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喜相逢
卿塵只覺得手腕一涼,嘴角扯了扯,便提了一口氣,用力一扯。
阮清和頭頂上的泥沙就水流似得往下掉,嬌嫩的臉蛋上就多了一些血痕。
阮清和向來不在乎她這張臉,反正也不是天下第一,有沒有臉皮并不太要緊,無非多擋些閑言碎語。
劍鞘往后一撥,森冷的刀鋒便直奔卿塵的手腕而來。
卿塵的眼皮子顫了顫,長腿就抬起向前一踹,斜坡倏地被削掉了一個(gè)角。
阮清和暴露無遺,身上還灰頭土臉地披了一層不均勻的泥沙。
她頭也不抬地就著卿塵的手一甩,卿塵那只長腿還沒來得及收回,身子就晃了兩晃。
阮清和的劍瞬間出鞘,利芒直奔卿塵的臉頰而來。
卿塵連忙躲開,卻還是被割掉了一縷黑發(fā)。
他后怕地躲在云知白的身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所幸天道庇佑,這臉還是完好無損的。
阮清和吐出了胸中的大半口郁氣,得出空暇來打量那來人的模樣,卻有些訝異地叫出聲來:“卿塵,你怎么同云知白這個(gè)壞胚子攪和在一處?”
卿塵與阮清和相識在千年前,比阮清和認(rèn)識溫止陌,還要早上一百三十二個(gè)年頭。
卿塵是魔君的第九子,也是最年長的那個(gè)兒子。
據(jù)九重天上的傳言,魔君是造了天大的殺孽,才不得已背負(fù)上這斷子絕孫的命運(yùn)。
魔君聽到這傳言以后,很不服氣,非說是天帝散布的謠言,以此來磨滅魔界將士的殺心,便怒氣沖沖地率領(lǐng)十萬魔君直奔九重天而來。
阮清和那不負(fù)責(zé)任的爹,就死在那一場戰(zhàn)爭中,而后繼位的就是她那不負(fù)責(zé)任的兄長。
溫止陌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蠱惑了魔君。
魔君不僅退走了,還把卿塵給送到了九重天上為質(zhì)。
溫止陌立下如此大功,理所當(dāng)然就升作了仙主。
阮清和曾經(jīng)好奇過,溫止陌卻只是笑,笑得高深莫測,笑得讓阮清和有些心酸。
新天帝青出于藍(lán)勝于藍(lán),比老天帝的氣度更小,卿塵在九重天上享有阮清和等同的待遇。
卿塵剛到天上的時(shí)候,穿著一件小小的白衣,眉眼過于艷麗,身上是遮也遮不住的傲氣。
這傲氣在九重天上是活不久的,卿塵挨了幾天的餓,滴水未進(jìn),也沒明白這個(gè)道理。
卿塵靦腆地笑了笑,說道:“當(dāng)年多虧了阿清,要不然我早就被餓死在那空蕩蕩的大殿中了?!?p> 阮清和見卿塵沒計(jì)較,便把劍往劍鞘里“唰”地一收,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她撇了撇嘴,道:“我那是見你可憐,一著不慎,就被你給賴上了。并不是真心要對你好,不需要你次次都提起。”
云知白見兩人相談勝歡,眼睛就是一亮,也全然忘記了和阮清和的那些過節(jié),開口說道:“既然是故人相逢,咱們不妨去酒樓聚聚?”
卿塵眨了眨眼,不動(dòng)聲色地把不斷勾起的嘴角往下壓:“我聽阿清的。”
云知白暗罵了一聲,痛恨卿塵在阮清和面前裝好人,卻不得不強(qiáng)顏歡笑。
他討好似的望向阮清和,試探著問道:“清和,你看如何?天色已晚,我們也該找個(gè)地方歇歇了?!?p> 阮清和輕嘲了一聲,頭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我與卿塵久別重逢,跟你這個(gè)吃白食的有什么關(guān)系?!?p> 她這話說得肯定,身后的云知白卻一聲不吭地閉上了嘴,悶悶不樂。
卿塵看得清楚,卻唯恐落后了阮清和半步,只飛身跟上阮清和,并不理睬云知白這點(diǎn)郁悶。
云知白見此,心里便更覺得沒趣,只磨磨蹭蹭的,遲遲不曾跟上去。
卿塵不受九重天的律法拘束,阮清和且會些古怪招數(shù),云知白便愈發(fā)顯得落后。
卿塵等到了酒店門口,才發(fā)覺有些不妥。
云知白本就是他特意請來的陪客,倘若沒了這個(gè)中間人,實(shí)在有些不便。
阮清和的眉尖微微一動(dòng),扭頭問道:“你喜歡云知白?”
這話雖然是在詢問,語氣卻是頗為肯定的。
卿塵的心里一堵,勉強(qiáng)笑著說道:“阿清真是學(xué)壞了,那天帝也忒不像樣了,沒能把你照顧好。我與云知白同為男兒身,豈能有瓜田李下之嫌?只是我們同來此處,拋下他終究不妥,我去瞧瞧。”
卿塵說完話以后,便運(yùn)了魔功向后尋去。
阮清和站在酒樓門口,眼神動(dòng)了動(dòng),漸漸咂摸出門道來。
站著等死不是阮清和的作風(fēng),她這一生活得太累,總要在別人的心眼上閃躲。
倘若有一天能選擇個(gè)死法,她寧愿躺著死。
酒樓門口人來人往,各種色彩的珠翠步搖晃動(dòng)著,折出刺眼的光。
天色漸漸暗下來,街兩旁的住戶的燈火,一盞一盞地亮起,萬家燈火不外如是。
阮清和抬起了快站麻木的腿,剛準(zhǔn)備要離開,耳旁卻響起了一道含笑的聲音:“阮姑娘是在尋我么?”
阮清和倏地看過去,便看到溫止陌那一張放大的臉,嘴唇正朝著溫止陌的側(cè)臉擦去。
阮清和受了這一個(gè)大驚嚇,猛地往后一跳,剛要解釋道:“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眼神凝在溫止陌的臉上時(shí),便把那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給咽了回去。
溫止陌站在一個(gè)大大的紅燈籠下頭,紅紅的燭光打在他的額前,顯露出兩分微醺的神采。
溫止陌全然沒有被非禮的自覺,只笑吟吟地望著阮清和,鎮(zhèn)定自若。
阮清和頓時(shí)就有些丟臉,后悔在溫止陌的面前露出了沒見過世面的模樣。
她眼珠子一轉(zhuǎn),余光瞥見了酒樓,便說道:“相逢即是緣,不如讓清和請谷主吃頓粗茶淡飯。我請客,你付銀子?!?p> 溫止陌即便臉皮再厚,笑意也在嘴角僵了一僵。
他到底沒好意思在阮清和這個(gè)小丫頭面前,說出那句鼎鼎有名的話“誰要讓我請客,便是在跟我的銀子過不去。跟我的銀子過不去,就是在跟我溫止陌過不去!”
溫止陌微微側(cè)身,讓出一條路來,分毫不差地作了一禮,說道:“那我便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