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明知不應(yīng)該,卻還是忍不住笑起來,從無聲的竊笑,漸漸笑出眼淚,一口悶在心底十多年的郁氣,終于隨著這笑順著喉嚨鼻腔呼了出去,剎那間全身上下說不出的輕盈舒坦,好像一根輕飄飄的羽毛浮在云朵上。
世家百門公認(rèn)的廢物草包竟然成功糊弄了魚梁的兩位天選之子!
要是給說書先生拿去當(dāng)素材,不知又要賺取多少驚嘆聲……
盛輕旸美滋滋地想象著那個畫面。
“盛兄如此得意,背后定有貓膩!”孟歌帶著黃雀在后的表情,慢悠悠地走出灌木叢。
盛輕旸目不轉(zhuǎn)睛地愣了會兒,慌慌張張地收起笑容:“你,你你你怎么在這兒?”
孟歌聳聳肩:“路過。”
“你……何時路過?”
“你到這兒之前?!泵细栉⑽⒀鲱^看著他,笑容看上去人畜無害,只是眼神卻銳利得像剛剛磨好的屠刀。
他大爺?shù)穆愤^!盛輕旸腹誹一聲,當(dāng)機立斷拋棄任何心存僥幸的想法。他抖擻起精神,虛與委蛇地周旋道:“孟三公子,你肯定看錯了,我不過欣喜若狂了些,怎么會是得意呢?”
說起盛輕旸,十個里面有九個都會搖頭嘆息,精明能干的盛門主生了個放蕩輕狂的敗家子,剩下那個估計會扯著嗓子問,誰?誰是盛輕旸?現(xiàn)在孟歌可是清楚這種印象有多么根深蒂固,那輕浮的表象下就隱藏著多少狡猾。打蛇當(dāng)然要毫不猶豫地直打七寸:“盛老哥,要不我去把葉老大和不識先生叫回來,讓他們來斷一斷你剛剛是欣喜若狂呢?還是得意忘形?”
盛輕旸呵呵干笑兩聲,殺意從心里一閃而過,不過腦子里卻再清楚不過自己不是孟歌對手,他連忙低聲下氣地諂笑道:“別別別,三公子,你行行好,放我一馬?”
孟歌沒興趣為難人,不過就是好奇心作祟:“好說好說!盛老哥,快說說,你在逢會島禁地看見了什么絕對不能透露的東西?”
盛輕旸苦著臉露出為難的表情,支支吾吾半天,一個囫圇字都沒有吐出來。
孟歌拖著聲音,揚起下巴斜睨著盛輕旸:“老哥,你這沒有誠意啊——”停頓一會兒,又道:“這樣好了,我孟歌對天發(fā)誓,絕對不會將盛輕旸今日對我說的向外吐露半個字,否則我孟歌天打五雷轟,死無全尸!怎么樣?夠有誠意了吧!”
盛輕旸仍舊揣著一肚子的懷疑,眼看孟歌的耐心快要耗盡,他才勉為其難地開口道:“除了剛剛的,再加一條:功力盡毀,而且一輩子都在修仙上毫無進展?!?p> 只要兩位哥哥功力不斷精進,孟歌倒是不甚在意自己的功力進展,就算她一路暢通無阻地進境,除了給兩位哥哥徒增煩惱外,也沒有別的什么益處:“沒問題!——我孟歌對天發(fā)誓,今日我從盛輕旸嘴里聽到的每一個字,日后絕對不會向外吐露分毫,否則我孟歌天打五雷轟,死無全尸,功力盡失,而且一輩子不會在修仙上有一絲一毫的進步!”
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張嘴,風(fēng)險自然也就多一份,盛輕旸長吁短嘆的欲言又止,磨磨蹭蹭,仍舊不肯爽快地和盤托出。
孟歌佯裝轉(zhuǎn)身欲走:“畢竟關(guān)系到葉氏一族的秘密,這事兒,還是告訴陶然兄比較好!……”
盛輕旸拽住孟歌的衣袖,擠到一處去的五官將他內(nèi)心深處的掙扎盡顯無余:“說!我說還不行嗎?其實……我在逢會島的禁地附近發(fā)現(xiàn)了一個山洞?!?p> 孟歌的第一反應(yīng)是將眉毛彎成驚嘆號,不過很快她就反應(yīng)過來:“山洞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你知道逢會島為什么會成為魚梁的禁地嗎?”盛輕旸竟然先賣了一個關(guān)子。
孟歌真想朝他臉上招呼一拳,這種時候了,他還不忘扮演“萬事通”:“不就是因為葉闖嗎?走火入魔的修仙奇才!你要說就快說,別嘰嘰歪歪的。”
“我不正在說嗎?”盛輕旸委委屈屈地抗議:“其實葉闖年少時,他的修煉資質(zhì)并不突出,在同輩中甚至還有些不起眼。但從他十八歲開始,每年都會離島游學(xué),他的功力開始突飛猛進、連連破境也正是從那時開始。沒過幾年,他就成了修仙界光芒萬丈的新星,風(fēng)頭無兩,有可靠消息稱這些全都是他在周游之時得到的修煉秘術(shù)的功勞……”
這些誰不知道?孟歌瞪他一眼,盛輕旸趕緊吞口口水繼續(xù)講:“我想說的重點是,葉闖開始游學(xué)后,他就將自己的修煉之地搬到逢會島那個山洞——也就是魚梁今天的禁地,里面刻滿了他搜集的修煉秘術(shù),還有他自己摸索出來的法子?!?p> “這些都是寫書之人的臆測,并無切實的證據(jù)支撐?!泵细璨恢乖谝槐緯幸娺^這種說法,但關(guān)于葉闖的秘術(shù),卻從沒有一字半句流傳下來。
“葉遠星和葉遠陽的母親——林宛笛,你可知道她是如何去世的?”
孟歌終于忍不住翻個白眼,林宛笛也算她的姨母,還與她的母親自小一同長大,她怎可能不知道:“因修煉才能被壓抑,郁郁而終?!?p> “是了,我們大家都以為她是這樣去世的。”盛輕旸舊態(tài)復(fù)萌,露出故弄玄虛的嘴臉:“其實,林宛笛跟葉闖一樣,都因走火入魔而自絕于世。”
聽聽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高論!孟歌掏掏耳朵,還是覺得有人緊貼著她的耳朵打镲。
“難以置信吧?”盛輕旸簡直有些洋洋得意了,完全忘記自己是被逼迫才不得不說出這個本該深埋心底的秘密:“那晚我在逢會島上練功,練著練著,忽然看見一旁的山壁動了動,我心中生疑,也沒動腦子直接就甩了道真氣過去,好巧不巧竟然打中那只神獸,逼它現(xiàn)了身。我只看見它脖子以上部位,像鶴,只是嘴是紅的,它怒火中燒,頸羽尖像紅墨汁滴落宣紙似的四處暈染,眨眼功夫,就好像點燃了似的。我看它伸長脖子撲過來,立馬當(dāng)機立斷就地一滾,嘿嘿——”
盛輕旸笑得裝腔作勢,孟歌嫌棄地抽抽嘴角,其實盛輕旸也生的高挑俊秀,世家公子榜上也是有名可尋,可惜行為舉止卻處處透露出微妙的猥瑣感。
雖然氣質(zhì)不佳,他也算英勇,敢當(dāng)著葉氏兄弟倆胡說八道,還什么鷹首羊身!
“我竟然掉進一個地洞中!掉進去,就聽見洞口傳來機關(guān)合上的聲音。起初我還有些害怕,靜下心后便聽見流水聲,于是我順著水聲一直走,感覺爬了一段斜坡,看見一個斗笠大小的洞,我之前聽見的水流聲就是從這個洞口流出來的。我從洞口鉆出去,水大概有兩個成人那么深,等我游出水面,發(fā)現(xiàn)四周是一個被山壁環(huán)繞的湖,只是沒有頂,天空一覽無余。”
“山壁環(huán)繞,那湖中之水又從何而來?”
盛輕旸急躁地咂砸嘴:“重點不是湖水怎么來的!湖中央有一座亭子,我游過去一看,亭子的石柱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字,再仔細(xì)一看,嗬,好家伙,這亭子的主人竟然是葉氏雙驕的母親,林宛笛!”
孟歌沒有插話,面無表情地聽他繼續(xù)說下去。
“當(dāng)時我還沒想起林宛笛是誰,看她在自述中寫到與葉闖甚是交好,多次聽他闡述其修仙之道,認(rèn)為他的理念及方法有助于打破世人對女修的偏見、惠及天資平庸的修士,甚至能夠打破世家百門流傳久遠的仙脈論——既然認(rèn)同葉闖,就說明這林宛笛也是修仙界的異類?!笔⑤p旸自顧自說得興起,完全沒有注意到孟歌的眼睛里倏然浮現(xiàn)出異樣的狂喜,“畢竟是葉氏的禁地,我怕給自己惹麻煩,不敢再細(xì)看,匆匆掃完,最后一段大概是說,終于明白葉闖自絕于世的緣由,是前所未有的瘋狂大膽之舉,今日甘以此身再踐闖之宏愿,我雖自絕于世,卻是舍生忘死,為修仙界謀福?!?p> “你聽聽,自殺都能說得這么冠冕堂皇,不是走火入魔,難道還真能造福后代?——喂,孟歌,你干嘛?”
盛輕旸終于發(fā)現(xiàn)孟歌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神滾燙得像咕嘟咕嘟的開水。她向前兩步,幾乎與盛輕旸臉貼臉。
盛輕旸看著突然縮短的距離,以及孟歌身上中邪似的狂熱,驚恐得步步后退。
抓住盛輕旸無助的雙手,孟歌熱烈而急切道:“盛輕旸,帶我去逢會島找那個亭子吧!”
一時竟然合不上嘴,盛輕旸只呆頭鵝似的任由孟歌抓著手,過了大半天,他終于從震驚中清醒過來,先罵了聲娘:“你腦子還正常嗎?比我還瘋……”
“老子費了多少勁才把這件事瞞下來!”盛輕旸甩開孟歌,憤怒地拒絕。
“帶我找到水亭就成,就算被發(fā)現(xiàn)了,我也絕對不會把你抖出來!”
盛輕旸呵呵冷笑,不屑一顧地嘲諷道:“老子又不是三歲小孩!”
孟歌的眼神突然冷靜下來,她默然地與盛輕旸對視。
盛輕旸的心顫了幾顫,一股寒氣悄悄從后背貼近,全身汗毛應(yīng)聲而起,率先為他拉響警報:“你,你想干嘛?”
“盛輕旸,你有得選嗎?”孟歌挑挑眉:“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葉遠星,你在他家禁地里找到的秘境?”她的語氣陰沉得連自己都覺得全然陌生,除此之外,全然陌生的還有她急切到可以不擇手段的下意識沖動。
一個誘人的念頭撥動盛輕旸的心弦,只有滅口才是永遠保守秘密的最好辦法。但現(xiàn)實冷峻容不下絲毫幻想,他不是孟歌的對手。
盛輕旸強迫自己囫圇吞下怒火與不甘,熟練地掛上媚笑:“別呀,孟老弟!有事好商量,好商量嘛……你可是剛發(fā)了毒誓,這么快反悔,有損你清譽啊——”
孟歌當(dāng)然記得自己剛剛發(fā)過的誓:“不管怎樣,你都是先倒霉的那個,有個人墊背,挺值的!”
“值什么呀?”盛輕旸簡直恨鐵不成鋼,苦口婆心地勸:“我的天資能跟你比嗎?你可是世家百門冉冉升起的新星啊,還是有望超過葉遠星的那種!”
“我又不繼承家門,你盛氏的門楣好像還等著你去繼承吧?”
盛輕旸敢怒不敢言,他雖是盛氏年輕一輩中唯一的嫡系子孫,但是因為天資不佳修為落后同齡人一大截的緣故,長年飽受族人質(zhì)疑,若是真因此連累族人,別說繼承孟氏門主之位,被趕出家族都有可能。
“繼承事小,讓孟老弟這顆冉冉升起的明星蒙塵可就事大嘍。老弟既然想去,做哥哥的帶你去就是了?!笔⑤p旸面上笑嘻嘻地改口,“只是……”
孟歌親昵地?fù)ё∈⑤p旸的肩膀,配合地笑道:“絕對不會向任何人吐露盛哥的名字,也絕對不會向任何人吐露此事,我剛發(fā)過的誓,還熱乎著呢!”
“那就好,那就好!”盛輕旸搭上孟歌的肩膀,兩人心照不宣地向?qū)W院走去。
“盛哥覺得什么時候去比較好?”
“這真不是老哥我推諉!你出谷的事剛過去沒兩天,島上現(xiàn)在管得緊,再加上今天的事,兩位葉兄肯定要盯我一段時間不是?等我好好謀劃一下,怎么樣?”
“盛哥經(jīng)驗老道!”
哈哈哈,一道上留下兩人各懷心思的笑聲。
黑風(fēng)大俠
我是左右受氣的隱忍公子盛輕旸~ 夾板氣算什么~ 在這慕強重天賦的修仙世界,資質(zhì)不佳就等于出門裸奔~ 所以我才不是天資不行,只是游手好閑,不學(xué)無術(shù)了些~ 唉!我竟然在那個10歲聚氣的小天才前露餡了~ 求安慰~ 求收留~ 再給我自己求張推薦票票~ 讓我C位出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