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張文軒搖頭道,“聽到這個消息,我找了些相好的同年打聽,誰也說不清這是哪里傳出的風(fēng)聲,但又誰都知道,以至于他們見到我,一邊信誓旦旦地說這些是無稽之談,一邊又唯恐避之不及,生怕連累到自己?!?p> “好毒辣的手段,”楊如意不由贊嘆道,“這么一個無憑無據(jù)的風(fēng)聲,讓人相信也不是,真要有人借此詰問王相,很容易就否定了,順便還能收獲一波同情,是栽贓陷害,故意抹黑他。”
“不相信也不是,你們畢竟有那么一點小小的過節(jié),出手打壓你也是正常的,讓人心生疑慮,不敢和你密切來往?!?p> “嗯,這也是我的想法,”張文軒一口喝掉手中的茶水,放下杯子,“所以偶爾有那么三兩家找我題寫招牌,都給推了,不能給他們?nèi)锹闊?。?p>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睏钊缫鈬@息道,沒人找張文軒題寫招牌,王相府上可能不會留意,但要是找他題寫了,那他們肯定就會關(guān)注到,就像她前世給領(lǐng)導(dǎo)們送禮,送了人家沒什么感覺,不送就顯得很乍眼是一樣的道理,“那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楊如意現(xiàn)在其實很生氣,你孫女三番五次地找我麻煩,忍了,你讓人敗壞我的名聲,又忍了,你的手下差點要了我的性命,咬咬牙我咽著血拼命忍了,誰叫我確實理虧來著。
俗話說,事不過三,可你不該一而再,再而三地得寸進尺,已經(jīng)波及我身邊的人了,泥人還有三分火呢,真當(dāng)我是病貓?不給你幾分厲害看看,不知道馬王爺有幾只眼。
“我已經(jīng)捎信回家了,讓他們先送些銀兩過來,”張文軒臉又紅了起來,“族里這么多年,就出了我一個進士,些許小事應(yīng)該不難?!?p> “其實也怪我,那天一高興,打賞就格外痛快大方,根本沒有料到會有這樣的事,否則也不至于這么窘迫?!?p> “進來?!睏钊缫鈩傄f話,外面?zhèn)鱽怼斑诉恕钡那瞄T聲,提高聲音道。
房門被推開,侍女領(lǐng)著幾個小廝打進來,他們都端著托盤,上面擺放著豐盛的食物,明月連忙起身,幫著放置,“幾位的菜已經(jīng)齊了,請慢用?!?p> “這不是長久之計,”等到侍女們離開,楊如意不客氣的道,“我記得你的家境不是很好,才在曾家當(dāng)西席,又能提供多少幫助,還是我來想想辦法吧?!?p> “其實這不是我最擔(dān)心的,”張文軒自動忽略了楊如意的最后一句話,“客棧知道我中了進士,暫時不會怎么樣,呂賢找我借了一筆錢,馬上就會歸還,應(yīng)該可以撐段日子。”
“我最擔(dān)心的,是春闈考完了,馬上就面臨著補缺,如果他們再次暗中出手阻撓,不知又會生出什么樣的變數(shù)?!?p> “這有什么擔(dān)心的,”楊如意有點疑惑,“你不是考了二甲第一名嗎?還是什么傳臚,他們能使什么壞?一個縣官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p> “誰給你說一個縣官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張文軒像看弱智一樣地看著她,“什么叫進士?進士只不過是取得了做官的資格,并不一定就能當(dāng),得要朝廷征辟,才會出任父母官?!?p> “你去吏部看看,候任的歷屆進士有多少,等個幾年很正常,甚至候補十幾年的也大有人在,不少人等不及,就此死去也不奇怪?!?p> “不會吧?”楊如意也懵了,電視上不都是考中進士就能當(dāng)官,難道都是騙人的?“不是都直接授官嗎?”
“那是一甲,才會直接實授,”張文軒耐心解釋道,“狀元實授翰林院編撰,從六品,榜眼探花實授翰林院編修,正七品,其余人等要么考庶吉士,入翰林院學(xué)習(xí)一年再分配六部,要么就等吏部行文,出任縣官,縣丞,主薄等職。”
“這也是我剛打聽到的,”張文軒的神情頗為抑郁,早不見當(dāng)初跨馬游街時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以前一心只讀圣賢書,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方面的事情,還是呂賢提醒了我,才打聽了一下,明白其中的關(guān)竅。”
“唯一的好消息,只怕就是我考了個二甲第一名,擔(dān)任過傳臚的差使,皇上稍微對我有點印象,希望對方能有所顧忌吧?!?p> “那怎么辦?”楊如意的心頓時懸了起來,“你知不知道別人都是怎么做的?”
“這個我當(dāng)然打聽到了,”張文軒嘆息一聲,“以前授官授好官很快的人,要么家庭出身顯赫,能跟吏部的人說得上話,要么用錢開路,砸到他們手軟,要么愿意去那些窮山惡水,野蠻愚昧的地方當(dāng)縣令,再要么只能從低一級的縣丞,主薄做起,慢慢熬資歷?!?p> “唉,可能這些都沒用,既然傳出了風(fēng)聲,吏部怎么會沒聽說,他們會為了我得罪王相嗎?他們都是支持秦王,是一伙的,除非有特別情況發(fā)生。”
楊如意本來是為了祝賀張文軒考中進士,才來這里請吃飯,結(jié)果聽他說完,三人都沒了胃口。
“要不,我去找秦王說說?”楊如意猶豫著道,“上次在王府療傷,還算說得來,他應(yīng)該會賣個面子給我?!?p> “你是嫌我死得不夠快?”張文軒絲毫沒有留情面,“好好看看這次的榜單,秦王的人中了幾個,幾乎全軍覆沒,皇上打壓他的心思昭然若揭,這個時候靠上去,真當(dāng)皇城司的人是吃素的?”
“再說了,那些大人物的心思,又豈是那么輕易看出來的,對你笑笑,說幾句好話,就以為談得來了,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天真?”
“你說這次秦王府被打壓得很厲害?”楊如意在桌底下伸出手,暗中制止了明月的說話,“你怎么知道的?考試不都是糊名的嗎?”
“現(xiàn)在私底下都傳開了,”張文軒還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沒有發(fā)現(xiàn)她們的小動作,“就拿這次的榜單來說,你以為尉定邦春闈是第二,殿試時為什么差點掉到三甲,還不是因為他是秦王的人。”
“至于糊名制,當(dāng)有皇帝默許,上上下下所有人通力合作,那就是一個笑話,什么事都會發(fā)生?!?p> “那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怎么辦?”楊如意緩了緩自己的心情,“就這么等下去?”
“我想先考一下庶吉士,考上了就有一年的學(xué)習(xí)期,”張文軒說著早就考慮好的安排,“真要是沒考上,歇上幾年也不是壞事,現(xiàn)在兩邊斗得厲害,等形勢明朗了,說不定會更好也說不定?!?p> “那就先爭取考上庶吉士,在翰林院學(xué)習(xí)一年吧。”楊如意仔細回想了一下,雖然她的歷史知識都還給了老師,卻也隱約記得,北宋后期以及其后的朝代,有翰林院的資歷,會在仕途起很大的助力,明清朝尤其明顯。
雖然現(xiàn)在是什么莫名其妙的燕朝,說這個也有點早,可歷史的慣性總是不會改變的,萬一起到作用,豈不是賺大發(fā)了。
“這個不用你多說,我也會盡力的?!睆埼能幎似鹁票?,“不說這些掃興的事,讓我們喝一杯,祝賀我最終還是考中進士,從此飛黃騰達,指日可待。”
“這些話,不是應(yīng)該由我們說嗎?”楊如意湊趣道,“讓你說出來,怎么感覺怪怪的?!?p> “就是,”旁聽了半天的明月,終于撈到開口的機會,“我贊同如意姐的看法?!?p>
望出瑯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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