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有愛如江水,半生輾轉為伊人。吾心似火卿如冰,百千長夜夢不寧。
三十娶妻欲夢斷,一朝得子棄人寰。而今兩鬢染秋霜,孤子薄命歸來喪。
苦海自渡風和雨,只因與你共云天。你我江上兩孤舟,空負多少相思愁?
白駒歲月發(fā)間雪,無言終老也心安。千般怨恨亦不該,一心棄我步塵緣。
盛怒之下仙魔掌,玉隕魂消赴泉臺。當知終了非我意,苦斷愁腸知不知。
悲戚戚、今又嘗,山下刀兵喊殺忙。誰人知我心腹事,誰人伴我度秋涼?
魔山山頂,張懷德懷抱老婦人,癡呆呆坐于地下,往日里那氣勢逼人的大執(zhí)事,這一刻哪里還有半點威風。懷中老婦已然氣絕,慘白的面色卻好似有了一種仿佛解脫了的一絲笑意。嘴角的血跡被大執(zhí)事用衣袖一點點仔細的擦拭干凈,老頭看著懷中的婦人,眉眼之間突然浮上了幾分笑意,隨即大嘴一張,笑的肆無忌憚。
“翁碧云呀、翁門長,你既生不能與我同路,死卻是在我懷中,你我之間不論對錯,終歸是有緣分的,哈哈哈...哈哈哈!”響徹天地間的笑意,毫不意外的淹沒在南風帶起的無盡喊殺聲里,說散便散去了。但是有個人,最終也還是到了。
“孽障!口口聲聲說起的鐘情,就是你親手殺了她?”不知何時,一道體態(tài)修長的蒙面之人來在了依舊毫無姿態(tài)坐在地上的張懷德跟前。
“來就來了,何故以布遮面?你的聲音還會有誰比我熟悉、你說是嗎?我的兄長!”張懷德頭也不抬,聽到那聲質問之后,他也只是悻悻苦笑一聲,回應道。
“遮不遮面,非你所慮。你還沒有回答我!”蒙面之人語氣怨憤的說道。
“如你所見,我殺了她!可也絕非我的本意...”張懷德語氣微微平和。
“四十年前我勸她放下、可她生性執(zhí)拗,非得要在這江湖之上樹起什么威名!可我也知道,是你一直在背后慫恿于她,你喜歡她、她卻不喜歡你,所以一直以來,只要是我的意見,你總會不假思索的和我唱反調,對錯也都不管?!泵擅嬷穗p手負于身后,就那般靜靜的站在這一生一死、二人身邊。
“你說的一點沒錯,我是喜歡她,可是她卻喜歡的是你!從小到大,你走到哪里都會引起人們的注意,而我呢?我生來貌丑這怨我嗎?你的路我走不通,但世間之路總有一條是屬于我的,很幸運,我也找到了。”張懷德似乎忘記了懷中慘死的婦人,說話間竟是有了幾分自傲的神色浮現(xiàn)于面容之上。
“我一直都在試圖開導于你,可你沒有一次聽過我的。凡是你想要的,我都全力幫你得到,就連她也是一樣,你不明白嗎?”蒙面之人怒氣頓生。
“我明白、怎么會不明白呢!你之所以離開,離開這么久,不都是為了斷她念想,想成全于我嗎?我都知道,可是她不愿意,你我都低估了她?!睆垜训聼o奈苦笑,似是陷入回憶之中,時而嘴角帶笑,時而怒目圓睜。
“該做的我都做了,不該做的、你卻做了!千般萬般、你不該殺了她。”蒙面人語氣稍微平復了些,幾個深呼吸極力調整著自己的心緒。
“我說過,殺她非我本意,我沒想殺她、沒想!”張懷德突然半跪著身形,朝著這邊的蒙面人一陣嘶吼、面容之上寫滿憤怒還有一星半點的不甘吧。
“你敢說你沒有對她動過殺心?”蒙面人也怒聲斥問。
“動過、可我沒有...張懷義,這一切都怪你,都怪你!如果當初你硬是拉著她遠走高飛,到了現(xiàn)在,我也早都斷了這念想、九幽門早可以問鼎江湖了。你打著處處為我著想的心思,可你知道嗎、這是害了我、害了我你知道嗎?你本不是好人、你就是想這樣兵不血刃的置我于不仁不義之中,現(xiàn)如今,我已完完全全成了孤家寡人,中年喪妻、晚年喪子,一生摯愛竟慘死于我手,這種滋味,你嘗過嗎?嘗過嗎?...”張懷德似發(fā)瘋一般,好像要一口將眼前之人生吞活剝一般,其中怨恨至深,可見一斑。
“怎么,你也想殺了我嗎?”蒙面客怒斥道。
“身邊親人紛紛離我而去,你若就此離去,我權當看不見,此事就這樣吧!”回復了神智的張懷德,又跪爬在地,將那老婦人的遺體重新抱在懷間。
“原本打算勸和山下這場戰(zhàn)斗的,死傷足夠多了。可是忽然就感受到了她的氣機,這才匆忙趕至到此,卻不想竟還是晚了一步,她死了、你殺的!”蒙面人一甩灰袍,蹲在了張懷德面前,看著躺在自家兄弟懷中的老婦人,好似沉沉睡去了一般,這張面容之上依稀多了一些歲月打磨的痕跡,又有幾個人知道、曾經(jīng)的她,到底有多美?,F(xiàn)如今身邊的這兩人,恰巧都知道。那個時候若說天下之才有十斗、她獨占一半;若說天下之美有十分、她獨有八分!無論是否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總歸年輕時的她驚才絕艷、貌比天仙。
“魔山正在歷經(jīng)劫難,我雖不管九幽門之事,可畢竟這是她一生的心血,你不是也一直在替她守護著嗎!如今到了需要你的時候了,把她交給為兄吧?!泵擅嬷藙傄焓秩ケ?,卻被張懷德一把擋開:“別碰她,她是我的,永遠是我的!我不會允許別人碰她,即便是你,也不行!”看著這個總是冷語相向的弟弟,蒙面人不禁眉峰緊蹙,似乎是做了個決定、又似乎是真的有些怒意了。
“若你還認我這個兄長、若你還能記起這大半生以來為兄對你的好,你就聽我一句,也算了為兄的心愿、好嗎?”這句話,蒙面人問的小心翼翼。
“人老了,許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但是你這個兄長,我可都是一直沒敢忘記,雖然我對你從來沒有過什么感激,但畢竟是一奶同胞的兄弟,所以很多事即便我恨你,可我又不能對你如何!要說起這了心愿,了你的心愿倒不如了我的心愿,你作為兄長,口口聲聲說對我謙讓了這大半輩子,那么這一回,你再謙讓我一次吧,她歸我!”張懷德言語之間竟是有了些許心酸,不覺間兩行老淚悄無聲息的滴落在地。
“你既知她秉性,當知其所愿,即便現(xiàn)在身死于此,但她最不想被誰碰觸、你應該知道的。生前你可以將她禁足魔山,如今人已魂歸泉臺,你就撒開手,讓為兄帶她離去此地吧!”蒙面人言語之中略帶請求。
“我的一生都在遷就她、守護她,她活著可以消遣于我,到了現(xiàn)在,總該她遷就我一回了吧。你也別再往下說什么,我不愿意聽。”張懷德單腿撐地,說話之間,就將那懷中老婦人抱了起來,準備轉身往后山而去。
“你站??!為兄的話你聽不明白嗎?”蒙面人發(fā)怒了,怒不可遏,他甚至想要沖上前去,一把奪過這位老婦人的遺體,然后再狠狠扇自己弟弟兩巴掌,這個他讓了一輩子的弟弟,卻跟他從來沒有道過一聲謝,有的只是最初的妒忌再到后來的怨憤。張懷德沒有停下邁向后山的腳步,他頭也不回、也不再想說什么了。
“她死了!尊重一個已死之人的意愿,你都不肯嗎?張懷德、你這才叫自私,你永遠都是只想著自己的得失、她人的感受或者生死,你有在意過誰?你這個自私的人,不得好死!”蒙面人終于不再那么壓抑著自己了,他對著張懷德的背影忍不住失聲痛罵起來,這一罵,他既是情急之下、也是有意為之,沒有人比他了解這個弟弟。突然,前方張懷德的身形停了下來,他俯下身來輕輕將老婦人放在一個小石臺之上,然后兩眼之中瞬間黑色霧氣涌動而出,整個人的氣機一下子變得殺意凜然。
“等著我來陪你、云妹妹!”心中思緒一閃而過的蒙面人,伸出雙掌,腳尖點地做出全力攻勢的他疾速朝著張懷德怒拍而去,此時的張懷德好似一步踏入魔道,整個人的衣衫無風自動,全身都被無盡的黑氣包裹著,眼看著蒙面人的雙掌就要打在了他的后背之上,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張懷德猛然一個轉身,雙掌黑霧彌漫著直接迎了上去,眨眼之間一種荒蕪的勁氣順著蒙面人的雙掌直接傳到身體各處,一種體內氣機瞬間潰散的感覺使得蒙面人身體一陣劇痛之后,整個人的身形便癱軟在地,蒙面人垂死掙扎之際,愣是往前爬了兩次,一把握住石臺之上老婦人的胳膊,這才一口黑血噴出,當下便沒了生機。既然不能同生,同死也算癡情!兩人的失身就那樣躺在了一起,沐浴著夏日的暖風與驕陽。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個渾身滿是黑色霧氣的張懷德,緩緩的低頭俯身,他看著地上已經(jīng)絕氣身亡的兄長,內心卻絲毫沒有波瀾,或許是經(jīng)歷了太多的親人離世、他已經(jīng)麻木了;又或許他的的確確痛恨自己的兄長,所以他的死,是他該死!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一種幾乎不可置信的神色,讓得他不禁大喊出聲。張懷德也不知道為什么,一把扯下了那張一直蒙在兄長頭上的黑布,就那一瞬間,他的心一下子繃緊到了極點,整個人顫栗不止,不多時竟也是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再看蒙面之人,被兄弟一把扯去頭套之后,一張奇丑無比的臉龐好似烈火灼燒之后,留下的一道道疤痕,重疊交錯,煞是恐怖。見此形狀,張懷德的心里這才明白過來,原來兄長想要成全自己、原來他拒她千里之外、再后來他獨自離去,這一切的一切,都是真的,兄長真心為自己,為此他寧愿承受錐心之痛,原本俊朗的面容愣是生生被火燒至如此地步,我的兄長、我的傻兄長,今日又是死在我張懷德的手中...無比痛心的老者張口痛哭,整個身形佝僂在一起,像是痙攣一般不斷顫抖著。沒有人能理解他此時的痛楚,當然也沒有人能想到日后的他,竟是沒有一絲的悔恨之意,也許他想著就這樣破罐子破摔了吧,反正在這世間已沒了親人,反正雙手之上已是血債累累,也就不在乎那些螻蟻的掙扎有多么痛苦了,擋我的路,殺了便是。
魔山四面,戰(zhàn)火以盡尾聲。九幽門的長老之中多人戰(zhàn)死當場,涂飛被于化龍、梅書桐二人合力擊殺、劉海川死于司馬康之手,穆寧被冷月一劍劈死、金貴也死在了楊松和蕭煜的手里,現(xiàn)如今,魔山唯有受傷的姜風、烈火和水云三位長老,帶領殘軍退之山頂之上,蕭煜眾人雖然眼瞅著勝利在望,可他們的心中也是非常清楚,這魔山山頂,才是最難啃的骨頭。因為這里一直站立一人,在負手觀望著整個戰(zhàn)局。
“白左使!”姜風三人分別從魔山東西兩面潰敗至此,再看到眼前之人依舊堅定地站在這里之時,心中的那抹慌亂之感這才略有平復。
“白左使,我們有負您的重托,如今看來,四面皆是敗事!”姜風奈著性子沖著白無極稟報四下戰(zhàn)況,其實這些局面早已看在他的眼中。
“三位長老辛苦了!不知你們可還有一戰(zhàn)之力?”白無極頭也不回,向身后三人問道。
“豁出性命,怎么的也能劈下他們幾個腦袋!”五行長老的烈火,氣勢洶洶的回應道。
“長老堂中想必也就剩你們三人了,若是不能再戰(zhàn),不可勉強,我們九幽門日后的恢復,還需要你等主持操勞,所以以我之見,你們且自行退去后山養(yǎng)傷吧?!卑谉o極面色平靜、語氣之中絲毫沒有一絲的慌亂和怯意。
“白左使不必顧忌我等三人,若要拼死一戰(zhàn),我三人永遠追隨左使,生死不論!”水云長老一臉堅毅的神情,沖著白無極一拱手、正色言語道。
“老朽替九幽門多謝三位長老了,但眼下這種狀況,還是去后山養(yǎng)傷、以圖日后再次崛起?!卑谉o極力勸三人。
“若是如此,那白左使何不與我等一起退回后山?”姜風疑惑地問了一句。
“無論他們是金是鐵,我這堂堂九幽門的左使,豈能不與他們碰一碰?如能再趁機殺了蕭煜、紀天華幾人,那就更好了;總之,我不可能現(xiàn)在就退去,當然,若是不敵,他們也休想留住我,這點自信老朽還是有的,所以你們不用再多言了!”白無極語氣之中自然的多出了幾分期待和對自身實力的自信,論其實力,他該有這個自信的。
“既然如此,我等三人暫且退去后山,希望您老能凱旋歸來,與我等一起為了九幽門的復興而再次并肩作戰(zhàn)!”姜風一拱手,余下二人皆是無奈的神色,隨即三人的身形逐漸朝著后山飛掠而去,直至消失不見。白無極此時就站在山頂,一如即將臨戰(zhàn)的戰(zhàn)神,一人可擋萬千敵!那種居高臨下、準備大戰(zhàn)一場的氣勢,有些震撼、也帶點蒼涼。
“殺...”嘈雜的喊殺聲從四面匯聚至山頂,魔山的散兵游勇們見到敗局已定,多半已經(jīng)棄甲而降,余下尚在拼命反抗的,也已十之八九死于刀劍之下,偶爾的漏網(wǎng)之魚,無礙大事,故此有些個也都逃之夭夭了。如今看來,這曾經(jīng)兇名顯赫或者說臭名昭著的九幽門,如今看來,好似漏水之浮舟、斷脊之屋舍,看著還在這里,但總歸是要傾覆了,也許在場聯(lián)軍中的所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吧。
白無極身在正中,四下皆是所謂的江湖英豪,放眼看去,原本約有五六千余人的聯(lián)軍,如今也就堪堪兩千余眾,戰(zhàn)事慘烈至此,雙方都是傷亡慘重,不論兵將、多有死傷。紅日西墜,像極了九幽門此時的形狀。四周兵將盡都摩拳擦掌,好似要群起攻之,趕在夕陽落山之前,將這桿如今魔山唯一的旗幟,砍倒在地。黑夜終究是要來到,可這桿九幽門之中的大旗卻并不是那么容易被砍斷,畢竟名震江湖五六十年,畢竟這桿大旗是他、左使白無極!
“殺了他!”于化龍咬牙切齒的一聲令下,北面眾人一擁而上,白無極偏過頭看了一眼,眼中頓生無窮殺意。只見他一甩袖袍、兩只雪白的雙手之間升騰起一陣白色煙霧一般,他沒有任何疑慮,瞬間雙掌朝著北方猛然轟出,白色煙霧帶起一陣塵煙猛的撞入迎面而來的人群之中,當下已有二十多人頓失生機、連帶著被掌風波及而受傷者,五十余人。于化龍見此場景,不覺心中一陣痛楚,好似失去了理智的他,直接提劍而上,蕭煜幾人怒聲勸喝無果,急忙一起飛身前去阻攔,竟不想還是慢了半步,于化龍三招之后被白無極一掌拍在前胸,身體如斷線的風箏,倒飛而出,被正要加入戰(zhàn)圈的蕭煜幾人凌空接住,幾人落地之后愣是生生往后退了七八步,這才卸去了殘留在于化龍身上的那一掌的勁氣,等到穩(wěn)下身形再去看這于宗主,臟腑俱損、口吐黑血、氣機散盡,已然沒了半點生機。
“白無極、你好狠的手段!”紀天華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提刀就欲于他大戰(zhàn)一場之時,卻被蕭煜一把死死地拉住了。
“本就是生死之敵,雙方征戰(zhàn)、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名動江湖的刀尊紀天華,會不明白這個道理嗎?”白無極于戰(zhàn)圈之中依舊雙手負于身后,一臉平淡,好似方才之事與自己并無半點干系,真有些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味道。
“紀老暫且息怒,如今他也無處可逃。白無極自視無力卓絕,我們萬不可中他奸計,分而與之為戰(zhàn)!”蕭煜語重心長的勸慰著紀老,紀老聞言、平復了思緒之后,跟蕭煜幾人不斷的賠禮道:“老朽一時氣憤、怒火中燒,故有此莽撞之舉,真是人老糊涂了,還請列為擔待!”此話一出,眾人急忙回禮示意一番之后,目光又一起看向場中白無極。
“蕭老弟,如今這般局面,依你看來應當如何處置?”紀天華看了白無極一眼,然后回頭看向蕭煜,不禁輕聲問道。
“既然不可單獨與之打斗,何不群起攻之?”另一邊,楊松也是一臉氣憤的看了看白無極,隨即聽聞紀老的疑問之后,轉頭搶先回應道。
“楊兄弟說得對,但是有一點、凡是功力不濟或是負傷在身之人,皆不能加入戰(zhàn)斗,否則會白白丟掉性命。”蕭煜補充道。
“好,既然如此,我們就選將吧,之后放開懷抱、大戰(zhàn)一場,我這把老骨頭,也不管什么以多欺寡、勝之不武之類的條陳了!”紀老言語之中滿是動容之色。
“如此十惡不赦之人,死則死矣,罪有應得,至于死法,沒有人會計較什么!”楊松坦言勸慰紀老。
“師父!紀師伯、楊師叔,徒兒有一事還請您三位允準!”章昭此時靠近三位前輩,拱手抱拳、一臉鄭重的說道。
“你有何事,快些講來!”蕭煜向來知曉長徒的秉性,如此緊要關頭,若非要緊的事,他不會這個時候站出來。
“稟師父、師伯、師叔!章昭以為,從昨夜三更至今,您等四處為戰(zhàn),片刻未歇,師父和師伯師叔們總歸是上了年紀之人,想必如今已是滿身疲累,所以徒兒斗膽建議,由我和唐軒師兄、江嵐、冷月、任正等年輕一輩,九人合戰(zhàn)于他!如今情形徒兒萬不會信口開河,只是屢經(jīng)磨煉,當有擔當重任的一天,故此再此請戰(zhàn),還請您們允準!”章昭此言,頓時讓得周圍年輕一輩們都快速的圍了上來,他們皆都眼神熾熱,滿懷期待的等著蕭煜幾人的準許。如此大戰(zhàn)之際,但凡有些血性的年輕人都想要趁此機會,一展身手,畢竟這樣的機遇可與不可求。俗話說:小馬乍行嫌路窄、大鵬展翅恨天低,能有這樣的勇氣固然可嘉、但是他們明顯低估了中間的那位從始至終一身白衣的老人。
“胡鬧!你們是不是都以為自己在江湖上闖蕩過,便無所畏懼了?是不是看了一眼湖泊、就以為自己看過大海了?是,你們也難得有這種勇氣和擔當,但是,你們永遠不要低估自己的敵人!永遠不要!哪怕敵人比你們還弱、也不要輕看于人,更何況、如今這個敵人,是白無極!”蕭煜一聽之下,頓時勃然大怒;轉念一想,孩子們也難得有這種替長輩們承擔的心思,故而言語輕緩了許多,耐心的對著四周幾個年輕一輩們認真的言說道。
“蕭老弟,你的擔憂無非就是怕這些孩子們一個不慎、折在了那人的手里。但是話又說回來,玉不琢不成器,不經(jīng)火煉、鐵終究是鐵,難以成鋼;既然孩子們有心,況且是九戰(zhàn)一,猛虎也架不住群狼的圍攻;再者說,我們這些老頭子、一來可以在觀戰(zhàn)之時緩口氣,二來也可以隨時加入戰(zhàn)圈,替換孩子們,所以以老朽之意,不妨讓他們一試吧!”紀老言語滔滔,但總歸他老人家是贊成晚輩們的想法的。
“紀老所言不無道理!孩子們以他為試劍石,對于自身功法招式、自然是大有進益;再者說,那白無極倘若真的敗在孩子們的手中、想必日后的江湖之中他也沒臉再出來露面了、或者孩子們落敗,敗就敗了,我們及時頂上,也算消耗于他?!睏畛侵髟谝贿呉矌椭鴦裎渴掛?,蕭長風可從來不是個急功好利之徒,故此他的抉擇之中,往往都是正確的、努力執(zhí)行;錯誤的、當下改正,故此亦有君子劍一說。
“既有你們師伯、師叔如此相勸,為師想來也是這么個道理,所以準許是準許、可你們幾人一定要謹慎、不能有絲毫傲慢之色,就因為他是白無極,你們之中沒有誰有資格輕視于他,聽明白了嗎?”蕭煜點頭允準的同時,也不忘言語敲打敲打這些自視甚高的晚輩們。
“你師父說的沒錯,對付此人,必須全身心的投入心神,不可有絲毫松懈之處!若是相互僵持也算你們的功勞了,不過切不可強撐,若是不敵集體退出!”紀天華言語冷冽的訓示道。隨即幾位年輕人不覺向邊上的楊松、蕭煜、周正、蔣玉良、梁天達等一眾前輩們微一抱拳示意之后,九個人一起轉身,身形逐漸分散而開,快至中場之時,九人已然圍攏成了一個戰(zhàn)圈,而這戰(zhàn)圈的中心點,赫然便是那一襲白衣的白無極。
再看這九位年輕人,不論男女、手握刀劍,一個個英姿勃發(fā),即便場中之人是那早已惡名遠播的白左使,他們也無所畏懼!章昭、唐軒、任正、梅書桐、關勇、江嵐、江雪、任慧、冷月,他們男女穿插的站立著,自然是有了一番的考慮??粗矍斑@些年輕人的身姿,紀老、蕭煜等老一輩們不由得心中一陣動容。
“多少年沒有過這種感覺了!”
“是啊、那個時候,我們也曾和他們一樣...”
“雛鷹乍起,恨天地不寬...真是羨慕!”邊上圍觀的老一輩們言語之間相互感慨一番,就在這時,只聽聞場中章昭一聲令下“進!”,于是場中九人各執(zhí)兵器一齊撲向白無極。
“老畜生們怕死,讓年輕人來送命,可真有你們的!也罷、殺了他們,你們所謂的江湖也該青黃不接了罷!”場中白無極心中一番譏諷和思量,隨即看到一同奔他殺來的九道身形,譏諷歸譏諷,但他可不是那個仗著自己有些功力便自負到死的陳震山。白無極腳掌一跺地面,瞬間整個人的身形拔地而起,速度快到了令人驚愕的程度,只兩個眨眼間,眾人只見白無極輕飄飄落入場中,余下周圍九人,落地后皆都是踉踉蹌蹌、往后倒退了十幾步這才穩(wěn)下身形,好在他們反應迅速,穩(wěn)下身形之后又快速恢復隊形,準備著第二次的沖殺。這個時候,九個人方才明白開始前師父、師叔伯們的言語之意,他們沒有輕敵、他們只是沒想到這第一招的結果會是這樣。九個人、每人一招逼近白無極之時,他竟是能在一招的時間之內連出九招,而且還是占著絕對的上風,年輕人不服輸?shù)膭蓬^這會正好用得上。
“進!”唐軒一聲令下,眾人再次一起飛身而上,不過與第一次不同的是,他們飛起的高度由同一高度變?yōu)椴煌母叨?,攻擊的目標由上半身變成了全身?p> “還真是年輕人啊!雖然狡猾是有些,但確是聰明?!币姶饲樾?,白無極也忍不住在內心里贊了這群年輕一輩的臨場應變和配合的能力。白無極再次飛身而上,他不在一味地呆在正中、成為他們的標靶,而是身形隨意游走并且毫無規(guī)律,即便是九個人一起用兵器斬向他,每人一百次,估計也沒有一次會斬在他的真身之上,是的,他有這個自信,不是自大也非輕慢,他有這個實力的。你有你的實力,但年輕人也有他們的資本。若說九關之前,尚無法與之為戰(zhàn),但是現(xiàn)在,雖然九人一時奈何不了白無極,但白左使想要逐個殺了這九人,也絕非那么容易!何況身后蕭煜、紀天華等人尚且虎視眈眈,這九人自然也是有備無患,因此之上,雖然一次次的沖擊都是被白無極破解而去,但是同樣、白無極的攻勢也一時不能將他們如何。隨著夜幕降臨,四周之人皆都是高舉火把,將此處山頂照的猶如白晝。九個人已經(jīng)陪著白無極走了一百七十多個回合,除了關勇胳膊之上擦破點皮,險之又險的避過白無極致命一擊之后,白無極的身上也是留下了幾道劍痕血跡,尤其是關勇這小子,像是以命搏命的方式愣生生輪圓了那根水火鎏金棍、結結實實的砸了白無極后背一下,雖然表面看上去并無大礙,但不論是虧著力氣還是因為這一棍的原因,落地之后的白無極,身形終于是忍不住的有些搖晃了。白無極心中疑惑:“不該有這樣的身手呀,難不成真是那五關的原因?”疑惑歸疑惑,可他依舊一副風輕云淡的姿態(tài),也不言語,只全神貫注的隨時準備迎接任何人的攻勢。
“眼瞅著一百七八十個招式了,想必孩子們也都累了,要不然...”蕭煜此時竟是有些想要替換九人之心,可此言一出,立刻就被紀老打斷。
“蕭老弟、萬不可在此時有所改變!你這會是關心則亂的狀態(tài),已不適合再做決定。你放心、老朽心中自有把握。你等不可太過著急...”紀老一邊出言勸慰、一邊提醒蕭煜道。
“以我觀之,即便白無極此刻氣力不足、身上也稍有傷勢,但九個孩子想要勝他,也極為不易。再說了,趁他此刻尚未有逃離之心,我得設法將他完全留在這里,生死不論;倘若他見勢不妙,一心逃走,我看場中之人也夠嗆能攔得住他?!毕氲竭@里,楊松在心中默默的滋生出了一種想法,雖然冒險、但值得一試。他沒有對身邊蕭、紀兩位師兄說起這些,因為他知道,他若開口兩位兄長必定顧慮他楊松的安慰,因此不可能會同意他這么做,如此還不如不說來得好。楊松打定主意,雙眼目不轉睛的盯著場中的一舉一動,私下里手中的三尺青峰已悄然出鞘。
突然之間,唐軒手中鳳鳴刀意迎風暴漲,章昭飛身半空全力相助唐軒,余下之人除了盡可能封死白無極可能出逃的路徑之外,冷月也是一時氣機大起,滄海劍意竟是些帶著一絲絲淡淡的黃色氣息飛速爬滿劍身,而后在江嵐江雪二人的共同助力之下,這一道劍氣長虹,幾乎是要斬天裂地一般,緊隨著那一道鳴徹天地的鳳鳴之音一起,共同射向場中的白無極?!凹幢憷闲嘁呀?jīng)足夠重視你們,可現(xiàn)在看來,還是不夠!”一絲若有若無、若隱若現(xiàn)的危險氣息快速的朝著白無極疾速激射而來,白無極屏住心神,雙手之間一道慘白的霧氣升騰而起,眾人只看到這片天地似乎都逐漸被這片白霧所彌漫。
“九幽鬼決”白無極口吐四字,瞬間鳳鳴之聲和那道淡黃色的劍芒一并狠狠的砸進這片白霧之中,兩道神技所過之處白霧瞬間憑空消失不見,猶如寒冰遇見了天火一般。片刻,一道炸響之聲從場中僅存的那團白霧之中傳了出來,白霧之中白左使一道悶哼、踉蹌著倒退身形...“就是現(xiàn)在!”場下猛然飛出一人,手持利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劍又快、又準、又狠的從背后刺進了白無極的前胸。白無極低頭看著胸前透出的半截長劍,嘴角不由得趟出了許多白色的血液。
“背后偷襲、也算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作為?不過不要緊、你也活不成了!”一句話方出,背后蕭煜大聲喊道:“楊兄弟、快退!”蕭煜話剛出口,手握劍柄的楊松剛想要抽劍飛身離去,卻不想白無極竟是一把率先折斷透出胸前的半截劍刃,然后也不管劍柄是不是還握在楊松手中,他愣是猛然轉過身去,手握劍刃自楊松脖頸飛速一閃而過,而后再起一掌,狠狠的拍在了楊松胸前,這時,白無極趁機斂去氣機,一陣白霧再次彌漫而開,霧氣不但比第一次厚重、而且隱隱之間有些許的荒蕪之氣。一道身形早已繞過眾人、往后山密道而去了,只余下這群人依舊在這里尋覓著他的身影。
“楊兄弟、你怎么樣了?”蕭煜一邊開口詢問、一邊接過紀老遞過來的丹藥快速的讓他服下,眼中擔憂之色一覽無余。
“我...我感覺...感覺生機已...已經(jīng)潰...潰散,兄...兄長...兄長勿要...怪我!不要...不要為我費...費心思了。”楊松口中噴著血沫,對著蕭煜和紀老斷斷續(xù)續(xù)的言語道,看得出來,眼神之中已有無盡的難舍、也有萬般難留的無奈。
“你撐得住、兄弟、你撐得住!”蕭煜幾乎間都要發(fā)狂一樣,呼喚著、嘶喊著。
“無...無歡!”聽到聲音,本就蹲在身前的葉無歡急忙俯身傾聽。
“從此、南都...南都城...城主燕...燕成!你、你等要...全心輔...佐他,幫助...幫助他!...切...記!”葉無歡已然淚流滿面,看著這個從小收養(yǎng)自己的胖子就這般死在了這魔山之巔,葉無歡頓時滿腹苦楚與委屈,于是一向近乎毫無感情的金葉殺手,就在這一刻,在這魔山之巔,大聲呼喊了一句:“燕...成!”當下在場的所有人,一片沉寂。
這一年的仲夏,魔山之巔,戰(zhàn)火四起;這一年的仲夏,南都城主,楊松卒!

吏玖念
有一歡喜事,每日追逐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