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葛來一的聲音輕緩,好像是說一句平淡的家常話,就著這姿勢,又更像是愛侶間親昵的情話。
季將的目光落在葛來一勾著自己的手指上。那手指纖細,嫩如玉藕。
被這樣的手指拉著,輕聲請求著,沒有什么可以拒絕。
季將將小指錯開,摸了摸葛來一的頭,接著直起身看向安譽。
安譽站的不遠不近,看得清兩人之間所有的動作,但不足以聽到他們的悄悄話。偏偏安譽猶如心知肚明般,搶在季將前開了口。
“你別說話,我做不到?!?p> 季將微張的口唇凝在半空中,這回答雖是情理之外,卻意料之中。
把所有的女孩全部帶走,等于一下子把毒蟲的搖錢樹砍個精光,在人家老巢里把人家窩給踹了,這種情況還想全身而退,天底下沒有這種好事。
他們帶不走全部,便若是帶走一部分,又該帶走誰?留下來的那一部分,又該怎么辦?
季將僵在原地,感覺牢籠里的死寂從他腳底竄起,漸漸將他全身裹凝住,動彈不得。
葛來一伸出小指,再次在季將手指上勾了勾。
季將站在原地,仍直直望向安譽。
安譽嘆了口氣,指尖在眉心掐了掐,接著走近,肩膀微錯,小聲在季將耳邊說了四個字:“來日方長?!?p> 又是同樣的四個字,偏偏這是此刻唯一的出路。
他還是不夠無私,做不到舍棄一切去救那些女孩。因為他得先保護好他的女孩。
季將在原地僵立許久,葛來一一直安靜的拉著他的手指,靜靜的看著他繃直的背影。
終于,季將轉(zhuǎn)過身來,直接蹲下,頭俯在葛來一的膝上,聲音沙啞細微:“對不起……”
“沒關系的?!备饋硪缓芸旎氐?,指尖在季將發(fā)間輕輕摩挲著,猶如小動物般的安慰,又仿佛剛剛不過只是她隨口說出的一句話,而又得到一個應有的回應罷了。
“那我們出去吧,帶上陳晨?!?p> 季將點點頭,眼尾有些紅,他攬過葛來一的后額,在葛來一的額頭落下一吻。一夜頹靡燥郁后,季將的嘴唇也變得干燥,粗糲的感覺在細嫩的皮膚上滑過,反而給人一種更真實的感覺。
葛來一安靜的彎起唇角,在季將的吻落下時,同時輕輕往前靠了靠。
一吻終了,季將站直身子,葛來一的乖巧更讓他感覺心中酸澀,喉腔堵噎。他快步推著葛來一出去,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地方,快點逃離這永無止境的嗚咽與哭泣。
陳晨安靜跟在輪椅后,小步子走著,剛落下一些,老錢便主動走了過來護在旁邊。
安譽留在最后,幾個黑衣人護在他的身邊。
“我希望,”安譽看向毒蟲老大,嘴角笑意不變,“這件事可以到此為止了。”
毒蟲老大冷哼一聲,“放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要安先生你管住你身邊的那個瘋子就好!”
安譽似笑非笑,轉(zhuǎn)身邁出一步,又像是想起什么,恍然大悟般轉(zhuǎn)身,再次看向毒蟲老大:“不過畢竟是合作過的伙伴,我心善,還是想提醒你一句,做人不要太貪,不該賺的錢就別賺了,不該惹的人也千萬別惹,不然,下一次可不就是像我這樣好說話的嘍!”
說完,安譽一臉愜意般的轉(zhuǎn)身,不急不慢的踱著步子走了出去。
毒蟲老大面色陰沉,站在原地,直到看不見安譽的人影了,才狠狠一聲啐了出來。
“他媽的,還不都是一樣的,有什么好了不起的,還心善,別惡心老子了!下回再惹老子,老子就他媽給直接剁成泥!”
“老大老大,”旁邊那個原先推來輪椅的手下小聲提醒:“這里是有回音的,聲音會傳出去老遠?!?p> 毒蟲老大一巴掌蓋在那倒霉手下的頭上,聲音陡然小了八個度,咬牙切齒道:“我他媽不知道?。 ?p> ——
季將推著輪椅徑直走出莊園。
一夜慌亂后,待到此時風雨平息,時間已接近正午。
記憶恍若還停留在昨夜在伊洛瓦底江畔賞的夜景,而此刻,卻已是帶著一身傷痕剛從人販子的手中走出。
短短一夜,葛來一只覺猶如滄海桑田,將一切平淡軌跡都打亂。
原先的三輛皮卡車還停在原地。
季將小心開了門,抱著葛來一上了后座。陳晨也跟了上來,坐在葛來一的另一側(cè)。
金潤走在安譽身側(cè),安譽將踏上副駕駛時,金潤想起來什么,叫住他,“欸,剛才你手里那兩顆玉珠子呢?”
安譽抬腿的姿勢不停,姿勢瀟灑的上了車,丟下一句:“早丟了?!?p> “嘿,什么時候丟的?我怎么沒看到?話說你這人不是精打細算,有便宜必占嗎?我看那珠子成色挺好,你怎么就丟了呢……”
“砰!”安譽干脆利落的甩上車門,接著,隔著車窗輕飄飄的傳出了一句:“臟?!?p> 金潤:“……”
臟你還碰。
金潤一邊嘀嘀咕咕一邊又回了他原先的那輛車。
……耳邊清凈下來,安譽端端正正的靠在副駕駛椅背上,一副閉目養(yǎng)神的模樣。
車內(nèi)安靜異常。
葛來一微闔著眼,仿佛從一開始,就是淡然接受了一切,包括季將的出現(xiàn),包括這群人的出現(xiàn),對他們的身份,對他們?yōu)槭裁茨苤苯訋е完惓繌娜素溩邮种凶叱鰜恚翢o疑問。
安譽的指尖在西裝上等布料的邊緣微微摩挲著。
似乎季將看上的這個女孩并不簡單,既能忍受劇烈的疼痛,同時能認清大局,沒有泛濫的慈悲心腸與無理取鬧的智商,而且不算明顯、但非常關鍵的是,她對季將恰似持有十分的信任,這倒是極為難得。
不過,她對真正的季將,到底又真正知道多少呢?
“我們……是回酒店嗎?”待馬路邊的房屋越來越多,葛來一終于開口道。
季將看向安譽。
安譽推了推眼鏡,從車內(nèi)后視鏡里看向后座,微笑著點點頭:“是的?!?p> 葛來一也輕輕回以一笑,沒再說話。
陳晨依偎在葛來一的身旁,上車后,安譽貼心的給她拿來了一條長毛巾,陳晨草草擦過后,便將長毛巾裹在身上。
葛來一右側(cè)身子靠在季將懷里,后背被季將小心護著。左手上臂雖然受了傷,但小臂與手指輕微的移動還是可以的,于是她又指尖動了動,將陳晨的手握在掌心,無聲安慰著。
皮卡平穩(wěn)的行駛在道路上,路邊房屋漸盛,鱗次櫛比,與原先的酒店周圍一樣繁華熱鬧,但合在一起,反而是一副陌生的街道模樣。
“哧~”皮卡平穩(wěn)停在了一座酒店前,接著,安譽率先推開車門。
季將小心翼翼的攙著葛來一下車,剛想將她打橫抱起時,突然被她用手臂攔在身前,微微擋住。
葛來一仰面看向面前這座明顯高大華麗于之前那棟酒店的酒店,略頓幾秒后,輕聲開口道:“為什么不回我們自己的酒店?”
“季將,現(xiàn)在,你可以向我解釋一下了嗎?”
緩性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