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卡】
鄒忌（zōu jì）鼓琴諫齊王
典故出自《史記·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平民琴師鄒忌以鼓琴游說齊威王，被任為相國。齊威王則以善于納諫用能，勵志圖強而名著史冊。君臣之間這段故事成為千古佳話。齊威王在位時期，針對卿大夫?qū)?quán)、國力不強之弊，任用鄒忌為相，田忌為將，孫臏為軍師，進行政治改革，修明法制，國力日強。經(jīng)桂陵、馬陵兩役，大敗魏軍，開始稱雄于諸侯。禮賢重士，在國都臨淄(今山東省淄博市東北)稷門外修建稷下學宮，廣招天下賢士議政講學，稷下學宮成為當時的學術(shù)文化中心、百家爭鳴的濫觴之地。
***
一
日落時分，樹林里傳來踩踏樹葉的沙沙聲。一個頭戴高帽子、身著絲綢華服、腰挎寶劍的年輕男人急匆匆地走來，連咯吱窩里都散發(fā)出官宦子弟的奢靡之氣。他的眼神充滿好奇和興奮，模樣跟看到香蕉時的饞嘴猴差不多。他環(huán)顧四周：端莊的白楊高高聳立，威風凜凜；白樺樹垂下的枝條在閉目養(yǎng)神，享受著亂世中難得的片刻安寧；巨大的橡樹則像戰(zhàn)士一樣，被甲執(zhí)銳，守護著菩提樹。夕陽透過枝椏照射下來，像繁星閃爍，晶瑩美麗，透著不可捉摸的靜謐。
男人來到這里，并不是為了欣賞這片綠色的風景，而是被一陣瑟聲吸引。剛才，他正帶著一眾妻妾，在后花園賞花，幾個愛妃嘰嘰喳喳地對著一樹花爭論不休。
“哇，大王您看，這梅花多美??！”
“姐姐啊，您是不是老花眼加白內(nèi)障，青光眼轉(zhuǎn)高度近視了？現(xiàn)在是夏天，哪來的梅花？再說，梅花明明是長在水里的，這花卻長在樹上，我看，八成是荷花！”
“就是梅花，就是梅花！”
“荷花！”
“梅花！”
看著那一堆頭腦簡單的庸脂俗粉，他心想：真正配得上我的女人，除了天生麗質(zhì)，還得心靈手巧，尤其是精通音律、琴藝精湛，能將百煉鋼化為繞指柔。要是寡人在月下舞劍的時候，有一位美人在旁邊彈一曲《韶濩（sháo hù）》伴奏，那才叫完美！
他正喜滋滋地想著，忽然聽到空中傳來一陣瑟聲，旋律無比美妙，正是令他魂牽夢縈的《韶濩》之音。男人瞬間就被這魔性十足的樂聲征服了，怔在原地，比木雞還呆。只聽得那琴聲時而如鳴佩環(huán)，如珠落玉盤，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悅耳；時而似縷縷青煙漂浮不定，不絕如縷。嫻靜時如綿綿細雨，沁人心扉；激壯時似有千軍萬馬，磅礴大氣。他聽著聽著，便不由自主地，像一只被繩子勒住脖子的狗，被拖向聲音發(fā)出的方向。
《韶濩》是商代流行樂，威武雄壯，用以歌頌成湯伐桀，天下安定，素來是他的最愛。此時聽到的版本，英武之中有一絲清麗婉轉(zhuǎn)，比宮里樂師的演奏水平還要高出不止一籌，令他神思飛揚，欲罷不能。不知不覺，男人便踏著猴急的步伐，走到一處園墻外，走進這片從未來過的林子里。
穿越叢叢灌木設(shè)置的屏障，男人忽然眼前一亮，瞥見一個挺秀的背影端坐林間，一襲白衣，長發(fā)及腰，一雙玉手正輕撫琴弦，奏響了這如夢如幻的繞梁之音。
忽然，瑟弦聲斷。那背影沒有轉(zhuǎn)身，只是悠悠地問了一句：“什么人，敢來偷窺于我？”
男人壯壯膽子，拱手行禮，吟道：“猗（ē）與那（nuó）與，置我鞉（táo）鼓。奏鼓簡簡，衎（kàn）我烈祖……”
對方既然彈的是《韶濩》之瑟，他便以《詩》中《商頌》的首篇作答。雖然一應(yīng)一答，看似依合禮數(shù)，但狗嘴吐不出象牙，從他口中說出，隱隱帶著調(diào)笑之腔。
誰知對方不怒反笑：“好你個放肆的狂徒，居然連我也敢調(diào)戲，真是不長眼睛！”說罷猛地轉(zhuǎn)過身來，露出真容，把原本癡癡站在原地的男人驚得一個趔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妖……妖怪！”男人嚇得蒙住臉，慘叫一聲，只見對面站著一個身高八尺、牛眼豬唇、雌雄難辨，一邊摳虱子，還一邊挖鼻屎的“妖怪”！
男人嚇暈了過去。
半夢半醒間，聽到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男人虛起眼睛偷瞄了一眼，哪有什么樹林、琴聲、女子或妖怪，自己分明是睡在薄紗瑩瑩的龍床之上。
“大王，發(fā)生什么事了？”一名內(nèi)侍驚慌地跑進來問。
“沒……沒事！寡人做了個噩夢，速為我盥洗更衣，再把甘德叫來！”
“諾?！?p> 于是，齊國著名的星相學家甘德心急火燎地趕到齊威王的會客廳。原來，王上這是找他解夢來了。甘德分析一番解釋道：“王上酷愛音樂，整日鉆研琴藝，久不上朝，今日在夢中被瑟聲撥動心弦，遇見的并非佳人卻是妖魔。依微臣所見，這是神靈托夢告誡大王，繼續(xù)沉迷享樂，大患將至！”
齊威王聽了，臉比鍋底還黑，讓甘德退下。自己呆立了幾秒，對內(nèi)侍吩咐道：“快去把宴會廳收拾收拾，讓樂師們來表演，寡人要壓壓驚！”
“諾！”內(nèi)侍不敢怠慢，趕緊傳令下去。
二
齊威王這歌舞升平的日子一過又是好幾個月，國家大事都丟給大臣們處理。據(jù)說，朝堂上的雜草，長得比人都高，整個一動植物自然保護區(qū)了！
“誰敢占用我的業(yè)余時間談工作，一律趕走！”
前來勸諫的大臣通通被擋在門外，直到來了一個人——
這天，齊威王又在忘我地沉浸在音樂的世界，忽聽門外來報：“有個小白臉求見，自稱善于彈琴。”
齊威王這下來了興致。對于王宮樂師的演奏，他早就審美疲勞了，換換新鮮空氣也好！
“讓他進來！”
“是！”
于是，一位名叫鄒忌的男人被請了進來。果不其然，此人玉樹臨風、品貌非凡，一進來就帶著一股仙氣，連齊威王都看得入迷了。
“你會干什么？”
“聽說主公喜歡音樂，我特來為您撫琴?！?p> 齊威王大喜，馬上命人布置舞臺。
于是，一張漆得發(fā)亮的琴幾被擺在大堂中間。木幾后面是一張屏風，上面畫著一幅山水圖，名為“仙女彈琴”。“仙女彈琴”是黃山的一塊奇石，遠遠看去，就像是一位身穿曳地長裙、婀娜多姿的仙女，正優(yōu)雅地撫弄琴弦。傳說在一個深山老林里，住著一位美麗的仙女。玉帝聽說仙女琴藝高邈，便召她進宮，讓她為自己彈琴。仙女拒絕了，說她的琴是彈給世間百姓聽的，不能只為玉帝一人演奏。玉帝大怒，將仙女變作了一塊石頭……
鄒忌端坐案前，凝視著這架精美絕倫的古琴，卻長吁短嘆，遲遲不肯伸手去彈。
齊威王左等右等，對方還是沒動靜，他問：“先生遲遲不彈，是嫌琴不好嗎？”
鄒忌答：“此琴是上等好琴，小人怎會嫌棄？”
齊威王有點不耐煩了，說：“那你為何撫琴不彈？難道是想戲弄寡人？”
鄒忌索性把琴推到一邊，說：“主公，小人彈的曲子，您不一定喜歡聽，我更擅長的，是關(guān)于琴的道理，您愿意聽聽嗎？”
“行，那就請先生為我講一下琴理吧！”齊威王的胃口被吊得足足的。
“琴，本意是禁，禁止邪淫，使人歸正。琴的發(fā)明人伏羲先生，規(guī)定琴長為三尺六寸六分，象征一年三百六十六天；寬六寸，象征六合；琴一頭寬一頭窄，象征尊卑有序；上圓下方，象征天地；琴有五弦，象征五行；大弦為君，小弦是臣；琴音因緩急而分清濁。濁音寬而不弛，象征為君之道，清音廉而不亂，象征為臣之道。君臣相得，政令和諧，此為治國之道。我所了解的，就是這些了?！?p> “先生既然有這么深厚的理論基礎(chǔ)，實際操作一定棒極了，請馬上彈一曲吧！”齊威王更猴急了。
鄒忌卻慢吞吞地回應(yīng)，像只考拉：“我以彈琴作為本職工作，當然能熟練彈奏，大王的本職工作是治國，那您是不是應(yīng)該深深明白治國的道理呢？可是，大王現(xiàn)在擁有國家而不去用心治理，這和我擁有琴卻不去彈奏，是不是一個道理呢？我面前有琴不彈，大王很不高興。而大王面前有一架大琴，擺在面前足足九年了，也沒聽您彈什么曲子。您說，齊國人民，會不會很失望呢？”
“好啊，原來你小子不是來彈琴，還是來談工作的?！饼R威王恍然大悟，有點不悅，轉(zhuǎn)念一想又釋然了，“以琴為玉，真是用心良苦。寡人如果辜負這樣的人，可就真的是昏君了?！庇谑钦f道：“先生所言極是，敬請指教。”
“大弦似春風蕩漾，那是國君應(yīng)有的境界；小弦如山澗溪水，那是國君的最高標桿?？叵揖o而又釋放得舒展，這是政令的施行原則；大小五弦和諧以鳴，相互回旋而不相害，這是對四時的要求。琴聲回環(huán)往復卻不亂，這是用于治理昌盛時代的辦法；有的地方溫軟綿延，始終不斷，這是渡過存亡難關(guān)的策略。所以人們說‘琴音調(diào)而天下治’。治理國家和安定人民的辦法，最像是彈奏五音不過啦！”
“好，說得好！”齊威王心中大悅，治國興致高漲。他已經(jīng)決定把這個才高八斗的美男子留下，聽他傳授治國之道。同時，對他一展琴藝的期待也更熱切了。
“帶先生去貴賓房住下……把繞梁琴給先生送去！”齊威王吩咐內(nèi)侍。
這繞梁之琴，傳說為春秋時韓娥所有，她途經(jīng)齊國時斷了錢糧，只得彈琴賣唱。余音裊裊，繞梁三日而不絕。韓娥死后，此琴落入宋國大夫華元手中，為解大楚兵困宋國之危，華元把此琴獻給楚莊王。莊王得此琴后，愛不釋手，因撫琴而七日不朝，夫人樊姬相勸，才將此琴封于庫中。后來，這琴又作為嫁妝，隨楚國公主入了齊國……
齊威王忍痛割愛，將繞梁琴贈與鄒忌，也是表明了自己將遠離聲色、勤政為民的決心。
三
卯時時分，鳥兒啁啾啼鳴，演奏著輕快的晨曲，大臣們卻一個個打著呵欠，搖搖晃晃地走進朝堂，像是一群沒人趕的鴨子。他們已經(jīng)做好和往常一樣走個過場就散伙的準備。
大家驚訝地看到，那個總是空空如也的龍椅上，雜草和青苔都已清除干凈，齊威王正襟危坐，早就在那候著了。大臣們趕緊整理衣冠，有的使勁揉揉眼睛，一是為了把瞌睡蟲趕跑，二是為了證明自己沒看錯：上面坐著的那個，的的確確是大王！
除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人，堂上還出現(xiàn)了一個不該出現(xiàn)的東西——一口架在火爐上的大鍋，里面正嘰里咕嚕燒著開水。
大臣們莫名其妙，有的心里嘀咕：這老大是不是音樂賽馬玩膩了，現(xiàn)在改玩廚藝了？還是看到天冷了，要請大家吃火鍋？哎呀，老大也忒貼心了。
雖然大伙都有點驚訝，也見怪不怪：鬼知道昏君又在搞什么把戲？唉，小孩子嘛，玩心太重，正常！
此時的齊威王像是隱藏在夜色中的一匹狼，他用泛著綠光的雙眸凝視著堂下，悄悄亮出了鋒利的牙齒，心里暗爽道：老大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不明白！
人員到齊，氣氛到位，演出開始。
“眼看年底又到了。我們今天就來個年終總結(jié)，評選一下今年的先進工作者，大伙先分組討論！”齊威王下令。于是，大臣們?nèi)宄扇旱赜懻摿似饋怼?p> 經(jīng)過一番不記名投票，當場評選出最佳員工阿（ē）城大夫，和最差員工即（jí）墨大夫。齊威王高興地說：“投票結(jié)果充分說明了，群眾的眼光是雪亮滴！接下來，支持阿城大夫的站左邊，支持即墨大夫的站右邊。”
一番混亂之后，人群分成了明顯的兩隊。齊威王環(huán)視一圈，霎時變臉，獰笑著命令衛(wèi)兵：“來人，把左邊隊里的人，通通扔鍋里煮了！”
下面頓時炸開了鍋，阿城大夫和粉絲們驚恐地問道：“老大，您……搞錯了吧？是我們的左邊還是您的左邊？您是不是左右不分哪？我們是最佳員工隊的！”
齊威王冷笑一聲：“哼，就讓你們死得明白點！天天有人在我面前打即墨大夫的小報告，可是他所管理的那塊地的百姓，都說他是‘即墨一枝花，管理頂呱呱’！他治理得相當?shù)暮?；阿城大夫，你們天天夸，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收了他多少好處費嗎？自己下去看看，阿城讓他治理得有多么的爛？你們都說我是敗家子，行，我承認，但如果當我是白癡，我可不答應(yīng)！來人，扔鍋里，煮了！”
接著就是一聲聲沖破云霄的慘叫，一個個大活人，瞬間變成一鍋湯。凌厲的嚎叫聲，久久回蕩在半空。
官員腐敗被肅清，官場風氣為之一新。鄒忌被拜為相國，在他的輔佐下，齊國君臣團結(jié)一心，舉國上下攥成一個拳頭，把周邊諸侯揍得屁滾尿流。齊國從四處挨打的受氣包，轉(zhuǎn)而成為戰(zhàn)國時期第二個崛起的大鱷。
那口大鍋，就像夢魘一樣壓在每個官員的心口，使他們不敢懈怠，更不敢胡作非為……
四
這天，齊威王到相國府找鄒忌議事，遠遠地聽到一陣美妙的琴音。他又驚又喜，猴急地向前廳走去。
齊威王看到，一個身穿白色長袍的人，正背對他端坐在木幾前，輕撫著那臺繞梁琴。這琴封存多年，木質(zhì)仍是不變，一彈便能引發(fā)清越的空腔共鳴之聲。這些年，齊威王常常彈奏，將音色融煉得更加圓熟明亮，吟（yín）猱（náo）綽（chuò）注（zhù）間仿佛自帶塤（xūn）笛伴奏。
好馬配好鞍，好琴配良人。只見那人右手撥彈琴弦，左手按弦取音，時而如老僧入定，神態(tài)平靜，時而又如中邪入魔，手舞足蹈。琴聲大起大闔，高昂處如錢塘江潮，讓人激情澎湃，豪氣迸發(fā)；婉約處似少女低吟淺唱，讓人多情傷春，自嘆猶憐。
齊威王聽得心神蕩漾，看得如癡如醉。
忽然，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響起：“什么人，敢來偷窺于我？”
齊威王大驚，眼看那個背影一下站起，緩緩轉(zhuǎn)過身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驚叫一聲。
面前站著的白衣男人，身高八尺，形貌昳（yì）麗，正是鄒忌。
***
【賞析】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
趙玉明
讀罷《琴魔》一文后，不禁為鄒忌的才華和膽識叫好，亦為齊威王的睿智與大度拍案。
文章以一個奇特的“夢”開篇，拉開了齊威王懶政的序幕。好音樂又好美女的齊威王在夢中見到一位懂音樂的美女，大喜過望，裝模作樣背誦起《詩經(jīng)》中的名句，欲和美女搭訕，卻不想美女搖身一變成了“雌雄難辨”的妖怪！齊威王從噩夢中驚醒，不反思“音樂+美女=惡魔”的夢的啟示（當然，夢中美女也可能是鄒忌的化身，前來警戒齊威王的），依舊我行我素，沉浸在音樂和美女的世界。歌舞升平的日子一過又是好幾個月，國家大事都丟給大臣們處理。據(jù)說“朝堂上的雜草，長得比人都高，整個一動植物自然保護區(qū)了”！試想，一國之君如此誤國，百姓肯定不答應(yīng)。高手在民間，有識之士鄒忌，看在眼里急在心頭：國家興亡，匹夫有責。關(guān)鍵時刻，該出手時就出手！
“屌絲”鄒忌，雖然身份低微，卻不是徒有其表的不學無術(shù)之輩。他既有真才實學，又有鴻鵠之志；他不僅儀表堂堂，而且才華橫溢，正可謂是美貌與學實共存、內(nèi)涵與外延兼修的完美人才。而他最出類拔萃之處，在于善于審時度勢和擁有一雙識人慧眼。他事前做過充分調(diào)研，料定齊威王并非“扶不起的阿斗”，而是一支潛藏著巨大力量的“潛力股”，這才胸有成竹地走上了進諫之路。正可謂識時務(wù)者為俊杰，鄒忌便是這樣的人。
知己知彼，百戰(zhàn)不殆。他先打聽到齊威王的愛好，然后經(jīng)過深思熟慮、精心策劃、有備而行。他以自己琴技過人為由，接近齊威王，從撫琴到講解琴理，進而巧妙地從“談愛好”過渡到“談工作”，齊威王竟完全為其個人魅力所折服，不知不覺就入了套。當然，這是一個美好的圈套。
中國人歷來講究天人合一，自然之道亦是治國之道。以琴理比喻治國之理，既恰如其分，又通俗易懂。鄒忌正是看準了齊威王對琴樂的癡迷，“以毒攻毒”。這樣劍走偏鋒的險招，應(yīng)用起來需要斗智斗勇，既要把握好火候，又要拿捏好分寸，否則，物極逼反，很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好在，鄒忌智勇雙全，在與國君驚心動魄的心理戰(zhàn)上大獲全勝。
當然，齊威王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并非無能，而是還沒開竅，需要一個貴人來開啟他的心智。所以說，說者有心，聽者有意。滿懷誠意的鄒忌便是他命中注定的“貴人”。貴人現(xiàn)身，齊威王蟄伏在內(nèi)心深處的大格局被開啟，豈不順勢而為？于是一改夕日安于享樂的昏君形象，聽取鄒忌建議，從整頓吏治開始，重樹自己勤政清明的君王形象，既守住了江山社稷，又造福于黎民百姓……
通讀全文，笑李飛叨以史為據(jù)，又引經(jīng)據(jù)典，以慣用的詼諧筆調(diào)將歷史演繹得出彩而不出格，娓娓道來，令人耳目一新。文中對“仙女琴”“繞梁琴”的典故植入，舉重若輕，與情節(jié)融合得恰到好處?！班u忌端坐案前，凝視著這架精美絕倫的古琴，卻長吁短嘆，遲遲不肯伸手去彈”的描述，與仙女拒絕為玉帝撫琴時的神態(tài)舉止產(chǎn)生了“神同步”的效果，并由此引出鄒忌對琴理的講解，順理成章過渡到講授治國之道，可謂層層推進、水到渠成，足見作者的構(gòu)思獨具匠心。那句“她的琴是彈給世間百姓聽的，不能只為玉帝一人演奏”飽含哲理。
而當年楚莊王因?qū)Α袄@梁琴”著迷，不愿上朝，正與如今沉迷音樂而不理國事的齊威王如出一轍。好在，莊王身邊有賢妻樊姬、忠臣伍舉等，他善納忠言而“一鳴驚人”，終成春秋一霸。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同樣“少不更事”的齊威王，也因聽取了賢妻虞姬（發(fā)明成語“瓜田李下”的那位）、賢臣鄒忌的諫言而幡然悔悟，勵志圖強，名著史冊。
思想是筋骨，語言是血肉。有筋骨有血肉，文章才會立體豐滿，讀來韻味無窮?！肚倌А凡秽串攲龠@樣的好文章。該文的筋骨是君臣開明共同治國造福百姓的主旋律，血肉則是文中精美的語言。如“那琴聲時而如鳴佩環(huán)，如珠落玉盤，如泉水叮咚般清脆悅耳；時而似縷縷青煙漂浮不定，不絕如縷。嫻靜時如綿綿細雨，沁人心扉；激壯時似有千軍萬馬，磅礴大氣……”這些描寫琴音的文字，文采斐然，字字璣珠，讀來令人如沐春風，心曠神怡。
再說說主人公鄒忌——屌絲一夜當大官，就因為長得帥？當然，答案是否定的。鄒忌當上大官不僅是因為長得帥，更主要的是他的淵博學識和赤誠情懷打動了齊威王，才被封為相國。在對的時候遇到對的人，賢明的君王遇到忠心的大臣，君臣同心，他們不僅相互成就了彼此的人生價值，也共同成就了國家的宏圖偉業(yè)。美男子鄒忌“明明可以靠顏值，卻偏偏要靠才華”的勵志故事，也使他秒殺從古至今的一眾小鮮肉和流量小生，名垂千古、流芳百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