺憾。至于師父不師父的,老朽隨口一言,你也別太在意?!崩先宿D(zhuǎn)過身來,笑呵呵的對著燕成說。但明顯他的臉上,閃過一絲的失落。
“我與你隨意調(diào)整十二個時辰,之后我們便開始那第一步、散功!之后,老朽會協(xié)助你重筑武基,劍域的武基功法!”老人說完,意味深長的一笑,然后一揮衣袍往洞里更深處走去,只留下燕成,對老人再次施禮,嘴里喃喃道:“為了所有的期待、那就來吧!”
一個偏遠(yuǎn)的村鎮(zhèn)內(nèi),四匹駿馬快速飛馳而過,眨眼之間便已離開村子,奔東而去。村內(nèi)一家賈家面館內(nèi),桌椅板凳橫七豎八倒了滿地,門里門外都有躺在地上不斷打滾之人、嘴里痛苦呻吟之聲沒有一刻停歇。
更甚者、店門口一棵碗口粗的槐樹上、兩顆腦袋被吊在樹枝之上,隨風(fēng)不斷地?fù)u擺,脖間血肉仍舊滴滴答答的往下滴著鮮血,景象十分詭異而又可怕。方才還算熱鬧的路上,此刻就只有不遠(yuǎn)處的幾個膽大之人,時不時的露出腦袋往這邊瞧上一瞧,除此以外,別無其他。
“自作孽、不可活!”拐角處,一個衣衫滿是補(bǔ)丁的漢子,頭發(fā)蓬松、滿面泥垢,但他的兩眼卻是異常明亮,虎目如電、此刻也滿是怒意。
“聶大哥,雖然這賈家面館老板和老板娘都是壞人,可今天突然被人殺了,在下覺得還是有些太過殘忍了。他二人常年慫恿伙計、壞事做盡,是需要有人懲罰他們,但不知為何,虎子心里還是有些不落忍?!币粋€虎頭虎腦,約莫十二三歲的小男孩,一邊緊張的攥緊著前邊大漢那滿是補(bǔ)丁的衣角,一邊用尚未褪去的稚童嗓音,呢喃的說道。
“婦人之仁!想想他們往日里做的孽,又背地里害死了多少無辜的好人,如今被人削去頭顱、懸于樹上,算是他們活該。你給我記好了,以后要是想要有所成就,除了心存善念,你還必須要學(xué)會以惡治惡!要明白,對惡人,萬不可心慈手軟、留有婦人之心!”漢子一手扶著墻角,頭也不回的對著身后的孩子教誨道。
孩子似是有一絲絲的不太贊同這個大哥哥的說法,不過礙于虎威之下,他倒是聰明的沒有再反駁,平日里那猶如鐵榔頭一般的大手,即便是輕輕彈在他的腦門之上,那種疼痛他可不想再來一次。于是,只低聲回了一句“哦!”
“三師姐,你不該這么心狠手辣、一點(diǎn)不留余地的?!被囊暗囊粭l小路上,四個牽馬而行的女子,一邊觀察著地形、一邊準(zhǔn)備著解下包袱,就地休息一番,再行趕路。其中冷月仍然還在回味著當(dāng)時三師姐秋水那殺人的兩劍,面色冷清、揮劍毫不留情,不禁出聲對師姐脫口而出。
“你哪里都好、就是心善。要知道這個江湖之中,壞人不除、總會禍害好人。道理你都懂,只是做不出來吧?你做不出來、我來做便是!”秋水也不看她,直接靠在一棵樹下,舉起水壺喝了起來。
“三師妹說得對,你不必再多想了?!贝禾m一只手輕輕拍了拍冷月,眼神示意之后,也是坐到秋水旁邊,為師妹們從包袱里拿出干糧來,一一分好。一只手的夏琳,面色平和,淡綠色的衣衫之上,仍然殘存著幾滴血跡,那是秋水殺人之時濺上的,她看見了,卻并不以為意。一只手拉著冷月坐下,而后遞過水壺,四人都多少吃了些東西,然后起身準(zhǔn)備繼續(xù)趕路了。冷月飛身上馬的瞬間,還是不由得往身后看了看,突然一種壓抑了好些天的情愫一下子從內(nèi)心迸發(fā)而出,女子不覺兩眼已掛滿淚水,但她并沒有出聲,揚(yáng)手揮鞭,一道清脆的聲響之后,那匹駿馬邁開四蹄,向東一路奔去。
“燕成,無論生死,我都會回來找你的!”
石臺上正在閉目養(yǎng)神的男子,莫名的打了一個冷顫,于是他睜開雙眼,心中默默地念叨著:“月兒,你還好嗎?”
“時間到了,你準(zhǔn)備好了嗎?”老人的聲音在燕成耳邊響起,燕成回過頭來,迎著老人的目光,肯定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沒再開口說什么。
“那我們就開始吧!”老人話一出口,便對著燕成頭頂、兩肩及后背用手點(diǎn)指,每點(diǎn)一次,便有一道金色光芒自老人指尖之上沒入燕成體內(nèi),就這短短的一瞬間,一種超越自身認(rèn)知的疼痛,飛快的傳遍了他的身體之中每一個角落,燕成嘴角頓時出現(xiàn)了兩抹血跡,先前那凌人的氣息,此刻急速的萎靡下來,終于是忍不住了,只見他一口鮮血自嘴里噴出,接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咆哮之聲,在這個山洞之內(nèi)響了起來。老人就坐在他的身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可他的心中此刻卻有了幾絲波瀾?,F(xiàn)如今,眼前這個年輕男子,可是他唯一的希望,倒不是他想要重回劍域巔峰,恢復(fù)往日的榮耀,只是他盼望著日后這個年輕人能夠帶著自己的期待,飛升劍域,打開圣塔,煉就出那一把神劍,進(jìn)而主宰劍域,改變那些可惡的規(guī)則。于他而言,即便往日一身榮光,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全盛時的他也照樣沒有凝聚出那把傳世龍淵。所以,對于燕成,他比曾經(jīng)在劍域教導(dǎo)劍癡洛寧還要上心百倍。自己在這片荒涼之地孤寂寂好幾百年,那些千年前拼命追逐的榮耀對于此刻的他來說,都不重要了。要說沒有放下的,就只有那些令人討厭的規(guī)則、那些自命為神的家伙對人世間所設(shè)置的種種禁制、那些為了自身利益糾集在一起阻擋他改變這一切的劍域名人,即便是自己踏破重重阻礙,可最終還是敗了。別人眼里,他是被凝聚之時初現(xiàn)其形的龍淵劍氣所反噬,其實(shí)自己心里明白,當(dāng)初是他太過于著急、急功近利,才導(dǎo)致如今的下場。老人面色微微苦笑著搖了搖頭,再看向燕成之時,他已完全變成了一個血人。
此刻的燕成,上衣炸裂而開,萎靡的氣息之下,一道道青筋暴起,身上無數(shù)個細(xì)小的毛孔之上此時都在往外滲著鮮血,從額頭到兩肩、從丹田到后背,滿是鮮紅的血?dú)狻<幢闳绱?,方才的一聲吼叫已?jīng)用去了自己最后所有的的氣力,到得現(xiàn)在,不敢說不痛,只是沒有力氣再去咆哮發(fā)泄了。
“只要你放空思緒、心態(tài)平穩(wěn)、保持專注,至于其他的、就交給老朽吧?!崩先丝粗喑梢稽c(diǎn)點(diǎn)萎靡下去的契機(jī),卻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處于巨大痛苦之中的人們,總會感覺時間很漫長,好像每一次的企盼,都絲毫沒有一點(diǎn)作用。這種總是盼著時間流逝的人,往往等不到苦難的盡頭,便會忍不住自行放棄。而此刻的燕成,他的心里非常明白,自己的方向與常人不同,故而應(yīng)該承受比常人更為痛苦的考驗,即使這些痛楚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的想象。氣息依舊飛快的潰散著,身上不時傳來的劇痛讓得他時刻保持著清醒,這種清晰的痛楚、深入骨髓!時間一分一秒的走著,不覺已過去了兩個多時辰,再看此時的他已然神志模糊不清,無論是身體上的劇痛、還是不斷往外滲出的鮮血,都讓他逐漸的失去了意識,這一刻在他的身上,終于是感受不到一絲一毫的武人氣機(jī)了,與此同時、也是他生機(jī)耗盡、命懸一線之際??伤€是靠著一星半點(diǎn)殘存的意念支撐著,即便是耷拉著腦袋、盤坐的身體不受控制的東倒西歪,而他依舊坐在石臺之上,等待著蛻變!
“嗯,總算干凈了!”一旁的老人敏感的察覺到燕成身體的變化,繼而起身來在了他的面前,對著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的燕成,說了一句:“你既然無條件的信任老朽,老朽自是不會讓你失望。日后你將異常強(qiáng)大,到那個時候,希望你不要忘了這一切的初衷!”呢喃幾句,老人再無停歇,兩道似雷弧一般的藍(lán)光自他的雙臂緩緩跳躍著到了老人的雙掌之上,只見老人雙手合十,兩道藍(lán)色光芒被他逐漸團(tuán)在手心之中,少時如一顆藍(lán)色的透明珠子浮現(xiàn)在老人右手兩指之上,仔細(xì)看去,珠子之內(nèi)雷鳴電閃、風(fēng)云際會!老人左手托起燕成低垂的腦袋,右手浮動著藍(lán)色珠子的兩指輕輕一點(diǎn)他的眉心,那顆藍(lán)色珠子瞬間自指尖轉(zhuǎn)移到燕成額頭之上,沒有一絲停留,飛快的沒入眉心,消失不見。
“老朽的雷鳴珠,今贈與你,從此刻開始,你要潛心領(lǐng)悟它的意義、吸納它的力量,這已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劍域法訣的基礎(chǔ),能走多遠(yuǎn)就看你的了!”圍著男子環(huán)繞一圈之后,見再無異象,老人這才徹底放下心來,嘴中不由得說了句:“蛻變吧、年輕人!”之后緊接著,老人又在燕成的雙肩飛快的拍入兩團(tuán)白色光芒,然后一揮袖袍,坐在了一邊的石臺之上,開始靜靜的打坐。燕成看不到,也沒有人看到,老人那瀟灑的仙人體魄,這一刻竟是多了幾分蒼老之色。突然,旁邊石臺上的燕成,原本萎靡的氣息一下子瘋漲起來,這是毫無根基的增長,老人只一眼便知起因。
“你終究是世間之人,身體尚還撐不住雷鳴珠的力量,即便它只是釋放了分毫神力、欲認(rèn)你為主,但是你現(xiàn)在確實(shí)太弱了?!毙睦锬钸秲删浜螅先藖碓诹搜喑烧?,屈指一彈燕成眉間,那顆沒入眉心的雷鳴珠又是憑空出現(xiàn)在老人指尖之上,這一刻,燕成體內(nèi)由于雷鳴珠神力釋放而氣息瘋漲、飛速膨脹的身體,這才緩緩的停了下來,不然真有可能給炸開了膛。老人收回珠子,轉(zhuǎn)而雙掌一起托起一道紫金光芒,緩緩的在手中凝聚,約有一盞茶的時間,一顆比雷鳴珠小了一大圈的紫金色球體同樣是出現(xiàn)在了老人的指尖之上,然后又是眉心點(diǎn)指,待紫金球沒入燕成額頭之后,那異常膨脹的身體,這才快速的恢復(fù)原本的模樣。
“看來,暫時還是這紫金丹魄更適合你,雖然它能更好的溫養(yǎng)體魄,可畢竟沒有什么戰(zhàn)斗之力。也罷,等你踏入玄天境之后,再傳你雷鳴珠不遲?!崩先素?fù)手而立,默默的守護(hù)在他的身旁,自此之后約有外界三十個日夜,他就那樣一動不動的站立在燕成對面。偶爾燕成會額頭皺起,老人微微一動心神,便可知其根本,進(jìn)而或動或靜,從始至終,卻也沒有移動半步,直到他背后原本消失了的淡黃色光圈,再次在他背后凝聚,然而這一次不再是淡黃之色、而是那金光燦燦的黃金色澤,至純至凈,老人這才轉(zhuǎn)過身去移步至石床邊上,徑直躺了上去,閉目養(yǎng)神。
過了許久,不知道是不是處在夢中,老人的嘴角上揚(yáng),帶起了幾分笑意。再看石臺之上的燕成,竟也是一模一樣,嘴角微微帶笑。時日就這樣在一坐一躺之間,飛速的流逝著,自那笑意之后,這二人你躺你的、我坐我的,任誰都沒有清醒過來。洞口的風(fēng)偶爾帶起一些煙塵,撲落在二人的身體之上,日漸厚重,但夢中之人、從未理會。
自古便有鳳凰浴火、涅槃重生之說,老劍圣和燕成的心里,可能都秉持著這種念想吧,所以即便承受了不能承受的痛楚,他毫無怨言。再說這武道一途,功法散去可沒有補(bǔ)救的辦法,暫不說是不是劍域之法,就是世間之法,也只能重頭累積了。世事大抵如此,選擇了便無法回頭,不論成敗、無關(guān)生死,而燕成,又何嘗不明白呢,即便老人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可畢竟自己還是世間之人,劍域只在耳中聽聞。不過肩上擔(dān)子沉重,要想復(fù)仇、抹去九幽門、踏平御劍閣、渡天劫、飛升劍域,這一切,不由得自己不這么做。至于老人口中劍域的種種,等了卻了地上之事、再說天上的吧。

吏玖念
有一歡喜事,每日追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