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間的風(fēng)微涼,周檸徒步走在山林間,遠(yuǎn)處時不時傳來幾聲狼鳴狗吠,或是周圍偶爾一陣窸窸窣窣聲,原本最怕黑的周檸或許是不久前才經(jīng)歷了生死離別,此刻,她并未覺得害怕,反而是一天一夜沒有進(jìn)食,讓她漸感疲乏,有些頭暈?zāi)垦!?p> 周檸堅持著向前走,她只怕一倒下,就再也站不起來,終于,漆黑的夜里,隱隱能夠看見一公里外有星星點點昏黃的燈光,這微小的光芒對于此刻的周檸而言,無疑是救命的稻草,她現(xiàn)下全部的希望。
深呼口氣,周檸暗暗為自己打氣,大步向燈光處奔去,臉上也漸漸露出一抹笑容,正當(dāng)希望之光離她越來越近時——
“啊——”
一聲凄厲的尖叫過后,周檸完美的摔了個狗吃屎,本就腫脹骯臟的雙手又瞬間添了彩,刺痛感讓她倒吸一口涼氣,眉心狠狠的皺起,眼淚也隨之撲簌簌的落下,從小到大,她都從未受到一點傷害,而如今,剛來這里兩日,竟落得如此下場,一時間,不由委屈的痛苦起來。
“給小爺閉嘴!”
一聲若有似無的聲音想起,周檸微微一怔,四下看了一眼,沒有什么東西啊,難道是聽錯了?這樣想著,周檸又開始嚎了起來。
“閉嘴!小爺叫你閉嘴,聽到?jīng)]有?你這個賤婢!”
這回,周檸倒是聽得清清楚楚,順著聲音回頭看去,是一個人,周檸大驚,本以為剛剛絆倒自己的是個木頭樁子,也沒在意,卻不想,是個人。
這人趴在地上,看起來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夜黑,看不清五官和著裝,大概,是一身深色衣衫,聽聲音倒是清脆靈動中還帶著幾分稚氣,就是說出的話不怎么討人喜歡。
“你是人是鬼?”周檸站起身,雙手叉腰,怒氣的問道。
“你是瞎嗎?你個賤婢,竟敢說小爺是鬼?!?p> “那你是人嘍?”周檸又道。
“廢話,你個愚蠢的賤婢?!鄙倌昊鹈叭?。
“既然是人,為什么不說人話,這么大了,難道不知道什么是風(fēng)度禮儀?這么沒素質(zhì),你爸媽是怎么教你的?”
“爸媽是個什么東西?!鄙倌暌苫蟮膯柕溃D(zhuǎn)而想到她方才說的話,不由憤怒道:“小爺?shù)娘L(fēng)度禮儀,你這賤婢沒資格過問,還不快扶小爺起來,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周檸打斷他的話,走上前來,狠狠的踹了少年幾腳,疼的他‘哎呦,哎呦’的亂叫,周檸才滿意的一昂下巴道:“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還敢叫姑奶奶賤婢,看我不踢死你!哼!”
周檸轉(zhuǎn)身離開,向燈光處走去,只是剛走兩步,她又停下了腳步,回頭一看,那人怎么沒動靜?難不成,被自己給踢死了?不會吧?‘似乎,從頭到尾,他一直都是這樣趴著的,而且說的話雖然難聽,但是聲音好似有些虛弱。’想到此,周檸暗叫不好,趕忙跑過去,將人翻了個身,一通上下其手后,果然,借著隱隱月光,周檸的手心,一片血紅——
“喂!你怎么了?你別死啊,說句話,喂!”周檸顫巍巍的將手伸到他的鼻端,不由大松一口氣:“還好,還活著!”
倒不是周檸有多關(guān)心他,只是他萬一死了,自己也就成了間接的殺人兇手,這對于來自和平時代的周檸而言,絕對是會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經(jīng)過這個小插曲,周檸又一次行走在追光的道路上,這有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周檸生生的走了半個多時辰,這個少年看似年輕瘦弱,可事實證明,耳聽為虛眼見也不一定為實,少年趴在周寧的背上,猶如大山壓頂,壓得周檸喘不過氣來,只憑著一股無形的意志,緩速向前,此時的周檸無比后悔,少年要自己扶他時沒有乖乖去扶,還把他給踹暈了,不然,她也不用背著他,也就不會這樣的煎熬。
當(dāng)?shù)搅诵〈迩f,周檸已經(jīng)是頭暈?zāi)垦?,饑飡渴飲了,她托著沉重的腳步,來到一家還亮著燈的大門前,‘咚咚咚’的敲了幾下,很快,門就被從里打開了,來人是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身材十分高壯,一張麥色的國字臉,看著是個正直憨厚的人。
“你們是?”中年男子將兩人從上到下打量一番,聞著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眼里不由帶著警惕和防備。
“大叔,您好!”周檸有禮貌的問了好,將背上的少年放在地上,讓他靠在門邊,然后才開始深動形象的開始了她的表演:“大叔,這是我弟弟,我們家本是做小買賣的,爹娘一個月前去探望姑媽,本是六七日就會回來的,卻不知為何,這都一個月了,一直未歸,我和弟弟心中擔(dān)憂,便想著去姑媽家問問,誰知路上遇見了幾個壞人,他們搶走了我們的糧食和盤纏,還要把我?guī)Щ厝?,去——”周檸一副悲痛欲絕的模樣,好似說不下去一般,手握成拳放在胸口,勉強(qiáng)順了順氣才又接著道:“弟弟為了保護(hù)我,被他們氣急之下捅了兩刀,他們生怕出了人命,便不再糾纏,只是我弟弟他,大叔,我們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進(jìn)食了,求求您行行好,收留我們一晚吧?!?p> 周檸說的是聲淚俱下,話畢,還有袖子不住的抹著并不存在的眼淚,一副悲戚之感。
中年男子聽了她的話,又看了看門邊滿身鮮血的少年,不由心生悲憫,連忙道:“姑娘,不用再說了,快進(jìn)來吧。”
中年男子主動將少年打橫抱起,又大聲沖里屋大聲喊道:“翠花,快,快熱些吃的,拿兩件干凈的衣服?!?p> 周檸跟在中年男子的身后,聽了他的話,一個趔趄,差點被門檻絆倒。
“我去,翠花這個名字,在這里這么流行嗎?”周檸心里腹誹。
就這樣,在中年男子和翠花兩夫妻的熱情挽留下,周檸和少年在這個小村莊住了半個月,這半個月里,周檸了解到,這是由五大教派所統(tǒng)領(lǐng)的一個時代,沒有所謂的皇權(quán),所以沒有戰(zhàn)火烽煙,也不是修仙問道,不會正邪相爭。
這個時代十分和平,五大教派的教主親如一家,齊心協(xié)力統(tǒng)治著這一方天地,他們分別是金、木、水、火、土,這就有些像現(xiàn)代的五行,相生相克,相互維持著和平,他們雖然分別鎮(zhèn)守于五個方位,可是一旦別的教派出事,他們便會全力協(xié)助,不分彼此。
周檸不置可否,人心百態(tài),說是五大教派齊心協(xié)力掌管這一方天地,周檸就不信他們沒有對立方,這就好比不論在哪里,都會有陰有陽,有惡有善,就是這個世界,還有白天黑夜,天上地下之分,更遑論是人心。
不過這些也就是周檸自己思忖一番,畢竟跟她也沒什么關(guān)系,自己只是一個小人物,只求能平安健康的活著,有飯吃有衣穿,就算是很幸福了。
少年身上的傷已經(jīng)好了個七七八八,只是雙腿不能正常行走,許是傷了筋骨,走起來,有幾分跛相,他名叫墨染,倒是極為雅致,長得十分靈動可愛,用現(xiàn)代的一個詞來形容大概就是小鮮肉、小奶狗之類的,加之周檸為了能在這里繼續(xù)蹭吃蹭喝下去,生怕他一張口說漏了嘴,便告訴中年男子和翠花夫妻兩他是啞巴,不會說話,因此,這也導(dǎo)致他一見到周檸就惡狠狠的瞪著她,看起來更加是奶兇奶兇的,甚是可愛。
周檸本以為還能在這里繼續(xù)混吃混喝下去,可是少年臉皮薄,在住了半個月后,便死活不愿意在麻煩他們,于是私下里叫了周檸,威脅她說,若是在這樣繼續(xù)欺騙人家,他便把事情捅破,周檸無可奈何,只得向這家好心人表示感謝,并將從少年身上搔刮來的幾顆小圓珠子,也就是這個時代所謂的貨幣,硬塞給了夫妻兩人后,才不情不愿的被少年拽著離開了。
離開小村莊后,周檸第一次踏上了流浪的旅途,讓她郁悶的是,還要帶一個瘸了腿的墨染,而且這墨染對別人那是客氣有禮,可是面對周檸,臉皮簡直是比城墻還厚,周檸幾次想要趕他離開,可他都默不作聲的跟在周檸身后,死活不愿離去,就連晚上睡覺,都要一只腿壓在周檸身上,深怕她跑了似的,幾日下來,周檸沒把他趕走,倒是把自己折騰個半死,最后只得默許他這種無賴的行為。
“大嬸,行行好,給口吃的吧,我和弟弟已經(jīng)好幾日沒有吃飯了,求求您了”
一連幾日,周檸帶著墨染一邊乞討,一邊聽從墨染的建議,從火城來到金城,金城正是五大教派里的金教所管轄的一方沃土,據(jù)默然所說,金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金錢,這里的人大多有錢,若是來這里乞討,運(yùn)氣好的話,光靠乞討也能發(fā)家致富。
此時,金城的一條街道上,周檸手捧著一個不知從何處撿來的陶瓷碗,正對著一個中年婦人彎腰乞討,那婦人不知是心腸好還是人傻錢多,只見她掃視一番自身,并不見帶有任何吃食,便從腰間掛著的荷包里掏出一枚金色的圓形珠子放在周檸那破舊骯臟的碗里,同情道:“小姑娘,這個給你,快去買些吃的吧,啊。”
“謝謝大嬸,謝謝大嬸,您真是人美心善,上天定會保佑您一輩子健康長壽的?!敝軝庍B忙道謝。
如今正是八月中旬,天氣溫暖和煦,到了夜間,天氣微涼卻也不會讓人感到寒冷,金城里一處破敗的寺廟里,周檸正美滋滋的數(shù)著今日乞討來的幣珠,片刻后,她又將前幾日所乞討來的幣珠加在一起,然后一臉興奮的對墨染道:“你猜猜咱們現(xiàn)在一共有多少幣珠了?”
“多少?”墨染正大口吃著包子,毫不在意的回道。
“一共有三千五百顆幣珠。”
墨染一怔,驚訝道:“這么多?”
“是啊,主要是今天要的多,今天一天要的就有16顆金珠和五顆白珠,看來,金城真是個好地方,有了這些珠幣,咱們省著點花的話,可以兩個多月不用出去乞討了?!?p> “明天接著去要啊!”墨染道。
“為什么?”
“你是不是傻,再過不了兩個月天氣就要涼了,趁著現(xiàn)在天氣好,多要些,冬日里天冷,到時還可以給小爺買些厚實的衣服,不然你想凍死小爺啊,再說,現(xiàn)在多存些,倒時你也可以不必在每日出去了,是不是蠢啊?!?p> 雖然知道墨染說的很對,也是為自己著想,但以他那張嘴說出來,瞬間就變了味道,周檸瞬間火冒三丈,不滿的指著他道:“你說的好聽,可出去乞討的是我,我天天辛辛苦苦賠笑臉,你倒好,就在一邊坐著,也不知道幫忙,還小爺小爺?shù)淖苑Q,你以為你是金貴的富家公子啊,我蠢?哼!你給我聽清楚了?!敝軝幐┮曋倌?,指著少年道:“你,墨染?!庇謱⑹种钢赶蜃约阂蛔忠活D道:“現(xiàn)在是靠、我這個蠢女人、養(yǎng)活的!所以,你、沒有資格說我蠢!哼!”
周檸本是開玩笑,誰知剛說完,一向臉皮厚的墨染竟是抿了抿唇沉默了起來,須臾,才低聲道:“我從沒求過別人,以前也很少和別人打交道,對不起?!?p> 周檸有些愕然,一向不正經(jīng)的人突然正經(jīng)起來,還真是令人毛骨悚然外加手足無措,周檸‘呵呵’的干笑兩聲,不好意思的轉(zhuǎn)過臉擺擺手,別扭道:“沒,沒什么,反正我都習(xí)慣了,不用你我自己也能行,趕緊睡吧,最近清晨人多,明日我早些去乞討,你記得叫醒我啊?!?p> “嗯,好!”
得到了墨染的回應(yīng),周檸忐忑的心才漸漸回歸平靜,尋了一處避風(fēng)的角落躺下,慢慢進(jìn)入了夢鄉(xiāng)。
此時的周檸絕對想不到,方才還一臉歉疚的墨染在她身后,朝她得意的做了個鬼臉,然后傲嬌的‘哼’了一聲,才在一旁的雜草堆兒上躺下,閉眼安眠。