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失去了工作,沒有層層批復,董事長直接通知人事讓我卷鋪蓋滾蛋,沒想到有生之年,我竟有如此殊榮。
抱著辦公用品站在公司樓下,望著高聳入云的大廈沒有半分留戀,在做那件事的時候,好像就已經(jīng)猜到了結(jié)局,只是沒有猜到結(jié)局這么慘,我要做的事也沒做成……
臨走前我見了朱允堂,他主動約我,即使知道這一面也許會被當面羞辱一通,我還是如期赴約了。
人性的骨子里就是莫名存在一些變態(tài)的因子,我知道去了是一盆冷水,卻強迫自己去聽勝利者的微笑,這樣是不是證明我輸?shù)闷穑?p> 透過散發(fā)著咖啡香的玻璃櫥窗,我看到朱允堂衣冠楚楚的坐在里面,正整理著袖口那枚精致的袖釘。
“久等了”
我沒有撒潑,沒有大打出手,彬彬有禮的打招呼,像是生意場上你來我往的洽談。
朱老板看了眼我,端起桌上的咖啡送往嘴邊
“真不敢相信,你居然會來,說實話,我根本就沒有報期望”
“為什么不敢來,朱老板約我見面的地方又不是龍?zhí)痘⒀ǎ膊皇蔷频?,這樣的咖啡館,再平常不過,即使我被逼的窮困潦倒,連一杯咖啡都喝不起,朱老板在,還能讓我買單?”
朱允堂停住了手上的動作,瞇眼看著我,而后哈哈大笑
“林依然,你真有意思,第一次見到你,我就感覺你有意思,現(xiàn)在看來,確實有趣”
他將手里的咖啡杯放在桌上,無意間露出手腕上那塊價值不菲的世界名表。
“被朱老板夸獎,確實不是一件幸事”
我將面前的檸檬水送進口中,這匆匆趕來確實是有些渴了。
“折騰了這么半天,就沒有什么想問的嗎?我以為今天你過來是找我撒潑打混的,但即使報以這樣的想法,我還是想約你出來,不過現(xiàn)在看來,我們可以好好談?wù)劻恕?p> 我冷著臉看著朱允堂放松的翹著腿靠在價值不菲的沙發(fā)上,一只手還隨意的搭在精雕細刻的木紋扶手上。
“那天你被警察帶走……”
“什么事都沒有”
我話還沒說完,朱允堂就搶先回答了我的疑問
想來也是,強奸罪算什么,朱允堂慣玩的把戲還會抹不平。
他笑道“林依然,你還真是天真,在我的家宴上搞這么一出,怎么?你以為這樣一來我的家就會被你搞的支離破碎?我的那些事,我太太哪一件不知道,看破不說破,商業(yè)聯(lián)姻,注重的本來就是商業(yè)價值。我們各占山頭,互不依附,我又怕什么,你當這是娛樂圈?沒有人對這個有興趣”
朱允堂侃侃而談,不時地扶一扶架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真真應(yīng)了斯文敗類!
“呵,也是,朱老板又不是小孩子,自己桶的簍子還能連屁股都不會擦?我是真的撞在你的槍口上了”
朱允堂向我慢慢靠近,油膩的臉龐不斷放大,而后咧嘴露出血紅惡心的牙花道“一個人生活很辛苦吧,父母離異,沒有人照顧你,現(xiàn)在出了這么個事,今后就要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何苦呢?我也不想看你這樣子,給你個機會,做我的人,我承認,我對你很好奇,你的滋味,我還沒有嘗夠,怎么樣?”
哈哈,搞了半天,這個禽獸今天是要來讓我當他的情婦,然后還把我的背景調(diào)查了個遍,我說他今約我來炫耀也太無聊了吧,原來在這等著我。
“我以為朱老板今把我叫出來是干什么的,原來是厭倦了快餐,想包個小時工,你真的不怕你老婆發(fā)難么?”
朱允堂昂首挺胸道“我不怕,那天你的惡作劇對我有什么影響嗎?對我老婆有什么影響嗎?你完全可以放心的待在我身邊,想要繼續(xù)工作也可以,這一切都好說。”
怪事,我聽到朱允堂這樣明目張膽的耍流氓,一點都不生氣,他這種人很配使用這種下作的手段,說這種下流的話。
雖然不生氣,但我還是將面前的檸檬水向他潑去
“清醒了嗎?能說人話嗎?”
朱允堂被迎面而來的水漬瞇了眼睛,狼狽的將眼鏡拿下,隨后將臉上的水一把摸下甩在地上,服務(wù)生也聞訊趕來,遞上了手帕。
“林依然,你他媽有病?。?!”
我沒有理他,起身將自己稍許褶皺的衣服整理好,扭頭就走。
“林依然!做的好!總有你后悔的一天!到時候別來求我……”
耳邊的聒噪在我甩門離開這家店前一直在身后呼嘯著。
接下來的日子,我飽嘗了人間冷暖,但我沒有半分后悔,縱然我拿著簡歷四處碰壁,甚至有的公司都決定用我了,突然接個電話就像送瘟神一樣,把我趕出了他們公司的大門。
想也知道,這一切都是朱允堂那孫子做的好事,他也許沒有什么大動作,只是在行業(yè)里打了幾個最微不足道的電話就把我一巴掌打到了谷底。
很多個夜晚我想到近年來發(fā)生的種種,想哭的緊,也許曾經(jīng)的我命運不比此刻幸運多少,只是偶然間,我嘗到了甜才知道這苦有多澀。
我多么希望,就在此刻,此時,顧早藻能出現(xiàn)在我面前,往昔種種,我都不與他計較,只要他現(xiàn)在出現(xiàn),出現(xiàn)在我身邊,抱抱我,安慰我?guī)拙?。人總是會在最脆弱的時候向自己當初的堅持妥協(xié),然后告訴自己,哪來那么多的底線。底線就是用來打破的……
沒有公司愿意要我,在投了幾百份簡歷后我終于認識到,這個行業(yè)我是徹底混不下去了。
人總是要活下去,活不成自己想的那樣,也要活得稍顯體面,總不能沒吃沒喝,上大街討飯。
我的新工作是在超市做理貨員,空空如也的貨架被我一點點填滿,再看著他們被顧客一點點拿空,這一來二去,日子過的倒也快。
本以為有很長一段時間我都要靠著這微薄的薪水維持生計,慘還能慘到哪里去呢?
可世事難料,在我干了半個多月,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這苦力活,卻不想在理貨的時候碰到了朱允堂,他的身邊又換了個新女孩,我實在不知道,他身邊的姑娘難道不知道這是個什么貨色,過家家嗎?
眼瞧著朱允堂走近,我沒處躲,沒處藏,干脆搬起地上未開包的貨擋在臉前。
即將成功錯開危險期時,隔壁主管的大姐扯著嗓子大喊“林依然!你那邊完了沒?!”
“林依然?你怎么在這?”
熟悉的聲音,惡心到我想吐,冤家路窄!晦氣!
我放下紙箱,干脆也不遮不掩了,淡定自若的繼續(xù)理貨,視他如空氣是我現(xiàn)在對這禽獸最大的尊重。
朱允堂支走他身邊的女孩,蹲下身向我靠近道
“我以為你已經(jīng)被逼的沒著沒落,不久就會回來求我了,原來跟這兒躲清閑???”
我納悶的轉(zhuǎn)頭盯著他“朱老板,你哪只眼睛看見我清閑了?”
與其跟著畜生廢話,還不如去倉庫待著點貨。
“你干什么去?怎么我來你就要走?”
朱允堂橫在面前,擋住了我的去路。
“朱老板,你覺得這樣欺負一個女孩有意思嗎?”
朱允堂挑眉道“嗯?偶爾玩玩挺有意思的啊,你受不了了嗎?”
“怎么?你那些下作的手段還沒用夠?”
朱允堂欺身上前突然抓住我的手道“對付現(xiàn)在的你還用的著用那些手段?”
“你干什么!放手!”
我怒極,反手將他推倒,其實我的力氣并不大,只是朱允堂用自己的虎軀
將排面上的油鹽醬醋撞了個結(jié)實。
“嘭!!!”
巨大的聲響引的周圍人都跑了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
理貨大姐和主管都跑了過來,看到我站著,朱允堂齜牙咧嘴的倒在地上,干脆不問三七二十一就罵道“林依然!你干什么!”
這是什么話,什么叫我干什么?即使是顧客,也沒個是非黑白對錯了?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朱允堂被跟他一起的姑娘扶起來,手忙腳亂的整理著衣冠。
“你這哪請來的瘋子,還能不能買東西了?。俊?p> 那姑娘指著我的鼻子破口大罵。
主管大姐趕忙上前點頭哈腰道“對不起,我們的疏忽,這些東西……”
“我撞壞的東西悉數(shù)照賠,但有一點,我要你們處理對我施暴的工作人員!”
朱允堂義正言辭,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還真以為是我給他撞倒的。
主管大姐一聽朱允堂答應(yīng)賠償,當下賠禮道歉答應(yīng)一定把我處理了……
臨結(jié)束前朱允堂傾側(cè)在我耳邊得意道“真可憐,你的價值竟比不過這一堆油鹽醬醋”
我回頭看著他露出勝利狡黠的微笑,那一刻我雙眼布滿血絲,近乎炸裂的沖破感幾欲窒息。
“不要臉!”
“咚!”
雖然心理有個聲音在提醒著我,忍!忍!忍!
但我最終還是對這副丑惡的嘴臉拳腳相向,這不是我第一次打他,但這次我用的力氣幾乎是上次的十倍,拳頭打到麻木,幾乎都感覺不到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了,我只當是廢只手也要要了這家伙的命,至于善后,那一刻我根本就來不及思考。
這一沖動的后果就是我被警察帶走了,雖然失去理智的拳打腳踢換來了朱允堂的鼻青臉腫,然而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傷害,在警察面前這種糾紛是再雞毛蒜皮不過的小事。
朱允堂堅持要將我拘留一周再放出去.
我面色鐵青的低著頭一眼不發(fā)。
警察同情的看著我,又瞅了瞅朱允堂的臉色,小心試探道“你們還是協(xié)商和解吧”
“除非她跟我道歉!”
朱允堂挑釁的看著我,賊眉鼠眼的打量又不知道憋著什么壞水。那會,我根本懶得看他了,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虛脫了般,緘默許久。
“叮鈴鈴……叮鈴鈴……”
這時辦公桌上的座機響了起來,值班警察接電話說了兩句就出去了,臨走前不忘囑咐我們好好協(xié)商。
我雙目無神,空洞的盯著前方,墻上的警訊、照片都那么模糊,彼時,我才覺得自己真的好累,這段日子所有的堅持都在此刻被軟綿無力取代。
“林依然,你跟我服個軟,我就……”
“對不起”
半晌,我沒有聽到朱允堂再說話,這間房子不大,四四方方的,散發(fā)著一股文件袋味的厚重感,再細小的聲音也會被放大。
“那……那你愿意和……”
我抬頭看著朱允堂試探的嘴臉,無奈的搖頭笑道“姓朱的,你是真的喜歡我嗎?還是沒有你弄不到手的姑娘,所以想把我圈養(yǎng)在身邊?如果你一而再再而三……你不如現(xiàn)在找關(guān)系看能不能把我關(guān)個十年八年的,否則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出去會做出什么事”
朱允堂面色凝重,盯著我的瞳孔驟然放大,從中我看到了此刻的自己,黯淡無光,充滿絕望,眼下烏青,發(fā)絲凌亂,真是……嚇人。
憋了好久,朱允堂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轉(zhuǎn)身憤然道
“算了!”
而后推門準備出去,我氣若懸絲,一點力氣都沒有,卻還是掙扎道
“謝謝朱老板高抬貴手……”
朱允堂身形微頓,而后“嘭??!”的一聲甩門而出
過了一會警察進來了
“你沒事了,可以走了”
我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突如其來的刑滿釋放是怎么回事,依舊呆坐在原地。
直看到眼前晃動的手“姑娘?可以走了”
“哦……謝謝”
……
出了警局,天色早已黑透,我拖著疲憊的身軀一步步向前走,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了自己緊繃的神經(jīng)上,一點點的無力,軟綿……我會覺得一個人很累,如果自始至終只有我,我相信自己會適應(yīng)的更好,不會如此頹喪,也許是我的要求太高了,不得不承認能力配不上野心真的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