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太太看向了薛翎,心里微微的窒息,小小的人兒縮成一團(tuán),躺在踏上,雖然昏睡著,依舊有痛感,姜悅處理傷勢的時候,薛翎迷迷糊糊的,因?yàn)樘弁次⑽⒍汩W。
彎彎的眉頭微微的蹙起,一張小小的臉顯得更加的蒼白。
那模樣看起來惹人憐惜。
薛老太太心里的情緒一點(diǎn)點(diǎn)的擴(kuò)張,心疼之中透著憤怒。
蔣悅感受到了薛老太太的視線,她抬起頭看了一眼,看見薛老太太站在一旁,一向是波瀾不驚的眼睛里,呈現(xiàn)著前所未有的情緒,漸漸的有一些隱藏不了的趨勢。
蔣悅沒有作聲,拉起了薛翎的手,看著手上的傷勢,不由得吸了一口涼氣,她盡量的穩(wěn)了穩(wěn)心思,才開始處理傷勢。
水泡已經(jīng)破了,手心之處還有因?yàn)橹辛搜悖瑸榱颂嵘裼敏⒆釉膫?,混合著燒傷,掌心的肌膚觸目驚心,有些腐肉必須會要去除。
蔣悅握在手里的柳葉刀頓了頓。盡管手勢很輕,薛翎在昏迷之中掙扎了一下。
絲竹連忙上前幫忙按住薛翎的手。絲雨在一旁掌燈。
蔣悅手中的刀開始動了起來。
疼痛一陣一陣的襲來,薛翎受不住,終于緩緩醒來。
絲竹說了一聲,“太太,姑娘醒了,怎么辦?!?p> 蔣悅心里擔(dān)憂,聲音卻分外的輕柔了起來,“阿翎乖,這傷勢要處理的?!?p> 薛翎睜開疲憊的雙眼,引入眼簾的是母親的一張臉。
她張了張嘴,嗓子有些發(fā)疼,因?yàn)樘弁大@醒,薛翎現(xiàn)在只覺得整個人發(fā)虛,手上的疼痛卻格外的清晰。她吐出幾個字,“阿娘開始吧。”
清醒了些許,這疼痛越發(fā)的難以忍受,薛翎卻沒動分毫,連哼也沒有哼一聲。
額頭上因?yàn)槿掏炊叱鳇c(diǎn)點(diǎn)滴滴的汗珠。
薛老太太在一旁看著,那一雙渾濁的眼中微微濕潤,聲音有些發(fā)啞,“阿翎,疼就哭出來。”
薛翎咬著牙關(guān),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
蔣悅處理完傷勢之后,這才開始上藥,到了最后,她的手已經(jīng)開始發(fā)抖。
疼痛微微的緩解,薛翎這才擠出一個笑容,“我沒事?!?p> 薛老太太再也忍不住,別過頭去,掏出帕子擦拭眼淚。
薛翎余光朝后看去,視線落在了薛老太太的身上。
她看不清祖母臉上的神色,只看見一個孤獨(dú)而落寞的背影。
薛老太太現(xiàn)在對她的心疼,都在她的預(yù)料之中,不過顯然比她想象的更甚。
薛老太太心里泛起了心疼,這是她的血脈,兒子剛剛死,若是孫女也有個什么不測。
她眼中有一絲難以察覺的怨念幾乎隱藏不住。
只這么一瞬間,薛翎已經(jīng)捕捉到祖母眼中的情緒。
祖母有大家之風(fēng),嫁到薛家,便出嫁從夫,夫死從子。
她的一生,幼時以母族為重,出嫁后以夫家為重,即便老來喪子,她也是用自己的威儀繼續(xù)為了薛家的大局為重。
薛翎在祖母的身上看見過很多種情緒,有無奈,有隱忍,也有過悲傷,獨(dú)獨(dú)沒有在祖母的身上看到怨言。
薛翎知道,這一次,祖母是真正的站在她的身邊了。
比起前一世的相護(hù),這一次,祖母會不遺余力。
這也是她的計(jì)劃之一。
她需要祖母的相助,如果這一次在火中受難的是母親。
祖母的情緒絕不會這樣的強(qiáng)烈。
這一場大火,她用了數(shù)條計(jì)策,其中這苦肉計(jì)就是針對祖母的。
重生以來,她想要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必須得到相助。
第一個就是祖母。
薛翎輕輕的吐出了一口氣。
祖母看見她醒來,只有擔(dān)心。甚至沒有詢問薛家祖?zhèn)鞯尼t(yī)術(shù)在何處。
重生以來。祖母的心里已經(jīng)把她的安危擺放在了第一位。
這第一步,走的很順暢,可是這個時候,看見祖母這樣擔(dān)憂的神態(tài)。她的心里終究還是泛起一絲愧疚和自責(zé)。
血脈親情,前生四年的依賴,有些感情早已經(jīng)融入骨髓,她終究是不能無動于衷。
可是這一點(diǎn)的自責(zé),在生死大計(jì)面前,終究還是被壓了下去。
活著,還有機(jī)會。
活著,她有更多的時間來選擇。
一死百了,無論是怨恨還是悔恨,到最后,都只能變作不甘。
薛翎疲憊至極,因?yàn)樯纤幱殖隽艘簧砗梗藭r有些發(fā)虛,熬不住,便沉沉的睡去。
蔣悅拿了帕子替薛翎擦了擦額頭。
薛老太太低聲的問道,“阿翎吃過藥嗎?”
這一聲帶著小心翼翼,生怕吵著薛翎。
蔣悅抬起頭,看著薛老太太,終究是情緒平和了許多。
隔輩親,婆婆對于阿翎的感情終究是毋庸置疑的。
“這手上的傷勢至少半個月才會好,”蔣悅答道,“不過,阿翎這手中傷勢重,又受了寒,后半夜應(yīng)該會高熱不止,這兩日肯定是昏昏沉沉的,不會清醒?!?p> 蔣悅頓了一下,繼續(xù)說道,“寄遠(yuǎn)喪事,阿翎是參與不了了。”
薛老太太點(diǎn)頭說道,“阿翎重要,只要她快快的好起來?!?p> 蔣悅沉默了片刻,說道,“婆婆,我的意思是,今日出了這件事,我心里頭很亂,阿翎現(xiàn)在又這個樣子,嗣子的事情,我現(xiàn)在不想再提,一切等阿翎醒過來再說,至于夫君喪葬之禮,可以辛苦兩個侄兒執(zhí)幡引路,但是,只能以侄子的身份?!?p> 薛老太太意料之中的沒有反對,道,“這事不急,依你就是?!?p> 蔣悅明白,現(xiàn)在的問題是,女兒阿翎不醒,薛家的祖?zhèn)麽t(yī)書下落不明,傳承之事肯定會壓后再提。
薛老太太看著薛翎沉睡,便起身,“喪事我親自來主持大局,你以照看阿翎為主?!?p> 蔣悅應(yīng)了一聲。
婆媳之間總是有著或多或少的嫌隙,這是千古的矛盾,極少有例外。
可是,第一次,兩人有了一種不同于往常的和諧氛圍。
薛老太太拄著拐杖,走了出去,蔣悅聽到拐杖的聲音慢慢的遠(yuǎn)去,這才回過頭,落在了薛翎的臉上,輕輕地說了一句,“阿翎長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她的眼角滑落了一滴淚水,“是我沒用,你這個年紀(jì),本該是快快樂樂的成長,卻偏偏的生在這世族之家?!?p> 蔣悅滿心的心疼。
最后化作一聲嘆息,“阿翎非池中之物,你以后想做什么,我做娘的都會全力的支持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