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就是要取得白槿的信任。玄庭山的人不能惹,白槿的脾性她也不了解,一切都要小心才行。
白槿轉(zhuǎn)頭叫了一聲,“夜箐?!?p> 夜箐低頭沉思著,面色如霜,沒有應答。
白槿察覺到她神情古怪,又叫了一聲:“夜箐,你怎么了?”
夜箐被她叫醒,身子一震,登時手足無措起來,道:“我……我剛才沒聽到,方才恒路大哥的招式壓的我透不過氣,有些暈眩,不過現(xiàn)在好多了?!?p> 見白槿默不作聲,便轉(zhuǎn)頭看向恒路,道:“恒路大哥不愧是丘禾長老最得意的門下弟子,怪不得我爺爺總和我夸贊你,說你不僅長的俊朗,還天資聰穎,頗有慧根?!?p> “哦?你認識我?”恒路揚眉,有些欣喜道。
夜箐暗自竊喜,幸好當年下山游玩時碰巧聽到幾個沃民島的女子在荒山中嬉鬧暢談,聽得丘禾長老在沃民島一派中最有權(quán)威,當年獨創(chuàng)一招‘風墻’的招式,只要掌握秘訣,便可將內(nèi)力與風力融合,被纏住之人必將五臟壓迫俱裂而亡,座下還有一得意門徒,長相俊朗不凡,無數(shù)女子為其傾心。雖已過去三百年,但見恒路用此招式,便大膽一猜是丘禾門徒,沒想到竟還真猜中了。
“那當然,恒路大哥儀表堂堂,最得女子心歡仰慕。當年我想拜師修行,本想著這樣就能多看恒路大哥幾眼,卻被爺爺好頓嘲笑,說我一個女人家,還是在家守本分的好,避免打打殺殺的。我心想也是,我不如恒路大哥聰慧,沒恒路大哥修行來的勤奮,更不如恒路大哥膽大心細,我只是貪圖男色,上了山估計也是自取其辱?!?p> 說著,她又上前低聲懇求道:“恒路大哥,我是在家犯了錯,被爺爺關(guān)禁閉偷溜出來的,所以……”
“是忘了帶入島所需的玉佩?”
“對對對,我出來的太匆忙,就忘了帶,您就通融通融我吧?!?p> 恒路雖是沃民島的護衛(wèi),但也有一帶不歸他管轄,所以有不認識的沃民島居民也實屬正常。再加上又如此嬌艷姿媚的女子夸贊,他早已心花怒放,放下戒備之心。
“夜箐姑娘,我放你進去倒是可以,不過咱們還是要按照規(guī)矩來。”
話落,恒路便從身上扯下一塊暗紅玉佩,白槿湊上前看,有些驚喜地問道:“血滴玉?”
恒路點頭,“是血滴玉的一小部分。”
“我聽師父提起過,這血滴玉是羽落上仙集合麒麟血和九誅淬火煉制數(shù)百年而成,可愈世間離愁、凈毒、返老還童之效,后當做壽禮贈與丘禾長老?!?p> 恒路笑笑,道:“沒錯,這是我拜丘禾長老為師時,親手贈予我的,雖然只有一小部分,但一直被我?guī)г谏砩席燄B(yǎng)元氣,即便是受了傷,也能快速復原?!?p> 又看向夜箐,道:“此玉也經(jīng)過我?guī)煾傅臒捇?,現(xiàn)在亦可測仙族血脈,將此玉貼于人身,如未發(fā)亮,便是仙族之人,若是發(fā)亮,按照我沃民島的規(guī)矩,殺之。”
夜箐被嚇的一抖,還來不及想辦法應對,恒路便已施法將她控住,將血滴玉拍在她的額間,一股靈力在周身縈繞,又是一陣眩暈,一股靈力從額間注入到體內(nèi),又立刻回溯到額間注入回血滴玉內(nèi)。
“完了,終究沒能瞞住自己的身份。”夜箐生無可戀,緊閉著眼,不敢抬頭。還不如讓自己趕緊死了來個痛快。
涼意從額間散去,她閉著眼遲疑了一會兒,再睜開眼,那塊血滴玉已被恒路掛在腰間,那玉還同剛才一樣暗紅,恒路張開手心,在她身上施了法,道:“可以了。”
白槿疑惑道:“這么粗略,不會有問題嗎?”
恒路滿是自信道:“這血滴玉可是羽落上仙的靈物,定然不會出錯,請白護法放心吧?!?p> 夜箐見狀,暗暗松了口氣,又故意死裝作生氣模樣跺腳走到白槿面前,瞪眼道:“你什么意思,難不成你還懷疑我嗎?”
白槿哽住,搖搖頭,道:“不是?!?p> “你就是在懷疑我,你守了我一晚上,又親自把我送回沃民島,剛才又抱著我免受風墻襲擊,現(xiàn)在又懷疑我的身份,你說你這個人是不是有自相矛盾,腦子不正常?別忘了我還救過你的同伴呢,我要真是壞人,你還能再見到我嗎……”
她喋喋不休,白槿暗嘆她真是蹬鼻子上臉,但又不好當著恒路的面與她發(fā)生爭執(zhí),只能想著她是耍孩子脾性不一般計較,道:“誰讓你方才磨蹭半天不僅進島的,不懷疑你懷疑誰?!?p> 恒路在一旁看的發(fā)笑,輕咳了兩聲,道:“不罵不相識,二位快快請進吧?!?p> 白槿瞥了她一眼,便進了島,只留下夜箐呆呆站在原地,“難不成這血滴玉只是個幌子?”夜箐喃喃自語著,或許就是想看看她的反應,會不會突然逃跑?
再抬頭,見白槿都已離她數(shù)十丈遠,便連忙跟了上去。
恒路在前面引路,白槿背著手走在中間,夜箐則是墊在后面,觀察附近有無藏身之處,再借機快速掙脫白槿的視線。
不過是說一個小小的謊,卻沒想到這個白槿竟如此負責執(zhí)意要送她‘回島’,也感嘆著沃民島的運氣好,要是遇到了除她之外的其他魔族之人,再加上那血滴玉失靈,恐怕今日就是沃民島的末日了。
這沃民島哪里都好,就是整個島太過空曠,就連隨處可見的鳳凰蛋也不敢隨意碰觸,恐怕會觸發(fā)機關(guān)。聽藥皇長老說沃民島生來就以鳳凰蛋為食,天降甘霖為飲,生來就是仙胎,雖平日見他們和和氣氣,但法力的確不可小覷。
白槿邊走邊環(huán)顧著四周,笑吟吟道:“幼年時同師父前來為丘禾長老祝壽,就覺得這里與其他島嶼不同,長年四季如春,日暖風和,沒想到幾百年過去了,這里還同往年一般?!?p> 恒路道:“我?guī)煾刚f沃民島由三大長老管轄,倒成了逍遙自娛的凈地,也幸得沃民島沒有稀世的物華天寶,只有些農(nóng)副食品由居民們自產(chǎn)自銷,過著男耕女織般的生活,所以長年無爭,逍遙自在?!?p> 白槿點點頭,道:“那倒是極好,也省的各仙島各門派爭鋒內(nèi)亂,這樣你也自在不少?!?p> 恒路笑笑道:“自在歸自在,只是這十年如一日,空有一身本領(lǐng)無處施展,倒也難受,不像白護法,您平日在玄庭山應該很忙吧?”
玄庭山門庭冷落,少有人來,山上的結(jié)界也擅闖不得。白槿訕訕一笑,連她自己都清楚,護法一職不過就是個名頭罷了,有名無實,平日里有瑣碎的事務讓林玄處理就夠了。
越是往大殿走,就有越多的沃民一族,夜箐暗暗咬了下唇角,忽見右側(cè)不遠處有一集市,便連忙叫住前面二人,道:“我想去集市上看看,一會兒就順路回去了?!?p> 話音一落,白槿道別的話還未說出口,夜箐就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我到底救了個怎樣的人吶?”白槿無奈自嘲笑笑,昨日就應讓葉盛給她推個卦,說不定她和這個叫夜箐的八字犯沖。
恒路轉(zhuǎn)頭看向她,陪起一張笑臉,手指向不遠處的大殿,道:“白護法,前方便是大殿了。”
過了金雕玉砌的殿門,便見兩列空蕩蕩的坐席,中間騰出一條道來,直通上方三大長老寶座,雖比不上玄庭殿富華奢靡,但這殿內(nèi)的珠光寶氣也顯得富麗堂皇,璀璨奪目。
恒路說去請丘禾長老來,這一去就沒再回來,整個殿內(nèi)靜的只能聽到她微弱的呼吸聲。白槿站在道中間踱步來回走了也有半個時辰,莫說丘禾長老,就連個人影她都沒見著。
“兩次見丘禾長老都是在他所住的養(yǎng)心殿內(nèi),是不是這次還要去養(yǎng)心殿內(nèi)找他?”白槿思索了一陣兒,又在原地停留了一炷香的時間,仍不見人影,便踏出大殿,直奔后庭院的養(yǎng)心殿內(nèi)尋丘禾長老。
見庭院內(nèi)有幾棵開著花的鐵樹,就知道已經(jīng)到了養(yǎng)心殿,殿門大開卻不見人影,白槿拍拍門,大喊道:“丘禾長老,我是白槿,我來看您了。”
遲遲沒有動靜,她疑惑著又喊了一聲,“丘禾長老,是我,白槿,我來看您了。”
正當她想繼續(xù)呼喊時,突然感覺周身一圈銀白色微光,身子浮了起來慢慢向養(yǎng)心殿內(nèi)飛去。
悄然落地,身后的殿門便立刻關(guān)緊,她不安地回頭看著那緊閉的殿門,向一旁看去,只見丘禾長老正閉目運功,這才安下心卸了防備,走上前安靜跪拜。
“起身吧?!?p> 白槿仍然跪坐在地,直至丘禾收功起了身,上前去輕輕地撫摸了下白槿的頭,將她攙扶起來,道:“你這孩子,還真找到這兒來了。跟你說了多少次,不用和我見外,忘了你以前還叫我爺爺?shù)氖铝耍俊?p> 白槿嘴角掛著笑,道:“這兒的路我可熟了,當然不會忘,明明是仙島,卻被您治理的如同凡世,方才聽恒路說男耕女織,我都懷疑這里是不是沃民島,根本見不到半點仙術(shù)道法的模樣。再說那時候年輕不懂事,現(xiàn)在長大了,該有的禮節(jié)還是要有,不然成何體統(tǒng)?”
丘禾長老點了下她的鼻尖,道:“這你就不懂了,仙島上的人都喜好過這般的日子,而且我早就承認你這個‘孫女’了,還和我見外嗎?算算你有多些日子沒來見我了?”
“七百年零三個月?!卑组让摽诙?,嬉笑的像個娃娃,“這不是玄庭山瑣碎的事太多,再加上沃民島離我們那太遠,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最懶了?!?p> 丘禾長老笑了一下,道:“哼,我早就知道,沒想到一晃幾百年又過去了,上次見你,你也是這副樣子,白昇的秘法果然有效,你看你,一直都是二十幾歲的面貌,不像我,已是一把老骨頭了?!?p> 說著,丘禾故意咳了幾下,引的白槿心疼,連忙扶著丘禾坐下,輕輕去拍他的背,柔聲道:“怎么會呢,您要是想變年輕還不簡單,隨身放幾塊血滴玉不就好了?”
“那血滴玉早已被我擱置起來了,我一把老骨頭用這靈玉太浪費了,還不如留給你們年輕人?!?p> “您留給恒路就好了,我才不想要。”
“呦,還挺傲慢的?!鼻鸷炭粗组刃σ饕鞯?,后開口問道:“你在玄庭山,過的可還好嗎?”
“好著呢,雖然有時和葉盛上仙拌嘴,但他也是真心關(guān)心我,再加上不愁吃喝穿,日子也過的平靜?!?p> “平靜也好,我知道你在仙魔大戰(zhàn)里受了重傷,現(xiàn)在法力大不如前,偶爾還會病痛纏身,可惜沒有可用的仙藥能醫(yī)治你的傷,只有葉盛能給你煉些丹藥勉強撐著,你過的平靜一點兒,我倒也放心。我?guī)状稳腿~盛心疼你,讓他免了你護法一職,可他卻不聽,一定說是你師立你為護法一職,他不敢輕易免去你加以推脫……”
白槿默然不語,拍背的手在空中停了許久,丘禾這才想起這話不該說,連忙道:“小白……”
白槿嘆了口氣,半晌才道:“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日子過的風平浪靜,我也只是掛著‘護法’的身份而已,實際沒太大的用處,這玄庭山能有什么稀奇大事發(fā)生呢?!?p> 懸著的掌心終于輕輕落在丘禾長老后背之上,便無力收了手。丘禾長老懊悔不已,果真是年紀大了容易忘事。
整個房間空寂了半晌,丘禾長老也長嘆了口氣,道:“玄庭山的弟子哪一個沒有背景、法力和權(quán)勢,再加上白昇從不收徒,卻破例收了你。以前白昇總是和我提起你,別人家的師父都希望自己的徒弟能頂天立地,降妖除魔,可他卻希望你永遠不要長大。又或許因為你是他的弟子,所以又希望你能出人頭地,不受山里爭議……”
白槿點點頭,臉上露出一點微笑,道:“我知道,沒有誰會比他更關(guān)愛我。從他為我擋那一劍,化為血霧,魂飛魄散時,我就知道,這世上最關(guān)愛我的男人不會再有了?!?p> 沒有比白昇死在她懷里更讓她難受的事。
白槿緊抿著唇,挺直了背,強忍著心酸,抱著丘禾撒嬌道:“哎呀,長老,我現(xiàn)在活的好好的才是師父最想看到的,再說我難得來一次,您都不打算請我喝一盅酒嗎?我可是聽恒路說您要給葉上仙兩壺桃花醉呢?!?p> 說著,她還比了‘二’的手勢,笑的仿佛剛才傷心的不是她。
見她如同孩童一般幼稚,丘禾倒也不內(nèi)疚了,露出微笑道:“好,我就再偷偷送你一壺,不過是我留給你的,可不許讓那葉盛偷喝了去。”
“沒問題!”她笑著別過頭,擦去溢在眼眶里的淚水,又轉(zhuǎn)身接過了她的那壺桃花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