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仙俠奇緣

云雀高吭

第九章

云雀高吭 黑風(fēng)大俠 3621 2020-06-20 15:59:45

  孟歌聳聳肩,換個話題:“那你們盛氏與揚氏呢?”

  盛輕旸上半身突然垮下來,嘆氣道:“我家反正我是沒指望了。其它情況也與中庸的吳氏相差無幾,不值一提,不值一提?!?p>  盛輕旸說話時,一邊搖頭晃腦,一邊擠眉弄眼,極盡浮夸。孟歌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始終在用余光瞥潁川,特別是當(dāng)他說到自己“沒指望”時,眼睛里一閃而過些許狠厲。潁川低下頭,盯著茶杯,看不清表情。

  “早說了,我們揚氏在十三世家中常年穩(wěn)居倒數(shù)第一。而且我們家世代粗人,對成仙沒什么興趣?!睋P鳴錚緊接著盛輕旸笑道,言語雖瀟灑,神情卻有點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

  孟歌突然覺得有幾分無趣,成仙像是一座大山壓在他們身上,負重前行久了,連笑容里也透著些沉重。

  由哥審時度勢地提議大家出去逛逛。畢竟都是年輕人,稍一走動凝滯的氣氛也開始流動、輕快起來。盛輕旸路過由哥的屋子時,從窗外瞥見一只四足銅鼎,便吵鬧著要進去參觀。從進門開始便一路連連嘖嘆,最后盛輕旸跪坐在書案前,從里到外地打量那只銅鼎,不住地搖頭嘆氣:“由兄,你這屋該不是葉老二的藏寶室?”

  由哥擦著額頭上的冷汗:“這屋里確實諸多貴重之物,不過我也不太清楚是否是不識兄的藏室?!?p>  “一定是了,這鼎我知道!據(jù)說當(dāng)年葉氏先祖在宮中曾使用過這鼎,輾轉(zhuǎn)流落至當(dāng)朝的一位大官手中。葉老二十八歲那年,偶然一見,翻出先祖手札說這鼎乃是葉氏先祖之物,請官員歸還?!?p>  “那大官就還給葉老二了?”揚鳴錚對這種八卦之事向來興致盎然。

  “怎么可能?這鼎可是正兒八經(jīng)的青銅鼎,皇宮的祭祀之物,說不定某位仙人還曾寄身于此!葉老二為了得到這鼎,請寒澤先生為這大官講學(xué)三月,方才如愿。”

  孟由底氣不足地提出反對意見:“既然如此貴重,不識兄為何不收走,另尋它地收藏?”

  “由兄,你太不了解葉老二。葉老二雖然好收集這些古玩珍品,但素來認為一人獨樂不如眾人同樂,所以對待這些藏品也大方灑脫得很,有求必應(yīng),從不吝嗇與他人共賞自己的藏品。”盛輕旸一副“包打聽”的模樣,且要將前塵往事娓娓道來。志得意滿太甚,反而讓人不忍質(zhì)疑。

  孟由聽得越來越頭疼,一屋子寶貝,讓他如驚弓之鳥般草木皆兵。他迫不及待地將他們趕出房,反鎖窗戶,又在門上加了把鐵鎖,才稍覺心安。

  盛輕旸與揚鳴錚互相攙扶著,一起笑彎了腰。

  離午時越來越近,魏廣川開始坐立不安起來。盛輕旸與揚氏兄弟禁不住鬧,便一同請辭,回去與家族子弟匯合。

  臨走前,魏廣川突然回頭,欲言又止好幾回才下定決定道:“三公子,課堂上見。”

  盛輕旸哈哈一笑,毫不留情地潑了盆涼水:“以孟三公子昨日的表現(xiàn),你以為他還會與你分在同一個班上嗎?”

  魏廣川愣住,臉突然一紅。

  “盛輕旸,依你看,孟三會被分到上等還是中等班?”揚鳴錚毫不留情地又給魏廣川插了一刀。

  “我與你打賭,中等!”

  “上等,賭三個月浣衣。”揚鳴旌冷不丁地插上一句。

  揚鳴錚張開的大嘴不甘心地還想發(fā)出聲音,被盛輕旸絕情阻止:“我不與雙生兄弟一起立賭約。”

  揚鳴錚委委屈屈地閉上嘴。

  孟歌頭頂黑線目送他們離開。

  剛放榜時,看榜之人必定蜂擁而上,孟由不愛湊這個熱鬧,便特地帶著族中子弟晚了半刻鐘到。

  還未走近,孟歌便覺得氣氛不對。

  熱熱鬧鬧的喧嘩聲驟然低下去,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人群紛紛望向他們,竊竊私語的同時,不少人對著孟歌指指點點。

  孟由警惕地望向四周,悄無聲息地將孟歌護在自己身后。一行人向榜單走去,人群自動讓出一條路來。

  盛輕旸搖著佛頭青牡丹折扇,見著孟歌先向他行了一禮:“恭喜孟三公子,初次入學(xué)便直升上等班,三公子潛力無限,盛輕旸先前言語中輕視了三公子,實在是有眼無珠,有眼無珠,望三公子莫要計較,莫計較?!?p>  看似諂媚的笑容中估計也沒安幾分好心,孟歌嫌棄地瞥他一眼。盛輕旸早上還穿著窄袖深衣,這會兒已經(jīng)換上一身佛青色的道袍,寬袍大袖配上寬肩厚背,棱角分明的五官,分明也是一個俊俏公子,偏偏輕浮聒噪,活脫脫一副二世祖的模樣。

  揚鳴錚在盛輕旸身后眉開目笑,好像自己打賭贏了似的,不善言笑的揚鳴旌竟也向孟歌淺淺一笑。

  孟歌半疑半惑地站到上等榜單前,一路看到由哥、白面、鐵侯、揚氏兄弟倆……孟由忽然在榜單上指了指,孟歌湊近一看,正是她的名字。

  竟是真的?孟歌心中歡歡喜喜,恨不得立即給父親傳信,向他炫耀一番。

  孟由輕咳一聲:“也在情理之中。上等班都是聚氣者,先生每日講的也主要是結(jié)丹的方法。你十歲就已經(jīng)聚氣,認真算來其實已是班上聚氣最久的人?!?p>  孟歌點點頭,強忍著收起一半笑意,裝模作樣地繼續(xù)看榜,瞟到榜單末尾上的名字時,她卻突然嚴(yán)肅起來。孟歌找到盛輕旸,特地向他正兒八經(jīng)地行了一禮:“我說也就一會兒不見,輕旸兄竟有閑情逸致給自己換身衣裳,原來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恭喜輕旸兄,終于得償所愿!”一般來說,十七歲是最晚進入“聚氣”境界的年齡,盛輕旸竟然在這最晚年齡上生生又推遲了兩年。

  盛輕旸一貫不以為恥,嘻嘻哈哈地敷衍過去。

  看榜之人漸漸散去,孟由記掛著巳時開課,催促著族人快去膳房用午膳。揚氏兄弟早已隨族人離去,盛輕旸沉浸在與孟歌你來我往的斗嘴中,頗有些依依不舍。

  孟朝白從孟歌身邊走過時,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輕輕地撞了下她的身體。孟歌壓下惱火,隱忍地抬頭看向他,孟朝白低聲的單方面立下戰(zhàn)書:“成為聚氣者不難,難得是結(jié)丹。你等著,結(jié)丹,我絕對會比你快!”孟朝白此次從初等班升入中等班,想來孟歌頭回進學(xué)就能進入高等班還是意難平吧。

  孟歌微微一線,欣快地接受挑戰(zhàn):“只要你不覺得我欺負你就好。”孟朝白十四歲聚氣,比孟歌晚了整整四年。

  孟朝白斗志昂揚地冷哼一聲,別過頭,高傲地超過她。

  頭一節(jié)課由寒先生主講,先生聲如其名,寒冷清冽,威嚴(yán)自持,而且他講史講的不是世家百門的歷史,而是俗世之史,從鴻蒙初開到神農(nóng)嘗百草、到夏商西周、到百家爭鳴的時代……

  孟歌一瞬不瞬地盯著先生的一舉一動,生怕有所遺漏,錯過什么重要信息。她覺得很新奇,好像眼前打開了一扇門,門外波瀾壯闊,風(fēng)詭云譎,比看膩了的世家百門史還要精彩千百倍。

  她遨游在云端,金光照耀,既無炙烤之感,也無寒冷之意,溫和明媚,似在春光桃園之中。

  快樂的時間眨眨眼就逝去了,第二節(jié)課是葉遠陽主講的書法課。

  欲修其身,先正其字,葉遠陽一板一眼道,欲正其字,唯有苦練。

  于是大家閉上嘴,拿起筆蘸上墨汁,開始臨摹講臺上懸掛的那幅名家書法,孟歌辨不出真假,不過那書法介于端莊與狷狂之間,構(gòu)思精巧,運筆利落果斷,想必頗受追崇。

  兩個時辰,葉遠陽一直在書案間巡視,一旦發(fā)現(xiàn)謬誤,便立即親自示范矯正。盛輕旸不幸被指導(dǎo)了六七回,孟歌看著他的臉由紅轉(zhuǎn)白、由白轉(zhuǎn)綠,手也越來越抖。

  不過葉遠陽像林間野獸般機敏,剛偷看兩三回,再偷看時,他安靜地抬起眼睛,冷冷地看著她。

  孟歌淡定從容地錯開眼神,晃著脖子環(huán)視一圈,又將自己的視線限制在白紙上。

  交上臨摹作品,盛輕旸如釋重負地長吁一聲,湊到孟歌身前:“今晚去你們院中慶祝一番?”

  “有何由頭?”

  “你初次進學(xué)便被分到高等班?”

  “由哥肯定不會同意。如果用你做由頭,他答應(yīng)的概率估計會更高些?!?p>  揚氏兄弟也興高采烈地湊上前,揚鳴錚更是不理前因后果便開始“對對對!就得如此。”

  新豐郭氏的郭響儀興奮得眼睛冒光,直嚷道:“我也去!”瘦小的身軀覆蓋在鐵紅色的深衣下,爆發(fā)出驚人能量,“還有人要去嗎?”

  孟歌無奈地看著他們自顧自地敲定細節(jié),討論正熱火朝天之時,葉遠陽拿著一沓臨摹作品,從孟歌身邊經(jīng)過,冷冷地留下句:“晚飯后藏書樓見,今天是你受罰的第一日?!?p>  熱烈立馬煙消云散,寒霜在空氣中飛舞,不知為何,看著眾人那張敢怒不敢言、欲言又止的模樣,孟歌心底“噗嗤”“噗嗤”地偷樂。

  宴會自然與她無關(guān),晚飯后孟歌獨自前往藏書閣。

  二樓靜室,南北兩面開窗,東西兩面的墻壁上各掛一幅竹菊水墨畫,屋子正中鋪著竹席,上面擺著兩張長案。

  葉遠陽從其中一張案上抬起頭:“請坐。”

  他的案上擺著一個小巧的青瓷三足香爐,顏色純凈透亮,比初春新雨后陽光照耀下的群峰還要青翠光潤。裊裊升起的輕煙里,散發(fā)出混合的木香,檀木為主,隱隱約約纏繞著柏木、松木、桃木以及某種漿果的味道,與裝著它的青瓷一般清潤澄澈。

  上云只有孟歌的母親好香,她的房里常年燃著一種花果香,溫柔繾綣,據(jù)說是父親特地從制香大師那里求來的。孟歌一直偷偷猜測,父親是為了舒緩母親暴躁易怒的性格才特地為她選了這款香。葉遠陽用的這款想必也是某人看透他的性格,專門為他選了款具有相反性格的香。

  孟歌剛坐定,葉遠陽就正言肅聲道:“晚輩葉遠陽,字不識,受夫子器重,領(lǐng)學(xué)院督察一職?,F(xiàn)學(xué)生孟歌,因比武中使用狡詐手段,違背學(xué)院浩然正直之追求,受罰抄寫《五千言經(jīng)》百遍。孟歌,你可認罰?”

  “學(xué)生認罰?!?p>  “前輩在上,晚輩葉遠陽履督察職責(zé),監(jiān)督學(xué)生孟歌受罰,必將做到公正不阿,絕不徇私偏袒?!?p>  “孟歌,寒澤夫子罰你抄寫《五千言經(jīng)》百遍,可有錯漏?”

  “沒有?!?p>  “既然如此,請開始吧。”

  孟歌呆呆地望著他片刻,不理解此人為何如此古板,明明只有她們兩人在場。但是她沒有說話,換句話說,這一板一眼不懂變通的做派,讓她心底升起一股千年冰山般的惡寒,將她的言詞全凍在舌頭上喉嚨里。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