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皆是蘭露惹的禍
院內(nèi),樓喬給南意把了脈,皺起了眉頭,“永廉兄,以身試病,這又是何苦?”
南意這幾天出診的時(shí)候一直沒戴著面罩,蘇妹都問過,連陸景靑和穆嫣都不敢說自己有仙氣護(hù)體得戴著面罩,他為什么不戴?南意說,他看過的疫癥太多了,百毒不侵。
可樓喬是了解南意的,都說南意狠心,要將兩個(gè)村莊全部焚毀,但當(dāng)初他孤身一來請命來到商州便是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決心,這次更是為了試藥以身染病,可憐醫(yī)者心。
“我無妨,”南意勉強(qiáng)站住,“樓大人,您快去看看,這藥到底是哪兒錯(cuò)了!”
樓喬抓起一把倒在樹下的藥渣,細(xì)細(xì)翻弄著,道,“檳榔、草果、厚樸溫運(yùn)氣機(jī),疏利濕滯,知母、白芍滋陰和血,黃芩清熱,甘草和中,以達(dá)募原之邪。此藥為先導(dǎo)藥,無誤,只是疫病兇猛而長懸未結(jié),需要加大劑量,加大十倍?!?p> 然后,樓喬轉(zhuǎn)動(dòng)輪椅,讓一位病人伸出舌頭,觀察后道,“服藥后病逝雖然稍減,迅即復(fù)煩發(fā)熱,舌由黃邊黑且有芒刺,為邪已化火而成大熱大實(shí)之癥?!?p> “這可怎么辦?千腐蟲,我們昨日一夜未眠,從病人的糞便里細(xì)找了一晚上才找出的二十多種毒蟲?!碧K妹急忙道,“蜈蚣就有十二種,真的是,我都不知道蜈蚣竟然有這么多種類?!?p> “十二種蜈蚣?”樓喬深思,“煉千腐蟲的毒蟲一般都是隨機(jī)的,種類比較平均,十二種蜈蚣實(shí)屬少見,看來是有人刻意為之。既如此,那必需藥引,可藥引是什么?”
樓喬有些焦急,若找不到煉蟲人,如何知道藥引是什么?
“轟隆??!”天上傳來一陣?yán)醉懀磥硎且吕子炅恕?p> “三更雷雨劍池留,一嘯蒼穹乾坤動(dòng)。玉石千斛未覺多,漫天星火夜如晝。望卻山川云遮掩,花落辭枝人不眠。世人談笑玉帳暖,可憐麋鹿有誰憐?天人啊,蒼生邀尓共風(fēng)月,尓視蒼生如草芥。既如此,莫笑紅顏相決絕,吾以吾血覆三界!”陸景青聽著雷聲,想到了昨晚在山間聽到的這首詩詞。
誰知,此詩一出,院子里竟躁動(dòng)起來,幾位老人滿臉驚恐,“是蘭露!是蘭露!”
一百多年前的那場大火,大火燃燒了整整十天,燒毀了一切生靈。哭聲、喊聲、悲鳴聲扭曲成一片,可是最終,人們也沒有得到想要的玉火石,卻帶走了大冶山上一切的生靈。后來,村民花了一百年的時(shí)間,也無法讓大冶山恢復(fù)往日的郁郁蔥蔥。
蘭露是一個(gè)修煉了兩百年的松鼠,起火的那日,她剛修成了人形。一切來的那么突然,她四處逃竄,看到獼猴拼命地往樹上爬最后摔死在地上,看到白兔一群一群地逆風(fēng)而跑想跑出大火卻被燒成了干尸,還有雛鳥、赤鹿、角雉、白鷴。黃雀夢然原本可以飛走的,可是她的丈夫卡在了樹洞里,怎么都救不出來,蘭露看到的時(shí)候,他們已經(jīng)雙雙被燒焦。
蘭露沒有離開,自愿死在了這場大火中。后來她找到了陰陽師白迎霜,用魂魄做交換,化為一方邪神,要讓這些人付出代價(jià)!
蘭露帶著她的恨回來了,大冶山遍體鱗傷。
“善惡終有報(bào),天道好輪回。我知道,上天是不會(huì)饒過我們的。”也許沒有人知道,南意也是澤溫村人,他嘆了口氣,“但是樓大人,這代人是無辜,孩子是無辜的?!?p> 蘇伯抱著他的孫女步履艱辛,慢慢走進(jìn),“樓大人啊,那火我爹也又參與,當(dāng)時(shí)他們都是被鬼迷了心竅?。】吹奖粺龤У牧肿?,燒焦的干尸他們也恨后悔,我愿意為我父親梯死去的生靈償命,求求你救救我的孫女吧?!?p> 說著,他跪了下來。
一眾人紛紛跪了下來,“我愿意償命,求求你救救孩子吧?!?p> 樓橋靠近蘇伯的孫女,魂魄已虛服體外。穆嫣出來的時(shí)候,甚至看到了黑白無常就在院門口等著,慌忙指了指,樓喬卻不抬頭,一針扎下,將女孩的魂魄鎖在體中。
黑白無常也不慌,抬起長鉤又去鉤另一個(gè)男孩。長鉤被陸景靑一把抓住,樓喬又是一針,把人搶了下來,吩咐蘇妹,“枳實(shí)三錢克、厚樸三錢、芒硝二錢,再下梔子五錢,速去煎來?!?p> 白無常有些懊惱,這么一來,可怎么交差。樓喬倒是不為所動(dòng),說是讓他們稍等,待自己再下一方,若仍是救不活,只管將魂魄帶去,他們不會(huì)阻攔。
陸景靑嘴角一揚(yáng),和白無常勾肩搭背地就走出了院子,曉之以情動(dòng)之以理,讓兩位兄弟給樓喬幾分薄面,畢竟樓喬是水柳師叔的徒弟,水柳師叔可是名揚(yáng)四海八荒的醫(yī)仙,就是十殿閻王也得有個(gè)頭疼腦熱什么的,給樓喬面子就是給水柳師叔面子。給水柳師叔面子呢就是給赤莊面子,給赤莊面子那就是給祖師爺東華帝君面子,那這面子可了不得了。
黑無常說,這都扯到東華帝君了,馬上可就盤古開天,這讓他們兩兄弟說什么?
陸景青擺擺手,不知道說什么就別說了,反正也說不出什么他愛聽的。然后手掌一揮,設(shè)了一個(gè)結(jié)界,這黑白無常一時(shí)也進(jìn)不來。
少勻出來看到這一幕,問道,“哎,道長,你和他們很熟?經(jīng)常見嗎?”
“不熟,我可不愿意和他們經(jīng)常見?!?p> 大承氣湯服下,病情危重者臉色均有所好轉(zhuǎn),可還有一些人卻是留不住了,蘇妹給他們緩緩蓋上白布,只能叮囑家屬們好生安葬??墒且咔閲?yán)重,縱然是入土為安也成了奢望,必須馬上火葬。
樓喬看著燃燒的烈火,看著黑白無常將人帶走,無奈自語,無奈嘆氣,“鎖住他們的魂未必就是件好事,用錯(cuò)了藥或許還是件好事。”
“活著總是好的。”陸景青走進(jìn)他?!凹热皇翘m露回來了,那就把她找出來!”
“起于大火,歸于大火。善報(bào)、惡報(bào)、速報(bào)、遲報(bào),終須有報(bào)?!?p> 種其因者,須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