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院之后,顧早藻將我接回了我的家,一路上我們都緘默不語,醫(yī)院到家的路很短,可我們只有靠數(shù)著秒才能熬過這彼此獨處的時間。
顧早藻扶著孱弱的我下車,我并沒有拒絕他的示好,經(jīng)過了這么多事,我對顧早藻的感情產(chǎn)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你叫我用單純的恨來形容太過片面,我只能說……我確實恨過他、愛過他、想過他、怨過他……
孩子的事并不能全怪顧早藻,我之前說過,世事難料,因果輪回,這樣的事情是我在用另一種方式為自己曾經(jīng)的不成熟買單,年輕的時候,初出茅廬,根本不知道怕,面對社會的毒打,我像曾經(jīng)在學校一樣選擇正面交鋒,迎頭痛擊??缮鐣系牡豆鈩τ斑h比我想象的血腥、可怕。
“依然,你一個人……能行嗎?”
顧早藻不安的聲音在我身后響起,我緩緩轉過身看著他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盡管我知道這樣的回應只能讓他更加的不放心,可我掙巴了半天也只能擠出這樣一個表情。
顧早藻上前兩步想繼續(xù)說什么,我沒有再理他,轉身邁著無力的步伐向家走去,這期間,顧早藻沒有再上來。
“我后面再來看你”
顧早藻的話像是被我無情的拋諸腦后,不予理睬。我艱難的踩著破舊的樓梯,一步步的向上爬。
感受到背后跟隨我步伐的目光從來都沒有斷過,我轉頭看去,顧早藻還站在車旁邊向我這邊望來“你走吧……我會照顧好自己……”
我的口是心非讓我意識到……事情即使到了這一步,我還是狠不下心徹底割舍下這份感情,所以啊,自作自受這句話還是很中肯的,起碼在我身上這話一點錯都沒有。
一場鬧劇讓我失去了應有的活力,驟然失子的悲痛始終叫我無法從中真正的走出來,我這人有一個毛病,就是永遠能將鴕鳥精神發(fā)揮到極致。
在家待著的這段時間,顧早藻天天都會叫人來給我送吃的用的,順便看看我人是不是好的。其實他大可不必這樣,每次來送吃的那人總會用余光從頭到腳打量我一遍,再探頭進屋里瞅瞅,確定沒什么異常,才會放心離去……
“嘭嘭……嘭嘭……”
響起的敲門聲吸引了我的注意,這聲音的律動聽著不像每日來給我送吃的那人。
我小心翼翼的開門“曦姚?”
“小然,身體怎么樣了,出院這么久,也不來找我,我想著你是不是還不舒服,就來看看你”紀曦姚舉起手里提著的一碗打包好的餛飩。
她將餛飩放在鍋里回熱了一下端了出來“我特意做的比較清淡的口味,沒放辣椒,小心燙,不過你現(xiàn)在這身體就是要吃熱乎的?!?p> 我看著面前的餛飩,再看看坐在我對面和悅地看著我的紀曦姚,她見我不動,駑駑下巴道“吃啊,愣著干什么”
“你今晚……今晚不出攤嗎?”
紀曦姚拿過一個蘋果熟練的削了起來,她這嫻熟的動作,讓我想到了顧早藻,手法天壤地別,相同的是他們都有削聰一般的手指“不出,來看你,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樣了,快吃,鮮蝦豬肉的,特別好吃!”
紀曦姚的手藝我一直沒有懷疑,畢竟是繼承了她父親的衣缽,做的味道不僅分毫未差,反而青出于藍。
我滿滿的舀了一大勺往嘴里塞去,味道還是一樣的,沒有變,我抬頭露出幸福的笑容。
“傻瓜,慢點吃”
一口接一口我兩下就把一碗餛飩干完了,湯頭很鮮美,我端起碗一點渣都不剩的灌到肚子里,再次放下碗我眼角止不住的淚花還是泛了出來,這些日子的委屈,這碗餛飩的感動,我沒有忍住……
嘴里的餛飩遲遲咽不下去,因為一時情緒的激動,讓我連吞咽這個動作都變得艱難起來。
紀曦姚向我遞來一張紙巾,我拿著紙巾沒形象的擦眼淚、齁鼻子。
“好吃”半晌,我喃喃的說出兩個字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紀曦姚的來意我很清楚,顧早藻找她問過我和朱允堂的事,那不但意味著真相大白,還意味著我這些日子所有難以啟齒的事情都被知道了。我羞愧的低下了頭,遲遲抬不起來。
紀曦姚坐到我身邊抓著我的手“小然,還記得我之前說的嗎?你有選擇的權利,這句話現(xiàn)在依然有效”
當所有人都勸我離開顧早藻的時候,我才發(fā)覺自己在自己執(zhí)念的那個旋渦里陷得多深,我越來越懷疑自己對顧早藻的愛是一種病態(tài)。
“這么多年了……”
“這么多年怎么了!我的摩托還跟了我很多年,但他老了、舊了、壞了,該舍棄還是得舍棄??!”紀曦姚不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
她的這個比喻讓我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人和摩托車怎么能一樣”
紀曦姚道“怎么不一樣,要我說還不如摩托車”
“噗嗤”我被她這套理論瞬間逗樂了
“你笑什么,我和你說正經(jīng)的”紀曦姚發(fā)覺自己的觀點不被我認可,反而被我取笑,情急之下的樣子像個小孩,她說出的話,配合著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倒是十分可愛。
其實后來想想,紀曦姚是對的,她的處理方法看似簡單粗暴,卻立竿見影,處理我和顧早藻這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快刀斬亂麻也許是最好的。
“顧早藻說……他會和現(xiàn)在的妻子離婚,和我結婚……”
紀曦姚聽聞我的話陷入了震驚中,也許在她的認知里,愛的這樣卑微就是賤,但由于對方是我,她將嘴邊的話硬是憋了回去。
“他結婚了?”
我低頭不看她的目光,點了點頭。
紀曦姚抓著我的手漸漸松弛“他結婚了,你還要等他嗎?”
面對紀曦姚的問題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是啊,正常人都會這樣想,面對一個已婚人士,你應該做的不是避之不及嗎?
“我不知道,其實我現(xiàn)在很矛盾,我想離開他,這是我早就該做的事,可顧早藻給的承諾又讓我想給自己一個機會……給我們一個機會,我知道這樣會被瞧不起,但如果我理性的選擇放棄這段感情,多年后我一定會后悔,我不想做讓自己后悔的事”
紀曦姚恨鐵不成鋼,抬手敲了下我的頭“你啊!真不知道說你什么好”
我用手指討好一般去撓她的后背,紀曦姚被我弄得咯咯直笑,轉過身抓著我的手道“最后一次了!你不能為了顧早藻太不拿自己當回事了,凡事也該為自己想想,若他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你到時候一定不能再心軟了!聽到了沒!”
“是是是,一定”我頭點的像小雞啄米。
紀曦姚看著我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啊,最不喜歡給你們這些圍城里的女人解決問題了,一個個腦子像打了雞血一樣,說好聽點是癡心,說難聽點就是傻”
對于紀曦姚說這話,我一點都不意外,她總是像個世外高人一般,將自己抽離出所有女性陷入的小巷思維,面對生活,她活得灑脫。面對感情,她來去自如。我這里一大堆羅里吧嗦的規(guī)矩,在她那都是狗(和諧)屁。
她常說,人活著已經(jīng)夠不容易了,她也不想活的多高深莫測,只想盡量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她認為這輩子最不能辜負和對不起的就是自己。每當她仰著頭,奉若神明一樣說出這些話。我總覺得,聽起來是像那么回事,但仔細推敲下,怎么有點不(和諧)要臉呢,這說白了,不就是自私嗎?
那時候我們?nèi)^如此不一致還能做這樣的好朋友也真是不容易,但其實,紀曦姚有句話說對了,人這輩子最不能辜負和對不起的就是自己,我到了(liao)了才學會這句話,但一切好像都太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