鉆進(jìn)了污水橫流的陋巷、穿過了洗碗工們的工作臺，余生見彎兒就左轉(zhuǎn)、最終帶著倆女孩進(jìn)了個死胡同，繼續(xù)往里走直到看見了那半敞開來的后院門。
捂著口鼻跟在后面、一路抱怨著甚至是踮著腳尖跟進(jìn)來的薩莉娜和希利爾等看清楚院子里的模樣、也就近乎于同時發(fā)出了驚嘆！
不大的庭院里到處都是多肉。
有郁郁蔥蔥的、有在陽光下近乎于透明的，有色澤鮮艷而嬌嫩的，也有宛如寶石般絢爛多彩的，面對著小院角落里的涼棚和涼棚底下的矮桌、石凳，余生終于露出了微笑，久懸未決的疑案可算是告破了，曾經(jīng)被稱作是小表舅的矮胖子石辛勇在三藩的那段經(jīng)歷不但是真的，所描述的也并不夸張，看來這人還真的是蠻實誠的。
薩莉娜被院落里各式各樣的多肉所吸引，蹲在角落里的一盆紅艷艷的多肉前發(fā)出了感慨。“這也太漂亮了吧？怎么會有這么漂亮的植物？”
希利爾渡過了最初的驚艷、此時才開始觀察院落里的情形，也就被這小院里的鬧中取靜所折服?！皼]想到ShyBoy還能找到這種地方，只要味道能過得去、生意應(yīng)該會很不錯的……”
“哎？你們誰呀？怎么就闖進(jìn)來了呢？”
久存于記憶里的熟悉家鄉(xiāng)口音、讓余生把目光投向了院落的西北角，見是個系著圍裙、手里拎著鍋鏟的矮胖子正狐疑且戒備的瞅著自己，按捺不住的笑意讓余生的唇角揚(yáng)了起來，指著身后的那院門說?！澳阍洪T沒關(guān)，我們循著味兒就來了……”
熟悉的鄉(xiāng)音、同樣的膚色，但矮胖子還是沒了好氣兒的道?！把秲海框_鬼吶？這灶頭都還沒起火呢，哪兒來的味兒？你誰呀？別套近乎啊，不吃那一套……”
余生的視線越過了矮胖子、這才注意到廚房里的灶臺上連鍋都還沒架上去呢，意識到這個時間點、矮胖子的店可能還沒能正式營業(yè)，也難怪后院還為這么多多的肉肉們所占據(jù)著，那幾叢被矮胖子回國多年后還戀戀不忘的粉黛亂子草應(yīng)該也還沒種下去，于是也就嘆了口氣道?！鞍肿?，你咋就這么能墨跡呢？是嫌這兒的租金太便宜、還是說被封了前門你就真做不成生意了？別跟我說你心情不好什么的，不會信的……”
矮胖子愕然?！笆病⑹裁匆馑及。磕愕降资钦l呀？”
“你可真夠有意思的……得！被封了前門的事兒晚點再說，你媽的事兒確實挺意外的，不過你跟你媽的感情也不深、你來的時間也不夠長，你現(xiàn)在該化悲憤為力量、趕緊琢磨著該怎么生存下去才是正理兒……”
矮胖子有些慌了，不過更多的則是納悶，見余生大搖大擺的進(jìn)了后廚、檢查起了里面的一切，一時間也不知道該不該攔，直到余生想要掀開角落里的那白瓷壇子、這才如夢初醒般的趕緊予以喝止！
“還沒釀好呢？還差多少天？”
“差半個月呢，打開了可就酸了……”
矮胖子下意識的回答著，然后可就越發(fā)的納悶了。“哎？你到底是誰呀？我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丫還真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课?，余生，”余生怒容滿面，見對方依然還是一副納悶的表情便道?！笆劣?，你是邗山石家村人吧？你屬龍的吧？76年的，打你太爺爺那時候起，你們家就全都是干廚子的吧？家傳的是黔菜、可是你呢喜歡的卻是魯菜，為此被揍了不知道多少次，沒錯吧？你媽離家十來年、去年突然回來把你給接了過來，你媽和你繼父沒結(jié)婚、結(jié)果因酒駕上個月一起沒了，現(xiàn)在你基本上屬于是舉目無親的情況，只剩下這么個租期不到一年還有糾紛的館子，半年之內(nèi)要是還賺不到錢、簽證一到期你可就只能灰溜溜的卷鋪蓋回國了，對不對？”
矮胖子徹底傻了。
“還沒認(rèn)出來呢？得，那我繼續(xù)問你，你屁股上是不是有綠豆大的痦子？那痦子上是不是還長著兩根毛？你是不是除了有個矮冬瓜的外號、經(jīng)常還被喊矮胖子啊？還有啊，你是你們石家的獨(dú)苗吧？你九歲了還尿床、小學(xué)畢業(yè)了還搞不明白方向，初中的時候只要受欺負(fù)就嗷嗷的哭，把嗓子給哭啞的那種……”
矮胖子起初驚訝、很快也就被臊的面紅耳赤了，個子矮、密度大，一旦彎了腰還真就跟個三寸釘似的，高舉著雙手、連連作揖，一疊聲的央求著余生不要再說下去了！
余生也是心生感慨，眼前這位跟自己的關(guān)系那叫一個沒的說，雖然差著點輩分、經(jīng)歷也不太相同，但無論這家伙多大年紀(jì)還是那么的敦厚、那么的好騙、那么的容易相信人……
越是這樣、余生就越是要揀著為對方最羞臊不堪的那些事兒說，直到對方徹底認(rèn)了慫，這才拿起掛在墻上的毛巾擦了手，指著廚房外地板上的鐵環(huán)說?！靶辛?，廢話我也不跟你說了，池子里都養(yǎng)著些什么呢？這都幾點了，你丫的能忘了我是誰、我可沒忘了你啊，特意帶人過來給你捧場的，你可倒好，不記得我是誰也就罷了，這都幾點了灶頭還沒起呢？該說你是懶啊還是該說你是時差沒倒過來呀？??？”
余生的態(tài)度越是惡劣、石辛勇就越是心虛，雖然納悶余生怎么會如此熟悉這店里的一切、對自己的情況還了如指掌，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把養(yǎng)在池子里的魚給撈上來，殷勤的送到余生的面前以供挑選。
余生倒是沒想到矮胖子的備料會如此的豐富，有些魚他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索性把手一揮道。“大嘴鱸做鍋酸湯魚，紅湯、少加木姜子，蘸水一份辣、兩份蒜蓉，配菜你看著辦，等忙差不多了你也過來一起吃，另外給我做些炸醬，肉用三分肥的，少蒜少糖、多蔥姜著重色……”
心虛兼羞臊的石辛勇殺了魚、起了灶頭，手腳麻利的開始了忙碌。
嫌廚房里的動靜大、味兒也難聞，余生泡了壺茶捧著進(jìn)了涼棚，見石凳上還鋪著軟墊也就順勢坐了下來。
薩莉娜拽著希利爾過來，不等坐下便道?！斑@兒有什么好吃的？我快餓死了……”
“魚！淡水魚?！?p> 希利爾撇嘴。“淡水魚？你難道不知道我們都不吃淡水魚的嗎？刺多、還很臟……”
“不愿意吃也成，門就在那邊。好走不送……”
希利爾翻起了白眼，薩莉娜忍著笑、拽著她一起坐了下來，等熱氣騰騰還冒著泡兒的酸湯魚上了桌、雪白的魚片入了口，雖然起初還是有些不習(xí)慣，但味蕾卻被征服了，一條五斤多重的大嘴鱸竟然有些不夠吃……
希利爾會用筷子并且用的還不錯，酸湯泡飯吃的是眉開眼笑。
薩莉娜倒是想學(xué)如何使用筷子，但眼瞅著鍋里雪白的魚片越來越少、也就不得不接受了余生的建議拿起了漏勺，聽不懂余生跟這里矮胖的小老板在說些什么、也就好奇的詢問余生怎么會曉得這里有環(huán)境如此優(yōu)雅、口味如此獨(dú)特的館子？
余生放下了筷子，目指著躲進(jìn)了廚房里的矮胖子說?！皯?yīng)該是還沒正式營業(yè)呢，也算是特意帶你倆過來先嘗個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