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轉(zhuǎn)過身來,只見來者足有三四十人,均著黑衣,排列整齊,手中拿著木棍,緩緩上前,明月的臉色有點變了,心中暗自嘀咕,“不會又是找如意姐麻煩的吧?”
“避往邊上,讓他們先過去,”楊如意見來人身著黑衣,心中頓時放松下來,前面對峙的人中,也有一伙是類似的衣服,“不是找我們麻煩的?!?p> “楊小姐,你怎么在這里?”擦肩而過時,領(lǐng)頭的黑衣人突然出聲,“沒什么事趕緊離開吧。”
“少幫主,好久不見,”楊如意只怔了一下,就認出了來人,漕幫少幫主鄭默,以前還替自己解過圍,廢了李老二一只手的,“我正準備離開,告辭?!?p> “快……”鄭默還沒說完,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默哥兒,這就是你的不對了,見了長輩也不打招呼,倒是和別人勾勾搭搭的,我那老哥就是這么教你的?”
楊如意臉色微冷,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對峙的一方已來到不遠處,說話的是個五十歲左右的老頭,一身衣服得體而華貴,面色紅潤,皺紋很少,左手戴著玉扳指,很是顯眼,此時正目光炯炯看著自己。
“三叔慎言,小心惹禍上身?!编嵞驐钊缫獗傅匦α诵?,轉(zhuǎn)向來人,堆起笑容,“幫里有什么事,我們都可以私下里解決,不要聚在大街上,給官府添麻煩,否則我們都討不了好。”
身為漕幫的少幫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是必須的,不然容易惹到惹不起的人,最近圍繞在楊如意身上發(fā)生的事,他還是有所耳聞的,能被秦王府大張旗鼓送回“六合居”的人,能不惹還是不惹的好。
“你以為我是嚇大的?”三叔趙三通打量了楊如意幾眼,衣服普普通通,還沒自己身上的好,只帶著一個女人,好像還不是她的丫頭,大清早的就在街上溜達,誰知道是干什么的,不屑出聲,“劃出道道來,看我能不能惹得起。”
鄭默也有點為難,總不能說她只是“六合居”的侍女吧,有些事說出來就是得罪人,“這是我們漕幫的事,跟她們沒關(guān)系,先讓她們離開吧。”
“不會是少幫主在外面養(yǎng)的女人吧?”鄭默越這么說,越讓人懷疑,趙三通的手下壞笑道,“姑娘,你是哪個樓里的?有時間大爺去光顧光顧你。”
“瞎說,少幫主只想著張家的大小姐,怎么會看得上別人,”邊上立馬有人反駁道,“不過人家不理他,想也白想?!?p> “李大頭,你找死是吧?”鄭默瞇起眼睛,“如果不想活了,我就成全你。”
“啪?!壁w三通的心中一跳,涉及到姑娘的清譽都是大事,更何況是當(dāng)朝首相的女兒,轉(zhuǎn)身一巴掌就甩了過去,“昨天喝了幾兩貓尿,就不知幾斤幾兩了,再胡說八道,我先弄死你?!?p> “這位姑娘,手下人嘴巴沒個把門的,多有得罪,我替他們給你賠個不是,如想要離開,請便?!爆F(xiàn)在關(guān)鍵的是幫主的位子,不宜節(jié)外生枝。
楊如意的心中發(fā)狠,恨不得也上去抽幾個嘴巴,只是對方人多勢眾,不得不暗自忍耐,你讓我離開就離開?我還偏不走了,看你能怎么著,不顧明月的眼神示意,就那么站在那里。
“三叔,這天色馬上就大亮,街坊鄰居也要起來討生活了,我們聚在一起不好吧?”鄭默繼續(xù)耐著性子規(guī)勸道,“有什么事,等過個幾日,把幫里上上下下的老人召集起來,沒有什么是解決不了的?!?p> “默哥兒,你還來糊弄我。”趙三通嘿嘿冷笑道,“當(dāng)年漕幫江南江北合并,本就已經(jīng)說好,輪流當(dāng)幫主,五年一換,可看你爹干的好事,坐了十幾年也不肯下來,當(dāng)我江南的人好欺負嗎?”
“三叔,你這么說就不對了,”鄭默苦笑著道,“當(dāng)初說好,輪流當(dāng)幫主是沒錯,可還要能服眾呢,還要取得幫里老人的支持,我沒說錯吧?”
“那是我被你老子騙了,”趙三通一聽他說起這個,頓時跳腳,“他讓我當(dāng)這個勞什子的刑堂堂主,說什么這是幫主以下第一人,可他處處伸手,已經(jīng)把我架起來了,誰也管不了?!?p> “更過分的是,他把手已經(jīng)伸到我江南這里了,上上下下的都說他的好,我只怕再過個幾年,就沒有江南江北之分了。”
“三叔,這樣不好嗎?”鄭默沉吟了一會,坦坦蕩蕩道,“漕幫本就是一家,自從分了江南江北,發(fā)生了多少事情,斗毆,火拼,壓價,連官府都時時被驚動,不勝其煩,壓著我們合并后,大家一起討生活,流血的事幾乎都沒有了,你又何必為幫主之位,重新挑起紛爭。”
“好啊,總算說實話了,你們江北就是想吞了江南?!壁w三通怪叫一聲,指著鄭默道,“要想合并也行,你老子退位,讓江南的人來當(dāng)幫主?!?p> “誰當(dāng)幫主,得幫里的老人說了算,我無法答應(yīng)你,”鄭默搖頭道,“如果你能讓他們支持你,我可以代我爹答應(yīng)下來,退位讓賢,絕不反悔。”
“那就是沒得談了?”趙三通陰沉著道,“我也不為難你,回去告訴你老子,要么就讓江南的人當(dāng)幫主,要么就一拍兩散,從此各走各路?!?p> “這件事沒那么容易,”鄭默提醒道,“當(dāng)時兩幫合并,是得到官府主持,宮里默認的,現(xiàn)在哪怕要散伙,也要稟報上去,得到他們的同意才行?!?p> “那就是你爹的事了,他不是幫主嗎?”趙三通狡黠一笑,“沒什么事,我就不奉陪了,運糧船馬上就到,兄弟們要忙起來了?!?p> “三叔,你可要想清楚,你這是在破壞幫規(guī),”鄭默再次好心勸道,“你身為刑堂堂主,更明白這么做的后果?!?p> “你少威脅我,老子不伺候了,散伙,”鄭默這么說,趙三通更是惱怒,“趕緊離開江南的地盤,否則發(fā)生什么事,傷了你我的情份?!?p> “三叔,我本不想鬧大,奈何你執(zhí)迷不悟,”鄭默收起臉上的笑容,也變得強硬起來,“那你也不要怪侄兒得罪了?!?p> “你敢對我動手?”趙三通不屑道,“默哥兒,三叔好心提醒你,這里是我的地盤,只要我一聲令下,隨時都能召集幾百人,你可要考慮清楚。”
“三叔好氣魄,敢在京城大街聚起幾百人,誰給你的底氣?”鄭默淡淡道,“漕幫就是一幫苦力,聚攏起來討生活,從不敢沾惹朝廷的是非,看來你是忘得干干凈凈了?!?p> 趙三通嘿嘿冷笑,既不承認也不否認,楊如意的心中卻是一跳,上次鄭默說話這么淡然,李老二就少了一只手,這次呢?
“我給過你機會了?!痹捯魟偮洌嵞咽羌菜俦平?,兩人的距離瞬間縮短,一抹劍光乍然出現(xiàn)。
“你……”趙三通眼光收縮,腳下猛地用力,身子后退中,搶過手下的木棍反撩往上,擊向鄭默的軟劍。
“咔嚓”聲中,木棍斷成兩截,卻也為趙三通迎得片刻的時間,他將手中的半截隨手一甩,將它砸向?qū)Ψ?,鄭默微一錯步,再次逼近,一擊而退。
“嗬嗬”聲中,趙三通捂著喉嚨,鮮血從指縫間噴薄而出,瞪著鄭默,眼神里是痛苦,不甘,茫然,不敢置信,卻已說不出話來,目光渙散中,砰然倒地。
“三叔,我給過你機會了。”鄭默看著自己的軟劍,一滴鮮血慢慢滑落,再次說道,話語里是掩飾不住的蕭索,厭惡,抽出雪白的手帕,仔仔細細擦了好幾遍,才把劍重新插回腰間。
楊如意的心中毫無波瀾,只是摟著臉色雪白的明月,給她溫暖,給她勇氣。
“趙三通不守幫規(guī),已被清理門戶,誰不服?”扔掉手帕,鄭默掃了江南的幫眾一眼,前后的黑衣人無聲上前,給人無言的壓力。
江南眾人面面相覷,李大頭更是瑟瑟發(fā)抖,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顫抖著開口,“堂主不遵幫規(guī),死……死有余辜,江南幫眾無人不服?!?p> “天要亮了,你們把趙堂主的尸體送回去,不要嚇著別人,再幫著好好料理一下后事,”說著說著,鄭默的語氣變得森然起來,“誰敢欺負他的家人,自有幫規(guī)處理,我親自動手,記住了?!?p> “其余人都散了,該干活的干活,該休息的休息,”鄭默又恢復(fù)成懶洋洋的狀態(tài),“都散了吧?!?p> “走吧,這里不適合呆了,”鄭默示意楊如意和明月,“馬上就有開封府的衙役過來,處理后續(xù)的事情。”
“如意姐,快走吧,”明月目光游移,哆哆嗦嗦道,“小心等下把我們也抓到衙門里?!?p> “放心吧,沒事的,”楊如意摟著明月,小聲安慰道,“這是漕幫在清理門戶,官府不管的?!?p> 明月不敢相信,當(dāng)街殺人,官府也會置之不理?哪怕如意姐點頭確認,才稍稍放心,卻也不愿多呆,用目光催促著她趕緊離開。
望出瑯琊
PS:先更后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