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相見即是永別,我覺得很快就能應(yīng)證這句話,‘脆弱啊,你的名字是女人?!蔽以缫呀?jīng)過十多年的試煉,只要一擊便能擊垮她,這是毫無懸念的勝利。拂曉,我離開寢室。此刻,萬物都只是裝點(diǎn)世間的飾品,毫無意義。正是這種毫無意義,令人陶醉。走進(jìn)拉面館,蒸汽無一不在努力逃離。我剛點(diǎn)單就座,Z就毫無預(yù)兆地坐在了我的鄰桌。在我的認(rèn)識里,餐飲店一向都是口快手慢的,除了收錢的時候,但今天卻快到讓Z的和我的幾乎上同時桌。我開始加佐料,Z端起碗放在我對座。
“一起吧……可以嗎?”她十分緊張,不知是因?yàn)樽约哼€是因?yàn)槲疫@副死魚臉。我什么都沒說,自顧自地吃起來。
“誒?你那個……怎么樣?”這個人不嫌自己尷尬嗎?一直問著無意義的問題。事物應(yīng)該沒有實(shí)意,但語言必須有。為了防止她再這樣下去,我開口到:
“你有什么目的?為什么跟著我?”我的臉色像是在質(zhì)問殺人犯。她可能是嚇到了,或是沒料到我會這樣突然發(fā)問,呆滯了一會兒。眼中泛起淚光,的確,我贏了,甚至這次我自己都不明白。她伏在桌上抽泣,場面快要失控了,我趕忙坐到對面,一邊撫著頭,一邊安慰她。這可是面館,我可不想搞出更多麻煩。
“父親……一個人……一直……我……”嗚咽中勉強(qiáng)聽到這些字,完全不能構(gòu)成語句,但我好似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一直哭到昏睡過去,太累了吧。我可以看見,在她的內(nèi)心也有一堵高墻,就和我一樣。隔絕了世間的黑暗,同時也隔絕了光芒;隔絕了世間的寒冷,代償則是溫暖。第一次,我朝世人邁出了一步。
我將她背上的士,帶到了我的公寓。這是家父以前為了工作買下的,因升遷閑置了。我經(jīng)常在這里過夜,可以避開和人接觸。
幫她蓋好被子,我泡了杯紅茶坐在書桌旁,芳香溢滿幽靜的房間。陽光透過輕紗似的窗簾,順著淡黃的花紋落下,一半散在床邊的窗臺上,一半照在她左臉上。直到這時我才認(rèn)真的看過她,面部輪廓分明過人,整潔的睫毛映襯著細(xì)致的雙眸,小巧的紅唇喃喃述說著什么。我摸了摸她的額頭,悄悄走出房間,拿回濕毛巾蓋在她上面。雙眼顫動,汗珠涔涔下落。我用濕巾擦拭她的臉龐,細(xì)細(xì)拂去內(nèi)心的汗珠。兩點(diǎn)了,下午還有課。我剛起身就被扯住了,我的手腕被緊緊捉住。她還在夢中,不知遇見何人何事。我盯著她不平靜的面龐,還是坐了下來。人并不為私欲驅(qū)使,那是世人。
風(fēng),撫動無垠的嫩草,月亮低空照耀,格外靠近。小丘上的銀杏下,有兩人正向明月望去。慢慢的,月亮成了太陽,將一切都淹沒在光芒之中。云影不斷掠過綠茵,潺潺細(xì)水源遠(yuǎn)流長,流向那未知的遠(yuǎn)方。
當(dāng)我迷迷糊糊醒來時,已是傍晚了,斜陽述說著去日的結(jié)束。床何時已空,房門外不斷傳來腳步聲,我進(jìn)入客廳,桌上整齊擺放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接著便響起關(guān)門聲。熄燈,點(diǎn)上一只燭臺,一人細(xì)品這“不知從何而來”的晚宴。隨著食物的滑入,我攝入了一種特別的東西——溫暖。雖說牛肉糊了,蔬菜甚至沒放鹽,但不得不承認(rèn),這是我有史以來最美味的一頓晚餐,我不自覺的笑了。心,有什么動搖了。窗外,都市繚亂的彩光令人迷醉又令人生畏。
翌日清晨,溫柔的朝陽將我喚醒,我來到校舍。
“佬弟,有人給你的。”我從宿管大媽那兒接過信,跑到外面的長凳上拆開,難得激動。
致劉同學(xué):
承蒙關(guān)照,打擾了,只能那樣回報(bào)了,可能有些難受吧。真的十分抱歉,我實(shí)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而且還很失禮的跟著你、接近你,想必給你帶來很多困擾吧。謝謝你昨天依舊那樣對我,我保證不會有下次了。
張霖心
雖然不露于色,但仍可感覺我若有急事,快步走到女寢樓下:“阿姨,你認(rèn)識張霖心嗎?”
“你認(rèn)識她?”她比我還意外,“認(rèn)識,她去上課了?!?p> “那您知道她是學(xué)哪科的嗎?”
“不曉得,那孩子很安靜,一人一間寢室,好像也沒什么朋友……”
“我明白了,謝謝?!鞭D(zhuǎn)身,呼吸急促地向教學(xué)樓趕去。一間接著一間教室,你在哪里?不顧尷尬,對被打斷的老師一個熟練的微笑。我不知道為什么怎么做,但不做的話總感覺會失去。
“張霖心?”我在屋頂看到蜷在墻角的她。
“誒?你!”她抬起頭,兩道晶瑩向身后飛成線。
我長舒一口氣,伸出手,忐忑地說:“時間不早了,我們?nèi)コ晕顼埌??!彼V癡地望著我若有所思,隨后用力的點(diǎn)點(diǎn)頭。山上寺院的鐘聲敲響,提醒著日日操勞的人們休憩,從世事中脫離出來,全心全意的感受世界。
還是昨天的拉面館,我們在同一張桌前坐下,默不作聲。今天又上的出奇的慢,真的是故意的?我時不時看看時鐘,時不時看看前臺。她低著頭,揉著手,蒸汽仿佛都凝固了。
“那個!?。”?!你先請!”我本來想打破這氣氛,沒想到她也同時開口到。我們同時低下頭,各自思索著,臉上泛起微微紅暈。原來,在世間之外還有世間。這是只屬于我們這類人的世間,青澀、沉郁、謹(jǐn)慎、但又美麗。我笑了,不加修飾地笑了。
終于來了,我們饑腸轆轆,自顧自地吃著。真要命,一滴湯汁健在臉上。她用手背遮著笑顏,拿出紙巾幫我擦干凈。“吶,真的為什么我想和你做朋友嗎?”
“因?yàn)槟翘焱砩系氖拢俊?p> “可以這么說吧。那件事讓我知道你是個孤獨(dú)的人,有著善良的心,不愿意傷害任何人。但又是精神的潔癖,容不得半點(diǎn)傷害。所以,你愛著這個世界、愛著世人,只是不知如何表達(dá),因此干脆無心的活著,是嗎?”她是更加像是自言自語。她說的不知道對不對,但至少我已經(jīng)接納她了。
余暉下,我們漫步在河邊的棧道上,光影波動閃爍。夕陽臉色染在二人臉上,無聲的感悟勝過千言萬語。我們走得很慢,像是從前日色。河對岸的人家傳出鋼琴聲,《月光》。我們扶著護(hù)欄,倒影挨在一塊兒,聽著這難得的曲子。觀光燈睜開眼,星星紛至沓來,我們在戀愛橋上分手,目送她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燈影中,我轉(zhuǎn)而看向水中的白月。依稀記得,上桌周有對情侶在此殉情,,人們看著他們落水,還有發(fā)圈的,但就是干看著。最終,他們隨著流水消失在另一頭。
口袋一震,我簡介的回復(fù),離開這靈魂永駐的拱橋。河面上,一只蓮花河燈飄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