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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寂歸隱

第十二章 回去

寂寂歸隱 月酒決 3162 2020-06-23 14:36:14

  姜暮起身站到一旁給了月梨獨處的時間。月梨就那樣一直在墓前待著,聲音嗚咽,背影簌簌,她好像有說不完的話,流不完的淚。

  茫茫天地一孤舟,煢煢獨釣一點愁。

  過了很久,直等到香燭燃盡,冥紙成灰,月梨才遲緩地扶著墓碑站起來。

  跪得太久,月梨走路有些跌跌撞撞。姜暮無言,只上去扶著她。

  我回頭看了看匡濟的墳?zāi)?,剛剛拜祭過后更顯冷凄,偶爾一陣寒鴉掠翅飛過,成了四周唯一的聲響。

  人之一世,白駒過隙。

  我感嘆道:“以前覺得做神仙太孤獨,要修行千萬年?,F(xiàn)在覺得當(dāng)神仙挺好,至少不會那樣快地面對凡塵的生離死別?!?p>  “做神仙當(dāng)然好了,穿輪回?zé)o影,入三界無礙。朝起方壺,夕宿蓬萊,餐飲仙露,身披霞衣。不怪世人參修悟道,都想一夜飛升?!?p>  說到這兒我有些好奇:“你是怎么飛升的?這天上的神仙都說你來頭不小,背景強大?!?p>  寂月年嘴角一抹笑,抬頭望著前方:“我哪有什么背景,你是由人飛升成仙,我的前世卻是一只小小的血雀。終日混跡圖個溫飽,避風(fēng)雪,躲天敵,心驚膽戰(zhàn)過了三百年。有一天我被一只蟒蛇纏住,快要被蛇吞掉,我那位恩人金光閃閃,從天而降。她不僅救我一命,還可憐我朝不保夕,給我指點仙緣。”

  我小跑兩步到前面打量他:“你真身是只血雀??!難怪成天都喜歡穿紅衣裳?!?p>  他挑挑眉:“我這叫不忘本?!?p>  我嗤笑一聲:“那你也沒什么背景嘛,我還以為你是什么仙界世家,搞了半天跟我一樣,不拼爹不拼娘,還得靠自己打江山?!?p>  寂月年大大方方地承認(rèn):“我前世雖沒有什么背景,可那又怎樣,那不能說明什么?,F(xiàn)在的我卻是滄瀾殿殿主,主管人間帝王,統(tǒng)攝仙界百官,我雖是上仙,權(quán)力卻是無人能及,除了帝辰,我無需懼怕任何一個仙門,群仙自然不敢得罪我?!?p>  他邊說邊偷瞄我,秀得底氣十足,我故意說:“那你以后可得罩著我,我除了個上仙的名號,現(xiàn)在啥也沒有。”

  果然他很豪氣,手一擺:“小事兒,以后要是有欺負(fù)你的,你只管報上我的名號,天上地下,還沒有誰不給我?guī)追置孀拥??!?p>  我開心一笑:“我這是要抱上大腿了嗎?多謝寂殿主?!?p>  他得意之極,撐開扇子邊走邊搖:“不是要抱上,而是已經(jīng)抱上了?!?p>  這人真是童真。我暗嘆道。

  坐上馬車,月梨揉揉膝蓋,想想掀開簾子說道:“哥哥,已過深秋,你不準(zhǔn)備準(zhǔn)備春闈嗎?”

  姜暮拉著韁繩,任憑馬車慢慢悠悠晃蕩,沒有回頭,只淡淡開口:“再過一月便出發(fā),此地離京城不算遠(yuǎn),再等一月走也來得及?!?p>  月梨:“哥哥安心去準(zhǔn)備考試便可,不用擔(dān)心我,家里也有周嬤嬤操持,里里外外她都做得妥帖得當(dāng)。趁早些走吧,過兩月天寒,萬一上凍了,路不好走?!?p>  姜暮的聲音和著噠噠的馬蹄,在空蕩的山林田間顯得格外清晰。

  “無妨,我曾經(jīng)去過京城幾次,下月去時間來得及,快過冬了,家里總歸是有很多事要做,很多東西要置辦的。我一去幾月不歸家,總得把家里安排妥當(dāng)才安心?!?p>  月梨有些難過:“今年過年也不能一起吃團圓飯了,那時你到?jīng)]到京城啊?”

  姜暮想想說:“多半是到了。到時候京城客棧里也住滿考生,大家一起吃個飯也當(dāng)是過年了?!?p>  “客棧的飯菜哪有家里的好吃,那屋子被子也沒有家里的暖和,哥哥你不要舍不得花錢,要住好的房間,不然會影響你休息的?!?p>  我隱約看到姜暮側(cè)臉揚起笑意,他生得好看,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人一種清風(fēng)朗月的俊逸感。

  “我會好好休息,好好溫習(xí),好好考試,我一定考個好功名,然后把月梨接到京城,讓你天天跟那些官家小姐作伴游玩,好不好?”

  月梨搖頭:“我不想去京城,我也不喜歡那些官家小姐,她們高高在上的,我跟她們?nèi)诓贿M(jìn)去,我只想在這里,哥哥你就在京城吧?!?p>  “你不去京城,我去參加春闈有什么意義?”姜暮回頭,看著月梨。

  月梨思索著,不知如何回答。

  “若是我一個人,我便不會那么急切地去求那功名利祿,但是因為有你,所以我才想要走得更遠(yuǎn),我想你過得比現(xiàn)在好?!?p>  月梨低聲說:“我覺得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得很好了,以前爹還在的時候,我們總是饑一頓飽一頓,可是現(xiàn)在我吃穿不愁,這就夠了。如果入仕途是你的選擇,你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做,不用時刻顧及我,我不想成為你的牽絆,我不喜歡京城,但我可以偶爾去住的?!?p>  姜暮目光微凝,嘆了口氣:“月梨,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那些都是后話了,哥哥,你先好好考吧,說不定到時候我就愿意去京城了,我會在家日日為你祈禱的?!痹吕嬲f完放下簾子,默默坐到最里面去了。

  姜暮看不到,月梨此刻的神情落寞,泫然欲泣。

  寂月年似乎也不明白,他問我:“怎么好端端的,月梨又要哭了?”

  我說:“姜暮要進(jìn)京趕考了嘛,這一別,再見就是幾個月以后了,說不定幾年以后也有可能?!?p>  “你們就這么肯定姜暮能金榜題名,我看未必!”

  我尋了個舒服的姿勢,半躺在角落里回:“這世間有部分人有種與生俱來的氣質(zhì),有的是帝王之氣指點江山,有的是將才之氣縱橫沙場,有的是文臣之氣權(quán)謀天下。姜暮屬于后者?!?p>  寂月年嗤之以鼻:“他有個狗屁文臣之氣,就算有也是個迂腐的大臣?!?p>  …

  說完他對我一笑:“你看看我,我有什么氣質(zhì)?”

  我淡淡回道:“殿主天命不凡,福澤深厚,我看不出來?!?p>  寂月年邪魅一笑:“我這要下凡歷個劫,多半也是人間帝王才撐得起的命格!”

  …

  馬車走了很久才到姜宅,或是大家都比較疲憊,來時匆匆,歸途慢慢。

  剛停下,就聽到門口有人說話。月梨也好奇地撩開簾子,這一看不得了,不知哪里來的一個女人正在跟姜暮親切攀談。

  月梨捏著簾子的手指屈得發(fā)白,她呆了片刻也跳下馬車。

  姜暮急得滿頭大汗,一直推脫。

  原來是愛慕者上門來了,這些姑娘可真是大膽啊,私下相見已是禁忌,還敢上門尋人。佩服佩服!

  那年輕女子身著淺粉色斜襟罩衣,藕色繡邊長裙,頭上插著一支描金翠簪,一張小臉靈動明艷。

  我與寂月年站在一邊,抱手看戲。

  “姜暮哥哥,前些天我看你穿得有些單薄,這是我自己做的衣裳,月白淺水紋繡,是你喜歡的顏色和繡法,我改了好幾遍,你穿上一定很合身。”

  姜暮看見月梨下車,更是急得不行,只一個勁兒地說:“姑娘自重,我與你并無關(guān)系,你這樣來我家門前與我拉扯,傳出去有損名聲。姜暮不缺衣少食,你請回吧,請回吧!”

  月梨在一邊看著也不說話。

  那女子一見月梨,便眼睛放光,上來拉著月梨的手開始寒暄:“月梨,你不記得我了嗎?我之前還與你一起在學(xué)堂念書呢。你哥哥真是不近人情,我繡了好多天的衣裳,指頭都破了。”說著,那姑娘有意無意將手指頭露出來,我伸頭一看,確實是被針扎了好多洞。

  月梨淡淡瞥了一眼說:“本來不記得了,可你一說話我又想起來了。我們念書的時候你就不愛聽夫子講課,總是三心二意。夫子曾說,女子講究德容言工,要正身立本,端莊穩(wěn)重,不可言行輕浮,辱沒斯文。這種衣服,我做了不下幾十件,論繡工你不如我,論速度你不如我,所謂女子四德,你樣樣不占?!?p>  那姑娘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剛剛伸出來給姜暮秀可憐的手指頭也尷尬地縮了回去。

  打臉了吧!

  寂月年笑得在月梨身邊豎起大拇指:“這小嘴兒真是燦若蓮花,罵她,繼續(xù)罵她,把姜暮身邊的鶯鶯燕燕全趕走!他不要你,你就讓他后半輩子孤家寡人,一個人瞎過吧!”

  粉衣姑娘仍不死心,繼續(xù)說道:“月梨你說話怎么這么刻薄了?你以前可不是這樣的,你對大家總是笑臉相迎,那時學(xué)堂里的男孩子多喜歡你??!”

  這姑娘,要搞事!

  果然姜暮聽了這話,有些不安地看著月梨。

  月梨看著她,冷著臉說:“我是對事不對人,學(xué)堂里的其他人說話也不像你這樣含沙射影,要是你覺得我對你刻薄,你應(yīng)該反思一下,你值不值得別人對你笑臉相迎。”

  月梨沒有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xù)說:“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時候和我哥哥這么熟了,怕不是哥哥認(rèn)多了一時沒看清,將我哥哥錯認(rèn)為你那些情哥哥了吧?”

  粉衣姑娘趕緊對姜暮解釋道:“不是的,姜暮哥哥,你聽我說,不是月梨說的那樣,真的不是!”

  姜暮不著痕跡地避開她的手,疏離地說:“姑娘既是月梨的同窗,想來月梨是不會信口雌黃的,姑娘回去吧,以后別來了,再者我姜暮就只有月梨一個妹妹,姑娘不要亂喊?!?p>  如此一說,那粉衣姑娘臉皮再厚也不好待下去,她剜了月梨一眼,恨恨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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